第二章 老头
“老头死了。” 诚然，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老头，但是老郭却知道来人说的是谁。 “一个老头而已。”老郭只是若无其事的敷衍回答。 “哦？你想说的是一个？还是老头？”显然，这个人听懂了话里的意味。 “都是。若是死了三个老头，我会很伤心，因为我这辈子都在也见不到老头了。若是死了两个老头，我会很头疼，因为我可能再也找不到最后那个老头藏在哪了。但，若是死了一个老头，”老郭顿了顿，转而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我会去喝酒，痛痛快快的喝一顿。”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颍川多奇士。 颍川郭氏出自东虢。昔东虢亡，族人落居阳翟，遂为颍川阳翟人。 在老郭而言，这是名声，也是负累。 但他的出身并不在颍川。 “成名并不是件好受的事。” 这是他在刚认识老头的时候，老头告诉他的。 他们交情很好，但老头死了，他却在肆意的狂饮。 这时，那个人又出现了：“你很喜欢饮酒？” 老郭应道：“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我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 老郭道：“你又何必弄明白。” “我喜欢弄明白。” “可这世上哪那么多明白的事。”老郭说完，又自顾自喝了起来。 他喝的真不少。 人喝多了都是不一样。 有些人喝多了会暴戾，有些人喝多了则像烂泥。 老郭和他们不一样，他喝多了，话也特别多。 他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一个老头的故事。 这世界上有很多的老头。 有人群的地方就会有老头。 你可以在任何地方看到老头。 他们和鸟一样多。也和鸟一样，不起眼。 他们出现在任何有人的地方，都几乎不会引起任何的怀疑。 老头喜欢收集消息，也喜欢教训别人。 倘若被一个老头教训了，往往也是很丢脸的一件事。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老头时常会说这样的话。 为此老郭向来是嗤之以鼻，又毕恭毕敬的回答：“老而不死，是为贼。” 这世上的老头再多，再怪，也怪不过那三个老头。 大老头，中老头，小老头。 在老郭眼里，也就是，大贼，中贼，小贼。 但老郭也疑惑过。 老头都是一样的年龄，都是一样的老，又怎么区分呢？ “老的总比年轻的死的早。” 这是他从老头们那得到的答案。 “有趣，倘若有一天我得知老头的死讯，那第一个，便是大老头了。” 这是老郭的答案。 先死的是最大的，也一定是最笨的。 尽管他的功夫再好，得到了他的死讯，那么他被传的再强也是假的。 强的永远是活着的那个。 所以，如果这世上有三个很厉害的老头，死了一个，那活着的两个，自然更强一点。 老头是聪明的老头。 他们活得久，自然知道的也就比别人多一些。 “昔者太公望年七十，屠牛于朝歌市，八十为天子师，九十而封于齐，由是观之，老可老邪？” 老头的话很多，话再多，再有理，也是笨的。 老郭的话很多，酒很多，话就很多。 “先死的，一定是最笨的……”老郭喃喃道。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确听到了那人的笑。 聪明人的笑。 老郭也笑了：“你很聪明，我向来是知道的。但我不知道你居然这么聪明。” “我不但聪明，还很厉害。” “活，活着的，都是，都是厉害的。”老郭表现出醉态，说话已有些含糊。 “我不但厉害，还擅长帮人解酒。” “你不但，不但，擅长解酒，也……”后半段还没说出来，已没了声音，像是醉倒昏睡。 “哈哈哈哈，也擅长什么？”言语里，那讥讽意味已然掩盖不住。 “杀！人！” 两字出口，那人只觉自己已被一双眼睛锁住，竟一时间不得动弹。 那分明是一双清醒的眼睛，全无醉意。 恍神的一瞬间，一只手已经以极快的手法巧妙的从他的指尖捻走了一根银针。 再一刹那，那根针顶在了他的喉头。 “聪明过头了，也是会变笨的。”这回的讥讽更甚，只不过说话的是老郭。 “什么时候？” “开始的时候。” “我还有个问题。” “但说无妨。” “你并不老，为什么要叫你老郭？” 这一次，老郭没有正面的回答，狡黠反问：“老头一定要很老吗？” “我输了。” 老郭道：“那你还不算笨。”随即将手撤下，撇开那根针。 见此状，那人竟是一脸难以置信：“你不杀我？” “我向来有个规矩。” “什么规矩？” “只交一百个朋友，若是朋友太多，我会头疼，”老郭蹙了蹙眉，略带无奈，继续说“但我现在只有九十九个朋友了，所以我决定让你当我第一百个朋友。我不杀朋友。” “好。”回答很简单，也很干脆。 “那，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 这次轮到老郭诧异。 那人接着道：“我不过是一个小马仆。” “好的小马仆，如果你愿意，你现在可以不是马仆了。” 哇——哇—— 空中不知何时飞过一直老鸹。留下一串难听的呱噪。 老郭心头一喜，嬉笑道：“老鸹喧鸣，不如你就叫老鸹好了。” “我不想和你们一样，叫个老。” “我看疏落后倒是叽叽喳喳，叫老鸹又有何不好？” “我的话本不多。” “那你索性叫宣好了，喧鸣无口，话不多。” “好。”回答很简单，也很干脆。 “明天跟我一起走一趟如何？” “去哪？干什么？” “建业，去找人。” “谁？” “你家王二公子。” “好。”回答很简单，也很干脆。 聪明人不需要问很多就能知道。这也是老郭喜欢聪明人的原因。 颍川多奇士。 无岩处奇士之行，而长贫贱，好语仁义，亦足羞也。 “穷且益坚，老当益壮。”老郭冒说出这句，像是故意试探。 宣笑了。 老郭也笑了。 聪明人，不需要问很多就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