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移经转络

    林无患次日醒来时已是到中午。他腹中饥饿，出屋寻食，找了半天没看到范神医。至从能下地后，他就帮忙打扫、做饭。神医一门心思都在女儿治病身上，吃穿极为马虎。

    普通时候两个馒头随便配点菜品就是一顿；喝酒时倒是讲究，弄个三荤二素一样不少，磨磨蹭蹭喝完一顿酒，以他说法：喝酒是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穿戴说是邋遢不为过。

    林无患见他家里各式各样食物堆积不少，偶尔见到散落的银子放了几天也不捡起，做派犹如富贵人家。林无患诧异：“也不见神医出外诊病，出外劳作，何来银子。”

    神医初起还比较努力教他做饭，做十几顿后，看林无患做的有点模样，便甩手做起掌柜，仍由林无患胡来。反正神医自己做的饭菜也不怎么样。

    林无患右手尚未完全复原，刚开始做饭，不是烧焦了就是未熟，他不敢浪费粮食，硬着头皮吃得光光。神医倒是不在乎，骂道：“坏了就全扔，又不用你赔。”

    偶尔他心情好，过来指导一下林无患做饭。林无患做的好时，多吃上几口；做的差时，神医自己跑到村里去喝酒，改善一下伙食。

    天蚕是杂食动物，几乎什么都吃。估计是这二人厨艺实在是一般，在家吃得口泛清水，才经常出外捕猎。

    做完饭后，天蚕也出来吃饭。最近林无患厨艺有进步，天蚕吃得多一些。天蚕处在发情期，烦躁不安，不搭理无患。吃完饭就往屋外爬去，又不敢走远。估计范神医不让它出去，天蚕在屋内屋外徘徊数圈后悻悻地回屋爬到地下室。

    林无患想起昨夜之事，心有余悸，无论如何也不敢进入地下室上方的屋子。

    到了傍晚，天色渐暗，林无患煮了饭等师父回来。饭凉了又热，还不见人影。天蚕吃了两口，实在憋不住，鬼鬼祟祟地出屋。

    林无患看着它出屋，只留一个人要和不人不鬼的师姐同屋，心中不由一阵害怕，心想要不要跟它出去。这一带散落着不少坟墓，傍晚时分鬼火点点亮起。周围无人居住，这些亮点显得阴森可怕。

    林无患看着外头又不敢出去。正在左右为难之际。突然看到一个亮点快速地向屋子奔来。定睛一看，原来是天蚕一跳一跳回来了。

    天蚕跑开时，先将身体弓起，然后如弹簧一般弹射出去，快如闪电。林无患正诧异之时，天蚕已经跳回屋了。听到砰一声响，接着是天蚕吱吱叫了几声，便无声响。

    林无患壮大胆往屋内探视，见天蚕直挺挺躺在小洞门口，一动不动。估计是跑得太慌张，太快，窜得不准，一头撞到小洞门口旁边的地上。林无患忍俊不住，笑出声来。

    这时房门打开，范神医扛了一只山羊回来，山羊手足被绳子捆在，口中咩咩直叫。神医径直进屋，看到躺在地上的天蚕，骂道：“活该，是不是又从外面赶着回来。亏你是神兽，每天老是干这些偷鸡摸狗事情。迟早一天撞死在洞门口。”

    回头看了看林无患。犹豫片刻后，对林无患说：“你下来看看吧，这些事情还是要和你讲明一下，免得变成怨鬼。”

    神医开了开关，扛着羊，下到地下室，林无患跟着下去。天蚕最后下来，走路还有些不稳，估计还在头晕。二人到了池边，神医放下羊。女孩还在昏睡当中。

    神医取了刀和瓶子，将女孩手指割破，见流出黑色血液。神医挤了些血到瓶子里。瓶子里已经装了像蛋清的东西。见那血掉到蛋清里不散开，凝成一团，在蛋清里缓缓蠕动，如活物一般。

    女孩痛醒，动动鼻子后，迅速起身，趴在池边，对着羊嗷嗷嘶叫，口中口水四溅，身后的铁链拽得嘣嘣作响。山羊吓得浑身颤抖。

    林无患看到女孩仍是满目通红、布满血丝，心中害怕，又同情山羊，躲在一旁不敢多看。神医说道：“无患，我女儿叫盈盈，你看清她的双眼。如果是红色充血，就不能靠近她，特别是不能让她咬到。否则下场就要和这头山羊一样。”

    说罢，取了木盆，将山羊放在木盆里置于女孩面前。女孩双手抓住山羊，张口往往山羊颈部咬去。山羊哞地惨叫一声，颈部鲜血流出。

    女孩贪婪吸着。不多时山羊伤口血液就不再流出。女孩还不过瘾，手口加大力气，听到山羊颈部发出骨折声响，伤口再次流出鲜血。女孩继续吸到伤口干燥后，扔了山羊到木盆里，回头满足躺到池子里。

    神医将木盆挪出，叫林无患看着山羊。林无患看那山羊颈部歪曲，口唇无一丝血色，两眼翻白，瞳孔散大，已死去不久。突然山羊身上抖动一下，两眼转动，几缕血丝出现在眼白处。接着眼白血丝增多，四肢抖动。

    它生前无法挣脱绳子，此时去力气颇大，动几下就把绳子扯断，挣扎着爬起。把林无患吓得大叫往后退。山羊已站起来，因为颈椎骨折，头耷拉垂在身下，发出霍霍的磨牙声。

    这时神医从羊身后出现，手部拿刀，从颈部一把砍下山羊的头。

    山羊身子仍然站于木盆上抖动着，颈部的刀口没有见到半点血滴滴下。神医将羊头和羊身合着木盆拿到屋外，取了木头放火烧。林无患已吓得说不出话，抖抖索索地跟着，看着火里头那羊头还在张口乱咬木头。天蚕早司空见怪，躺到自己小床去睡觉了。

    等山羊烧成灰烬。二人回屋，神医叫无患烧水，自己坐在那边慢悠悠地喝酒吃菜。算好时间后回到地下室。这时听到池子里女孩叫：“爹爹，我冷。”

    神医从池子里解了铁链，扶起女孩，叫林无患提了水倒到地下室另一间屋子的木桶里。那屋子里也有夜明珠照明，打理得干净，堆着红衣绿裳、木马竹蜻蜓，显然是女儿家的闺房。他带着女儿关了门，将女儿洗干净换了衣服出来。然后叫林无患看着女孩。

    女孩似乎已变为常人，只是颇为疲惫，不欲言语，倚在父亲身上。神医摸着她的头，对林无患说：“你看她眼睛，不红的时候就是凡人，咬人不会出现山羊那样。她如今每个月就发作一两次，喝了血就恢复了。其余时候就是我的好女儿。女儿，这个是林无患弟弟，昨天差点被你咬到。”

    女孩抱歉地一笑，说“弟弟，我疯起来时自己管不住，你不要生气。”

    她眼睛已无血丝，清澈明亮，笑起来如月牙儿，煞是好看。无奈太肥，口鼻又有歪斜，容貌还是偏丑。林无患支支吾吾地回答：“不会不会。”

    他满脑都是那死去羊头布满血丝眼睛的场面，三魂出窍，欲哭无泪，恳求神医让他和天蚕一起睡。神医拿了些安神药物叫他喝了，抱着天蚕的小床到他屋。

    林无患一夜未眠，动不动伸手想抱天蚕，气得天蚕想张口咬他。

    几日后，待林无患身心恢复。神医开始授课。先拿了一本书籍，封面写着《黄帝内经》。

    《内经》首篇这样写：昔在黄帝，生而神灵，弱而能言，长而敦敏，成而登天。乃问于天师曰：余闻上古之人，春秋皆度数百岁，而动作不衰，今时之人，年半百而动作皆衰者，时世异耶？人之过耶？岐伯对曰：今时之人，有过，其以酒为浆，以妄为常，醉以入房，起居无节，精血耗，真元散，故可早衰。然古人寿达数百，修道易成神，主因乃时世异耶。古时元气充沛，肾元足而命长。今时元气稀少，肾元不足而易衰，故需节欲内守，心安志闲，方可年度百岁而动作不衰。

    神医告诉林无患，古时之人长寿，主因在于元气充沛；古人岁数可达数百岁；修道容易成为神仙；今时元气稀少等等。

    林无患十分诧异说：“为什么古今元气会有这么大差异。”

    神医摇摇头说：“不知，有人认为是内经信口开河。但是黄帝内经乃医学圣典，其中医理医法经后世无数代人验证，均有实效，确为真理。此书不会有假，古今元气应有大差异。要知元气为万物之根本。先有元气，再分阴元、阳元。阴气、阳气组合可构成五行之气，五行之气组合可化万物。宗气也为元气所化。修道之人是反其道而行，先汇宗气，构五行，最后在丹田内将宗气转化为元气，一者元气增则寿命长，二者可以将丹田中元气化万物为己所用。譬如元气足的神仙就可凭空造成山河原野。”

    林无患又问道：“神仙这么厉害，范伯伯可亲眼见到神仙。”

    神医摇摇头：“据说我师傅的师公就成为神仙，近两百年内只出了三个神仙，我未亲眼见过。诸多神仙的传说到斩龙谷一战后基本就停止，后面就出了几个神仙，寥寥几个传说。为何从那一战后神仙基本绝迹，或者说为何从那一战后世间的元气就少了，这是个谜。上古和今时的分界岭就在斩龙谷一战。”

    林无患还想问：“斩龙谷一战？”神医不耐烦骂道：“别问了，还是先好好学医吧。刚说到哪里。哦，说到元气。你是病久耗空肾元，肾元不足，才会身材矮小。为什么说天蚕是个神兽呢，因为它非常擅长寻找元气。哎，又跑题了。”

    神医又教些基础医理，从阴阳五行学说教起，如阴阳相生相克；阴阳互根，相报不脱；孤阴不长，孤阳不生；阴消阳长，阳消阴长等等。直说得林无患头大如牛。

    神医见状知道其一时难以消化，便停止授课，诡异地对他说:“来来，歇会儿，我们来做个游戏。”。说罢将林无患带到地下室。取出一个瓶子。

    林无患认出是那日用来装盈盈手指血的瓶子。神医从瓶子中倒了一半蛋清到碗里，将瓶中的黑色凝血块分了一半到碗里。那个黑色凝血块受刺激后，开始像树枝一样张开，在蛋清里游动。

    神医取了一把刀，割破自己手指，滴了些血到碗里。

    神医红色的鲜血入腕后，黑色血块犹如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张牙舞爪迅速游过来立刻将鲜血吞噬。神医将瓶子剩下的一半蛋清和黑色血块倒入另外一个碗里，拿了刀，深吸了口气，脸色凝重，叫林无患伸出手指，割开放了血进入。剩下这一半黑色血块确不甚喜欢林无患的鲜血，磨磨蹭蹭最终还是将鲜血吞噬。

    就这么一段时间神医心情经历巨大起伏变化。当开始割林无患手指时，他是又紧张又期待。当林无患血液入碗后，黑色血块没有立刻包围，他心中一阵狂喜；但当林无患血液被吞噬后，他心中还是感到很大的失望。

    林无患先前知晓自己母亲是当年灾变的幸存者，心理也有很大期待，期待自己就是那个天选之子，希望自己对范神医有莫大的帮助。

    当他看到范神医失望的表情时，也不由地懊恼。想了想，对范神医说：“范伯伯，说不定我娘的血液有用。”

    范神医回答道：“肯定会比你的有用，但我估计就是黑色血块不去吞噬你娘的血液。你娘最多是被咬后不发生尸变。你就不敢保证了。你们最大只是自保。这已经是很难得了。但不是我想要的东西。如果只是自保，天蚕就对活死人免疫，并且它的毒液对尸毒还有抑制作用。这么多年，天蚕的毒液就在不但改善盈盈的病情，却无法根治。我想要的是攻击，有一种东西可以溶解或者吞噬黑色血块。”

    当年女儿尸变发作时，要不是天蚕将女儿咬昏，他早就变成活死人。天蚕的口器与尸变毒血接触却没有任何异变。从那以后他就知道天蚕对活死人免疫。

    范神医叹了一口气，再说道：“天无绝人之路，还是有办法治愈盈盈的。恩，給你看看天蚕的毒液吧。”说罢，他找出一个小罐子，挑了点粉末到第一碗里。那个吞了他血液的黑色血块正在不停地蠕动。当粉末掉入后，黑色血块便停止不动了。

    范神医说：“这是加了天蚕毒液的粉末。天蚕毒液虽然厉害，但是接触空气后，效果差了非常多。因此你和盈盈急症发病时，非得天蚕将毒液注入体内才可立即起效。待你肺病减轻后，可考虑用毒液干粉来调理。”

    范神医此处来秦岭，其实最主要是想找到金眶蟾蜍。黑眶蟾蜍耳后或皮肤可分泌一种白色浆液，经加工干燥后可制成一种药物，叫蟾酥。蟾酥性辛、温、有毒，归心经；开窍醒神、解毒、止痛；可治一切恶肿，窍闭神昏。

    存活数百年的黑眶蟾蜍眼眶可变为金色，叫金眶蟾蜍。夏附鸿曾秘信告知夏知秋，叫他寻找金眶蟾蜍，取其粘液制成蟾酥，可望根除夏盈盈的尸毒。因此在发觉林无患对夏盈盈病情无大用后，范神医仍说：“天无绝人之路”。

    夏盈盈二岁时被活死人咬伤。常人被活死人咬伤后半时辰内可变成活死人。夏盈盈体质异常，数日之后才开始尸变，今时虽在常人和活死人之间转变，但在世人眼里，就是妖邪之物。二十年前落雁关一战震惊天下。五百死士力抗大宇国三万战士，五百人已非常人，而后战区又出现活死人灾变。

    各种迹象表明是西萧斩龙谷派所为。逼得白云山派和华泰山派两派联手，远赴西域，付出极大代价，灭了斩龙谷派。活死人之灾已不是单单影响战役走向，而是达到威胁国之存亡，人界存亡的严重程度。

    为震慑天下，以儆效尤，二派和大宇国联合发布诛杀令：发现活死人，立斩无赦或报予官府，不得藏匿或协助活死人，违法者重法处之，必要时就地正法。

    修道之人能力远胜于常人。但自古而来有规定，非万不得已，修道界不得干预常人界事务。修道之人，只要能力达到“飞云”境界，非不得已，不能干扰常人。飞云是指修道之人能力可以达到御空飞行。另一个境界“飞天”是指修道之人能力可以达到飞出九天之外。两个境界虽一字之差，却相隔万里。

    因此夏知秋挟邪物夏盈盈逃亡四海，已违背诛杀令。但夏知秋只是凡人，而夏盈盈生死未卜，又是白云山派青木门弟子及名医夏附鸿外孙。修道界未予追捕，只有大宇国派下天罗地网，追捕二人。否则以修道界之能力，二人早被找到并诛杀。

    林无患出神看着碗里静止不动的黑色血块，范神医呆呆地收拾心情。二人沉默片刻，听到地面夏盈盈叫道：“爹爹、无患。”二人连忙回应。范神医小心收拾好这些黑色血块后，二人到了地面。夏盈盈立即拉过无患的手，说：“无患弟弟，快帮我做冰糖葫芦。”

    夏盈盈虽年长无患几岁，心智却弱于无患。她自小跟随父亲流亡，每日被父亲藏匿家中，几乎与世隔绝。刚逃亡前几年，尸毒强盛时，身心俱属原始无知野兽状态，每日靠天蚕毒液麻醉，心智失去发展。

    这几年尸毒控制，心智才得以间歇生长。故而虽十余岁，心智只有六七岁小儿水平，平素起居时常靠神医照顾。

    她素来喜欢甜食，尤其是冰糖葫芦，病痛难受时，常常向父亲讨要甜食。因此范神医才会向糕点铺老李施救以换取冰糖葫芦秘方。神医拿到秘方，自己捣鼓一阵，冰糖葫芦味道比起老李相去颇多。

    林无患主厨后，冰糖葫芦做得居然比神医好一些。于是夏盈盈一有嘴馋，就缠着林无患。此二人出生后皆受病痛之苦。

    林无患自小被同龄人认为异类，甚至有村里大人认为他的病会传染人，不让孩子与他交往。林无患无友可交。夏盈盈更惨，集市都没去过。两人同病相怜，心中自然而然视对方为好友，很快就混熟。

    神医气鼓鼓地骂道：“有奶就是娘，大了就不认爹。这么胖还吃”。口里虽骂着，但看二人黏黏腻腻处在一起，嘴角不由露出笑容。

    林无患弄出冰糖葫芦。二人拿了冰糖葫芦出屋去玩。屋外雪已化了大部分，二人收集残雪，堆雪人，扔雪球，玩得不亦乐乎，满世界都是二人无邪的笑声。神医看着两人玩得如此开心，不由感慨：父女毕竟有代沟，小孩还是得和小孩玩。

    到了傍晚，无患煮好了饭，三人坐在餐桌前，左等右等，也不见天蚕回来。夏盈盈恢复为常人后，天蚕又开始出外寻偶，天天早出晚归，但都能在晚餐前赶回来。神医说不等了。三人开始吃饭。吃到一半，终于看到天蚕回来。

    神医看到天蚕魂不守舍的样子，破口大骂：“你个花痴，冰天雪地，你的同类不是冻死就是躲起来冬眠，你找个鬼。夏天发情也就算了，冬天也发情，瞧你那副饥渴样子，神兽的身价脸面都被你丢光了。学学老爹我吧，老子最多也就是一年去一次窑子找姑娘。”

    话音刚落，听到扑一声。看到林无患一口饭喷出来，手指着神医，满脸通红，口中支支吾吾道：“伯父，你你......”。

    神医怼道：“怎么了，我是人，又不是神。找姑娘是为了身心健康。否则憋出病，谁来照顾盈盈。”

    起身回客厅对着夏踏雪画像拜了拜：“夫人，你都听到了，一年就一次，不过分，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画上的女子仍是笑意盈盈，不知是否认同他的鬼话。

    神医回到厨房，天蚕过来摩擦他的腿，口中吱吱叫着。神医奇道：“被你找到了，大冬天居然有未冻死的虫子？”三人面面相觑。神医抱起天蚕，说道：“那明日带我去看看是何方神兽，居然能勾得我儿子这般失魂落魄。”

    次日一早，三人一虫用过早膳，收拾好出屋去。天蚕在前头带路。一行人走出了树林后，沿着小路走，走向附近的一座高山。到了山脚，路到了尽头。天蚕带着他们在乱石、树丛间穿梭而行。

    山上积雪虽不多，地面却有霜，地面湿滑，行走困难。三人一路上摔了数跤，神医怕伤了夏盈盈，不敢快行。一路上拖拖拉拉，行走缓慢。天蚕本来快如闪电，被这般龟速拖着，急得到处转圈，吱吱乱叫。

    到了申时，才爬到半山腰。神医看这般速度，不想再前行了，怕天黑前下不了山。天蚕吱吱叫，咬住神医的裤脚往前拖。众人无奈，跟着天蚕又往前走了一段。

    山上的树木颇多，有许多粗大的参天老树，虽然冬天落了叶，但巨大树干挡住看不清前方。

    众人绕过一个大树后，眼前突然豁然开朗，见树林当中有一片大的开阔地，地上都是短短的树桩，树桩间倒着许多断的树干，许多的树干都有被烧焦的痕迹。开阔地的中央是一块巨大的石头。

    天蚕又领着众人艰难爬过乱树桩阵。到了开阔地中央。见巨石约有二丈高，从地上拔地而起，颜色虽是寻常的灰色，但灰色中夹有许多黑色东西，巨石中部有一条断断续续的黑色带从石顶直插到地面。

    巨石底部堆着一些枯死或烧焦的木头。神医摸了摸巨石中间的黑色带，手指沾上一些黑色粉末。神医闻了闻，说：“铁锈，这是个磁石矿。”

    这时天蚕爬到石头褐色带的底部，围着一个土包边转边叫。众人仔细观看，见土包稍稍高出地面，土里有一个灰白色的圆形物件。神医扒开物件周围的土，摸着物件像是一个虫茧的一端，表面粗糙，虽硬，但用力按压可稍下陷，约有一个脸盆大。

    天蚕伏在虫茧上，身子摩擦着虫茧，口中黏腻地叫着。神医骂道：“死蚕，我还以为找到一只虫子，没想到还没出生。你这功夫高，从娘胎里就培养感情了。”

    这时天色稍暗，天上乌云起，隐隐有电闪和雷声。神医说道：“有这个磁石矿在，怪不得周围这么多断树，敢情都是磁石矿招了雷电砸断这些老树。”

    天上雷声渐大，眼见乌云就要飘到头顶了。天蚕也不再叫唤了，起身离开虫茧。

    神医抱起天蚕，对其他二人说：“快走快走，秦岭雷多，这个鸟矿在，在这里多呆片刻，就要变成这些断树了。”

    一行人匆匆离开开阔地。就看到一个巨大闪电从天而降，砸中那个巨石。接着听到头顶一声巨响，震耳欲聋，吓得夏盈盈哇地一声哭出来。神医赶紧抱住盈盈，拍她背安慰道：“宝贝宝贝，莫怕莫怕，爹爹在，爹爹在。”

    待盈盈稍微安定，神医示意起步离开。天蚕看到雷电砸中巨石，担忧爱侣安危，急得团团转，怎么也不肯离去，又惧怕闪电，不敢走入开阔地。乌云缓缓离开。听到雷声渐渐远去。一行人松了一口气。

    天蚕心急，梭地一声已跳入开阔地。众人赶紧尾随而去。

    等众人爬到巨石处，见巨石和虫茧毫发无损，但虫茧露出部分隐隐闪出光芒。天蚕试探摸了一下虫茧，就被电得跳起老高。神医说道：“看来这里面是一只雷蛾。古语说飞蛾扑火，说的是飞蛾喜欢光亮。

    飞蛾是以月为引，以月亮来定位认路的。当没有月光，它就会把火当成月亮，围着火转。秦岭雷电多，传说有一种蛾就喜欢雷电的光亮，飞天逐雷，并可以电为食，补益自己。”

    无患和盈盈不由竖起拇指，对着天蚕纷纷称赞：“蚕哥哥，好厉害，眼光真高。”天蚕得意地直摇自己的尾钩。

    不知道虫茧光芒何时会退去，反正今日天蚕是无法再抱它爱侣了。一行人开始返程回家。虽然神医备了夜明珠照明，一路还是无比艰辛。

    半路上夏盈盈嚷着脚痛，撒娇不起。无奈之下，神医只能背着他女儿走回家。还好神医是习武之人，内功深厚。否则以夏盈盈这个胖子，十个林无患也抬不起来。等回到家中，个个腰酸腿疼，洗刷完毕，就上床睡觉。

    次日天蚕依然起个大早，去雷区陪它爱侣。林无患父母也来看望儿子。神医依然将夏盈盈藏起来。取了林无患母亲的血。在他们离开后，拿着血到地下室做检查。果然如他所判，第二个碗里的黑色血块对林无患母亲的血不闻不问，两堆血相安无事。

    神医和林无患均叹了一口气，将两个碗里黑色血块用火烧了。

    接着神医教了林无患识一些字后，拿了人体经络图给他看，开始教授他针灸。等林无患学会用针后，教他往自己身上试针，xue位正是林无患熟悉的手太阴肺经几个xue位，并告知如xue位扎准，会有麻、胀、放射痛等感觉。

    等林无患入手后，神医给他女儿授课。夏盈盈这几年病情控制后，神志逐步正常，有了学习能力。她学习比林无患早，底子比林无患厚，教授内容自然更高级些；但学习不专心，一会儿玩，一会儿打瞌睡，气得神医大骂。

    到了傍晚，神医教林无患经络走行，刚开始教授任督二脉。

    任脉起于小腹内，下出会阴部，向上行于**部，沿着腹内，向上经过气海等xue，到咽喉，绕口唇，进入目眶下。督脉起于小腹，下出于会阴部，向后行脊柱内部，上达项后风府，进入脑内，上行巅顶百会xue，沿前额下行鼻柱。

    接着教授林无患白云山派吐纳术《合宗心法》。嘱其盘腿而坐，双手上下交叉叠于腹前，双拇指相碰；双眼闭而微张，双目内视鼻尖，舌顶上颚，缓慢呼吸；吸气时冥想天地精气从双鼻进入，沿督脉走人中xue，经舌头下行至任脉承浆xue，经天突、膻中、中脘至中腹气海xue；呼气时提肛，冥想将体内废气呼出。

    此即为吐纳术，将宗气从双鼻吸入至气海xue，气海xue为丹田所在处。

    初级者是用双肺呼吸行吐纳术以获取宗气，中级者除双肺外，另外可打开全身xue位吸收精气，高级者则另外可张开全身汗孔吸收精气。吐纳术虽每日任何时辰都可以进行，但最佳是在子时，子时阳气初升，宗气最是精纯。

    此后林无患白日学习识字、医学、陪夏盈盈游玩，夜里子时初起就开始练习吐纳术。神医教授医学时，常常说些自己治过的疑难杂症，言语中有一种睥睨天下的自信。

    他说的虽偶尔有夸张，但基本是真人真事，分析病情头头世道，让人信服。林无患听得入神，对神医崇拜至极，心中知晓神医确实非凡人。

    林无患心智熟于常人。他想起神医说过就教他两年，知道机会来之不易，学习十分刻苦，勤于cao练。秦岭山区多雷电。神医也特地安排林无患睡在地下室，减少其练习吐纳术时受雷电干扰。

    但林无患仍有数次子夜练习吐纳时被雷电惊扰导致哮喘发作。还好天蚕夜里居于家中，予以施救后缓解。就是让神医心疼的是每次都得付出不少黑玉断续膏去医治林无患的上肢。

    天蚕发情期过了还是习惯性去陪虫茧。神医一家特地去看了虫茧数次。虫茧已不再发光。但是当天蚕黏腻太久后，虫茧会动弹以回应天蚕的深情。

    这样过了三个月，在林无患和夏盈盈感情更深一步的同时，他的吐纳术也有小成。林无患感觉中腹丹田处有个小气团，如老鼠一般，可以随着意念上下移行。

    神医便教他用意念驱使气团沿着任督二脉走行。气团过任督二脉上每个xue位如同跋山涉水，步步艰辛。如此再过三个月，也就是半年后林无患气团可以沿着任督二脉随意走行。

    这日神医带着林无患到地下室，对他说：“你已经打通任督二脉，可以行小周天循环了。在修道上，已经过了练气期，现在要进入凝气期。凝气期是个坎，很多人卡在这里二三十年。你可知道我过凝气期才7年，只有常人的三分之一。这其中有个秘术，是我创造的。你如果学了这个秘术，我相信你也可以达到我的速度，走上一条捷径。但是学习这个秘术需要代价，你需答应我一件事。”

    林无患说道：“我想学，范伯父，您说说那个要我做的事情。”神医说到：“其实不是叫你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就是日后我女儿如果有难，你必须全力去帮助她。”

    林无患倒头跪下磕头，哭道：“范伯父对我恩重如山，如再生父母，就算没学秘术，我日后帮助盈盈姐，也是理所当然、义不容辞。我今天就可发个誓，以后会全心全意帮助盈盈姐，如果我违背这个誓言，叫我一家不得好死。”

    神医点点头：“如此我就倾囊相授了。”于是神医就说出了那个秘术。

    初级者学习吐纳术是靠肺呼吸来吸收宗气的。没有到一定境界是无法应用xue位来吸收天地精气。夏知秋练习吐纳术，先打通任督二脉，然后打通了手太阴肺经。手太阴肺经连接肺腑。

    神医突发奇想，想通过肺腑呼吸带动手太阴肺经，使肺经的xue位也能吸收宗气。他功力尚浅，刚开始自然无法通过xue位吸收宗气。但仍坚持不懈，期间数次走火入魔，终于在一年后练到可以通过肺经的起始xue少商xue来吸收宗气。

    只是少商xue位于拇指尖，吸收宗气有限，效果甚微。神医又苦思冥想，想方法来改进。一日神医在研究手上经络时，发觉当五指朝上，掌心在下时，手型宛若一个瓷碗，碗底正在掌心。

    突然神医脑中产生一个想法，少商xue位于拇指尖，再怎么扩大xue口，最大也只有拇指大小；如果能将少商xue转移到手掌心，xue口扩大的面积将是拇指的数十倍；如此将数十倍提高少商xue吸入宗气的数量。但只有功力极高之人才有能力逆改经络走行。一个初学者想逆改经络无疑痴人说梦。

    经络走行主要在皮肤与骨骼之间的皮下脂肪处。神医想到可以通过移动皮下脂肪来逆改经络走行。他先抓了几只猴子试验，将猴子拇指的皮下脂肪切下来缝合到猴子手掌心。皮下脂肪切断后失去血管供养自然坏死。此法无法奏效。神医只能换成其他方法。

    那一年，白云山的猴子真是倒了大霉，动不动被他抓去做实验。

    在牺牲无数猴子的手后，神医终于找到一种方法。

    他在猴子拇指指尖、拇指根部和手掌心做一个“L”形状的刀口，“L”形的中心点在拇指根部；切开皮肤后，将指尖的皮下脂肪剥下，一直剥到拇指根部，但没有切断拇指根部的脂肪，这样就形成一个蒂部在拇指根部的长条形脂肪瓣，再将脂肪瓣旋转至手掌心；将脂肪瓣的尖端缝合至手掌心。脂肪瓣因为有蒂部的微血管供血，不会发生坏死。

    神医用此法先将自己左手的少商xue转移至手掌心，完成移经转络。再行少商xue吸收宗气时，果然极大提高了宗气的入量。他在成功后又将自己右手的少商xue移至手掌心。

    常人只有通过肺脏吸收宗气。夏知秋却可以通过肺脏及两条肺经吸收宗气，宗气吸入量等于他人的三倍。因此他才可以将二三十年的凝气期缩成七年。

    他将此法告知夏踏雪。夏踏雪爱美，不想让自己的玉手上增加可怕的疤痕，未行神医自创的移经转络法。夏知秋将此法告知师傅。但夏附鸿认为此法在人体上试验，不知道是否有远期后遗症；而且他很反对为走捷径而拿自己开刀的做法。

    在严厉斥责夏知秋后，夏附鸿严令夏知秋保密此法，不得授予他人。

    神医心想时光短暂，一年半后他带天蚕离开后，林无患病根未除，无天蚕毒液，恐怕有性命之忧。只能通过捷径快速提高内功，增强体质，看看可否减轻肺疾。

    虽然目前林无患尚未开始运行手太阴肺经，也不知一年半内他是否可以打通手太阴肺经，但可以先将其少商xue转位，日后成就就看林无患自己造化了。因此才将此法告知林无患。

    林无患已在生死徘徊数次，心中没有任何犹豫，请求神医为他施术。神医用针灸麻痹林无患上肢后，为他施行了少商xue的移经转络术。两周后刀口拆线，转络术成功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