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始点 The Second Half
伴着那边窗户玻璃闪现的光耀，段段的黑色隔影在桌椅上打成了一片，原本崭新的书桌在这时竟显现出一股古老的陈旧感，可能是它将自身投入了上世纪的怀旧滤镜的原因，变得越发橘黄，散发着下午的特有的温暖气息，和自己难以言表的一丝惬意。 第一本，第二本，我按照今天课表的顺序依次将书本排好摞好。书桌上抖动着书本轻敲的声音，将其上下对齐，两侧用手掌轻轻地向里推一推，就出现了一个整齐的书块。以防它突然散乱，我将它小心地蜷握在手心，再放进了我的提包。 伸手探进桌洞，竟然产生了一个陌生的触感。我弯了双膝，蹲下身子，向那里面瞟了一眼。 是一个羊皮纸袋。 轻轻地将其取出，置于自己的手心。袋子摸起来硬邦邦的，将其上下颠了颠，竟还显得挺厚重，从接口处可以看出，送出的这个人是很细心地将它粘贴紧实，还附着一张纸条： 「请务必将此交付于秋梦澪学姐手中，雨沫学姐——您最可爱的学妹：陆诗诗」 我的记忆里可没回想起我竟有这样的一个学妹。 灰暗的楼道里，地板上还是可以清晰地浮现一层暗淡灰黄的薄纱。不仅清净，清静得让人可怕。就连一根针落在地上，无论是谁在这里，都会听得极其清楚。这里，却只存在着我一个人，尽管只有那后脚跟接触地面的声音陪伴着我，我竟没有感到一丝寂寞。 我既不是最先几个离开校园的人，也同样不是那最后几个离开校园的人。其实这里并不存在着什么值得我留驻的理由，我也只是在一个熟悉的地方，感受到了与平常不一样的色彩而已，可以将自己积攒了一整天的、内心里堆积的糟糕心情于此存储。并不会经过多长时间，此处这种特殊色彩就会消失不见，顺便也会将我心底这些所不需要的东西统统携带走，这样我的心灵就会再次得到净化，找回了属于自我的感觉。然后再等待至下一天，如此反反复复。 隐隐约约闻见一股出笼馒头的甜香，之前视线的模糊，此刻却突然变得清晰。 这片地域沉浸在一片死寂中，看起来这里一直都是如此。不但没有与这种氛围相匹配的幻灰雾气，甚至连一丝恐怖的气氛我也没有察觉到。 如同，在这里行走着的，是一个与这里环境完全不符的陌生人，体会不到像老街一样给予自身的温暖，也体会不到来自熟人的轻松惬意，更别说是来自家人对自己的贴心温柔。 对于自己，什么是真实？为什么要来到这片陌生的地方？这是一个解答不了的问题。 哗哗……沙沙…… 就在左手旁不远的树丛，密黑的繁枝互相搅打在一起，嚓嚓作响。几只白鸽在右手边一片房屋的上空盘旋飞翔，缭绕出回荡天空的鸽哨声。远处的天际线突然爆出了一声惊响，我才发觉，自己的头顶上空早就被蒙上了一层幻白的纱，清晰可见的大片的黑云，正在气势汹汹地袭来。 它这时不似平常的温柔，急速向我奔来，跨过了我的耳廓，试图将我推搡回去。它粗鲁地悬在空中，向后使劲地撕扯着我的脸蛋，用力拉扯着我的散发。但是看到我没有显露出任何动摇的神色，它果然开始着急了，用那呼呼的重音，召唤来湿腾腾的气流援助它，故意扑捉着我温热的脸庞，似乎想通过这划切下的一道道的冰冷伤痕来驱散着我离开。 我必须得赶快抓紧时间，因为我的手心里正握着一张旧纸条。我控制着自己故意不去看它，但眼睛却时不时地向它瞥去，双脚似在漫无目的地在向前行走。像一片监狱，由一面面矮小的庭院组成的围墙，和使劲推拽着我的它，似乎要将我囚禁在这里。可能是看见了我压抑的表情和一些低沉的小动作，它好像感觉到我已经向它缴械，于是放过了我。 一棵伸出的树枝头，向我挥舞着招了招手。听起来似乎是哪一户人家屋檐上的钢管，给我奏起了五音不全的欢迎乐。耳边顿时响起海浪翻腾的声音，群浪逐鹿，已成波涛汹涌。心里的那个自己在这时却告诉我，她好像产生了一种回到一个熟悉地方的感觉，于是我对她说道：“没错，我们回来了。”但我知道，这种感觉根本不是，因为我自己的家绝不会藏在这一片由矮小楼房所形成的丛林里。但也毫无疑问，现在的我在这里，早已迷路。 似乎有一种与此地环境不合的眼光正在盯着我。 一道本不应该被开启的大门，现在就要被我自己，亲手打开。 “请等一等，乔依白同学。”我叫住了他。 “怎么了吗？”他的前脚刚刚踏出班门一步，急忙转过身来看着我。 我突然有些紧张。“等毕业典礼结束后，我们能一起走吗？”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里迸出来。 “当然可以！”他给了我一个微笑，利落地转身离去。 一阵响亮的富有节奏感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回响，并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减轻直至消失，心脏跳动的速度也随之降了下来。我将自己胸前的那朵紫红色的礼花重新摆正。班里已没有其他人了，我挺起自己似乎一直不自信的胸膛，眼神坚定地看着前方，坚实地向外迈出了第一个步伐。我走出了那个，陪伴了自己初中三年的教室。 酸苦的滋味溢出了心间，然后再将我的脸庞打湿。 “也不是很怀念呢……” 似乎有一个熟悉的声音，隐藏在前面的树林里。 清新的鸟鸣掠过我的上空，正午特供的燥热陪伴在我身旁。那些绿色的树叶紧紧地抱住新鲜的褐色枝条，却还是被一股股风浪从树上使劲地拽下来，不时地滑翔至我的脚边。我将身体紧靠着教学楼外墙的边缘，沿着楼边，尽量不发出声响地慢慢靠近。我悄悄地探出头，费力地只露出了一只眼睛，偷偷地望向那边。 “是……什么呢？”我注意到那里的一个微笑。 “……秋梦澪同学……那个……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吧！”一个利落的鞠躬伏倒在秋梦澪的面前。 而弯腰鞠躬的那个他，正是乔依白。 秋梦澪脸上的笑容顿时沉了下去，不由自主地将背在身后的双手收回到身前，不知所措地搓了搓双手。 “那个……我也不确定……可以给我点时间让我想一想吗？”她的语气已经塌陷。 接下来的故事，已经不能上演得更通俗一些了。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自己这样一再地无声离去。无论面前的事情再怎么多，无论面前的事情再怎么动人心弦，甚至显得多么与我有关，不闻不问，以为自己身在其中，却始终只是一个陌生的过路人。 幻白的阳光在中心布满草坪的cao场周围似乎设下了牢不可破的屏障。草坪上的喷水器正开始运行工作，向四周发射着颗颗耀眼的星光。远处的云朵这时却幻得若隐若现，地面的燥热重新上阵，在地与天之间的世界里囚禁着我们。我的白色衬衫开始变得闷热不堪，铺散出阵阵扎人的燥热辐射。我将衬衫最上面的那颗纽扣解开，一条腿紧挨着另一条腿弯曲，将后背全部交付给身后的那颗大树，无力地站立着。谁能注意到我眼神里的幻影无光，以及那反射出的一丝无谓？自己也只是呆呆地看着cao场那边，一些正在打闹玩耍的同学，和另一些不断寻人拍照的老同学。我还是喜欢安静的氛围，唯独宁静和孤单不断地融合在一起，才能形成自己那最后繁华的热闹。 我的眼神顿时恢复了坚毅，将自己的双臂交叉置于胸前，不禁笑出了声。 虽然现在的我将自己的身影隐藏于这个树亭形成的荫蔽之下，但却仍然抵挡不住大自然的热浪。它还是侵略了这片最后的净土，肆虐地在这片阴凉的土地上建造属于它自己的王国。可是我还是不肯离开这里。如果现在离开这里的话，好像在这片土地下埋藏着的什么宝贝，就无法一并将它携带走了，只能被遗弃无人再知。似乎还存在着什么事物，埋藏在这里。给自己带来了一丝忧虑的它，也有可能在等待着自己。还有什么？是风？是雨？或者，还是那人？ 我将双手向后背过去，眼睛紧闭着。也许微风它看见了我毫无高光的神情，用它的双手轻轻地捧起我的脸庞，在那个地方吻下了自己最后的一丝温柔，然后无声地离开了我，离开了这里，在远方慢慢消逝了身形。我鼓起了嘴唇，摆出了一副不情愿的表情，抬起头看看远方，向前随意地踏出了第一步，再一步，走到了树亭最边缘的那一排白色围栏边。 将自己湿润的后背轻轻地靠在那个围栏上面，我叹了口气。在这温热交替的世界里，它竟显得极其冰冷。这对于我来说不正好吗？从栏杆各个缝隙里穿来的、来自于身后那片小区里的凉风，它钻入了我的袖口，带来了沁心的一丝清凉；接着穿出领口，带走了我心底的那一丝烦闷。 自从你离开以后，这里就失去了往日的温柔。留下了阵阵透心的冰凉，在我的脸庞结下了一珠一珠的寒霜。 看样子，我也应该离开了，毕竟这里再也不存在能将我挽留的事物了。我们之间的离别，竟是这么容易，你既不能不舍地挽留着我，我也不会将自己的目光重新投向隐在身后的你。从前仍留有余温的感情随着那道流光，飘向那边未知的远方。 我突然震惊于一个叫喊着我名字的声音。 隐在树亭下的我，竟然第一次被自己的同班同学发现。没想到他们竟然为了找到我，花费了很长时间。我不好意思地向她微笑，并道了歉。那个女生却一把拉起我的手，头也不回地带着我向前跑去。 带着我穿透过暑热的空间，我的身上不停地反应出一阵阵的刺痛。那边仍在洒水的草坪，不时地投来颗颗粒粒的光点，交映在我的校服裙边，闪耀着我的双眼。而当我向她询问乔依白同学的情况时，我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班级里。 在相识的面孔里，霎时间，我寻到了站在班级中间的他。他也似乎注意到我的出现，并回了我一个微笑。我没有理会他，而是不情愿地与其他女生一起排在了男生的前面。 “天气炎热，请大家排好队伍！赶快拍照！拍完你们就可以自由活动啦！”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尖锐声音。 这个地方，是一栋楼房的背光面，却仍然被四面的阳光所闪耀。 相机挂脖，戴着灰色的遮阳帽，一个身穿灰色衬衫的男人站在队伍面前。他向后退了几步，弯着膝，一只眼晴紧闭着，用相机的镜头对准了我们。 “请大家笑一个！” 我好像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露出笑容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可能是因为混在了人群里，我才得以脱身。整个过程我没有说一句话，像个透明人一样，来时无人问，去时亦无人闻。cao场中心的草坪上已不再洒水，而风却再一次携带来一股淡淡的湿气，啪得一声，拍在这里每一个人的衣服上。高悬于头顶的那个明晃晃的聚光灯，现在也变得愈发毒辣。 “雨沫！这里！这里！”我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但此刻却不想理会她。 我的手心顿时被后面追来的手扣住，被紧紧地抓捏着。 “别走嘛！雨沫。今天可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天啊，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合个影嘛。”她撒着娇来回甩着我的手。“好不好嘛？” 我的脸隐蔽在高树底下的浓荫里，仔细打量刚才的那句话，不由得笑出了声。 我立即转过身，正眼看着她充满疑惑的表情。原本杵自己面前的太阳现在已被甩到脑后，她的脸蛋上铺上了一层毛茸茸的可爱光亮。 “记住了，秋梦澪，其实今天并不是我们的最后一天。我们之后共有的时间还很漫长。就比如说这个暑假，或者以后的高中生活，更别说以后高中毕业我们……”我歪了歪头，“我说得对吗？” 红紫的眼睛，和灰黑的眼眶，是你那疲劳欲哭的神情。你看到我没有任何的反应，顿时拉扯下黑色的帘布，尽情地发泄着属于你自己的悲伤，泪水轰然而下，淋湿了我的衣裳。 这时的我就沉沦在你的悲情中，举起提包顶在脑上，向前伸出手去。我能感受到你内心的压抑，以及你那再也按耐不住的、对我的依赖和扭曲的占有欲。这个时候，你其实已经心满意足了吧？我就在你那辽阔的手掌中，想逃也逃离不出你对我的掌控。 可你还是很不情愿的。无论我怎么安抚你那脆弱的心情，你连绵的泪水还是肆虐着向这个世界降下你刺人心脾的悲伤。我这时已经无可奈何，毫无目的地奔跑。不是我逃离你的掌控，而是想方设法地躲离你那无尽的哀伤。 可惜呀！我竟找到了一处木亭，并飞快地向那里跑去。你的感情愈加强烈，我却已经无法承受。当我平稳地坐在那平滑冰冷的木板上，一丝安定流淌进我的胸膛，找回了自己仍存活世间的清静。 此时此刻，我已能感受到你已经破裂的心肺，一股脑地将它们散落下冰冷的地面。我才意识到，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做再多的事情也无能为力，只能站在一旁，默默地关注着你倾尽的guntang的血泪。 十月二日，我已数不清这是第几个日月。心里的那个自己意外地急迫火热，可外表的这个我却一如既往的冷静。 假装高冷，故作成熟，实际的内心却很孤傲；自私地只想听见别人的声音，却不愿透露自己的任何信息；想和别人关系拉近一些，却又故意地保持着一段距离以自保。你曾经就这样说过吧？是不是因为我那一时乱说的话语——“如果我能有一个像你一样的meimei”——使你对我产生了某些猜测？但是，我想告诉你，你只有极小的可能是正确的，秋梦澪。 我与你之间所共有的时间，其实就是那些在树亭下一起度过的日子。仅仅凭借这些，你还不能完全判断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请原谅我让你失望，可能我的心理还是不够强大，到现在为止我也不敢对你显露出真实的自己。其实我与你之间的故事本应该就此终结，就在初中毕业的时候。可没想到高中时，我们竟然分配到了同一个班级，有机会再一次拥有双方所共有的时间。这一年的时间里，你应该是不勇敢吧？还是你也在害怕着我？你竟没有来找过我一回，我也没有跟你多说过一句话。我与你还是各自孤独着，一个人，在班级里没有一个朋友陪伴着。你肯定在心里生着我的气吧！“雨沫为什么会这样对我？雨沫怎么这样！雨沫难道是这样的一个人吗？”你应该会这样想吧。当然，这仅仅只是我的一个猜测。秋梦澪，其实，我也是同样的。在那些短暂的时间里，我也无法真实地了解到，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对你有着一种感觉，你对我也有的吧？于我们一起的那段时光里，我能感知到我们之间那种特殊的亲近。开始时的我们，两个素不相识的人之间，竟存在着如此温暖的感应。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可能我们之间的相遇，本就是迟早都要发生的事。似乎上帝也要将我们两个人安排在一起，相互遇见，然后再相互走近，成为彼此无法离别的挚友。 但你不知道的是，我们是朋友，我们只是一时之友。当我们之间共享的时间结束，我和你就会再度分离，再一次变成两个素不相识的路人。可能我还沉浸在那个他离去的情绪当中，造成了自己不愿再失去任何人和任何事的后遗症，我似乎已经再也无法将自己脱身而出。在这期间，我遇见了沉睡在自己潜意识里的那个很相似的人。 你知道吗？其实，如果还能多一些时间，我还是很想再多了解他一些。在乔依白的身上，我感知到了“他”的存在；在你的身上，我却感受到了另一个自己的存在。当感知到着一切的时候，我很震惊，我与你竟会如此相像，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喜欢你，秋梦澪。喜欢你那纯洁的心灵，以及在我面前永远保持着的明朗的性格。 这段时间，我并不知道你究竟经历了一些什么，已经很久没有在学校看见你的面孔，所以我才接下了给你递送学习资料的任务。我与你之间的故事本该就此终结，但现在我却不得不再次将其打开，但愿自己会打开那个再熟悉不过的故事。一想到重新要见到你，我的心里很害怕，并且害怕得要死。若是我发现了真实的你，是相比之前截然不同？还是一如既往？我希望你就是你自己，是我所知晓的你，并不是我未曾谋面的另一个你。这一点很自私吧？但你应该也知道，就像是你一旦知晓了真实的我，你会不会舍弃一切地离开我？当然也存在着很小的可能性，我会再一次跟你在一起，分享着我们所共有的时间经历，只是我们之间已产生了一道厚厚的屏障。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若我们之间丢失了那种温度，你不再是你，我也将不再是我自己，迟早我们会再度离开彼此。我并不想让这种事情发生，甚至也不想让那种可能性存在。只能让那个我所知晓的你，永远地囚禁在自己的心底，我才不会感到有什么东西已经失去。 对不起，但我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维持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请勿怀恨于我，也请勿忘于我。 突然—— 颈脖，再到胸前，我被一股柔软的东西轻轻地环抱，右肩上感受到了一丝微微的力量。 “不要紧哦！” 我的耳边顿时回绕着你那甜美的声音。“知道雨沫还是在乎我的，就凭借这一点……” 我的心头咯噔一声，甚至都不敢张开双眼。 “我很开心！” 不自觉地转向你。 我的视线里，已经全部都是你的灿烂笑容。 双眼瞬间被心底深处的情感所打湿，你的面容已开始模糊不清了，清冷的泪水从我的脸上滑落。我的左手早就已经按耐不住，可恨的胳膊费力地、颤抖着将手伸向你的脸庞。 温暖，柔润，现在就在我的手掌里。我强板着脸，勉强咧起了两边的嘴角，自己打了结的心弦一时如释重负，我感受到了来自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感。 “不要担心，”我竟然开了口，“因为我很快……很快就能再次见到你……无论你究竟是怎样的人，我再也不会选择逃避！” “是吗？雨沫。我真的……很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你。那太好了……” 轰隆！ 一声巨雷于天空震响。伴随着瞬时降临的噼里啪啦声，双脚前的木板正在被那无数雨点不停地无规律地重击着。 我发现自己仍躲藏在那个树亭里，提包平放在膝上。似乎是一个梦，然而现已梦碎初醒，我的脸上仍残留着一道道冰冷的痕迹。是时候我也应该做些什么了，但自己的身体只是感到更加的冰冷，感觉不到任何什么温暖。胸口似乎塞藏了一个冰块，心脏的跳动明显地降低了速度。 看情况我在这里，已经迷路了很久的一段时间。每一个小十字路口都像是刚才经过的一样，在这楼房丛林里也根本找不出什么不同。急切，绝望以及不安统治了我的心理。双臂拥抱着自己的肩膀，我蜷缩着身体，快要哭出来似地，只是感到很冷，很冷…… “阿嚏！” 我听见一个不同的、沙哑的声音，自己似乎遇见了希望，将头转向那边看去。 一把伞立在亭柱边，雨沿着伞的骨架，缓缓滴在干滑的木板上，我才看清旁边坐着一个衣着素朴的老婆婆。她好似从那时开始，就已经注意到我的存在，她无神的目光缓慢地看向我。 “哎呀，没见过你呢。”她含浑不清的声音让人很难听清她在说些什么。 “你是哪里人？漂亮的小姑娘。能告诉我吗？”她将一只手弯曲，靠在自己的耳朵旁边，等着我的回答。 “我来找我的同学，给她送很重要的东西。”我试探地抛出一些信息，试图透漏我的目的。 “那你肯定是来找秋梦澪小姑娘的。”她立即回摆了一下头。 我很疑惑，但我此时不想理会这个疑惑。“您是怎么知道的？”趁这个机会，我得赶快问出梦澪家的确切地址。 “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没变呢……”她却长声叹了一口气。 老婆婆她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的心里似落了一颗重石，压倒了我迫切的心情。看来，我只好等这场雨结束之后，才能继续寻找她。我一定会寻到她的。 “原来的这片地方，有着很多孩子。当我看着那些玩耍的孩子，心里的高兴总会铺盖过所有失落……”我没有说一句话语，她却像是在自言自语。 “可时代在进步，无论城市，还是人们。当城市开始建设，那些孩子被他们的父母带到城市去生活，在那里接受更好的教育。”一丝浓郁的失落感飘落到我的心间，我没有将视线给向她，却也发自内心的感叹着。 “结果只有那一家人仍然选择留在了这里……” 我好像觉察到了什么要点，开始专心听她说下去。 “你是那孩子的朋友吧？”她突然问我，我给了她肯定的回答。 “那看来我的判断力还没退步呢。那一家人都很好，我跟她一家的关系很要好。有时我感觉她就像是我的亲孙女一样，在我孤独的时候陪伴着我……” 她的眼睛里发散着慈柔的光芒，应该是她凝望着前面不远处房屋上散射着的道道黄白色光的缘故。 “我的老伴早已去世了，现在就我自己一个人活着。在这片已被抛弃的小地方，我似乎只能看见她们的身影。秋梦澪、秋馨玉姐妹两个，都是好孩子。明明是jiejie，梦澪姑娘第一次见到我时，竟然比她的meimei还要害羞，真是惹人好玩呢……” 天空再次响起轰隆的巨响，那重击木板的声音却突然变得细小，世界逐渐变得明朗。 阵阵清风卷着翩翩的雨水闯进了这里，越过了亭前的石阶板，却没有冲到我的脚边。 “她们的家非常好辨认，院门前有一个铜色的路牌，总闪着金色的光泽。”她咳了两声，“前些日子，我去看她，她父亲说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不出来，我想她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吧。” 她再一次将目光投向我。 “你，是那孩子的朋友吧？”她似乎带有什么目的性地问道，我再次向她点了点头。 “那太好了，看来我的判断力还是很准的嘛！”她将手撑在双膝上，缓缓站起来，像地面甩了甩那把雨伞上的水滴。“我也不晓得自己还能活多久，但如果能再看见她们姐妹俩的笑容，我，和他也会高兴的吧……” 她向我露出一个笑容。“你说对不对啊？” 木地板上震动着一段段的脚步声，她打起了雨伞，将手插进衣兜，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木亭，佝偻的背影在那一片雨形成的雾气中慢慢消逝…… 一时间，竟不知该用怎样的词句，才可以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 灵魂重回到自己的rou体时，眼前的空间早已不见了丝丝的雨线，木亭当中飘进了一股淡淡的、润润的雨香，直抵我的心间。世界再次恢复了真实的宁静，弥漫的雾气正在缓缓地散去，存在于自己视线里的那遥远的天际线，羞涩地露出了它蓝紫色的睡衣。 就在前方的不远处，我却注意到了它——那个闪着金色光泽的铜色路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