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玄幻小说 - 艾高的遗民在线阅读 - 第十章 回忆与现实之间

第十章 回忆与现实之间

    傍晚了,刘莫艳一般都会选择十点半睡觉,最迟不超过十一点。现在八点五十三了,怪让毛躁的人毛躁的。

    刘莫艳望着自己的眼睛,就像望着洞漆漆的黑夜,沉满了自我的无知与谲疑。

    她起身,拖着无精打采的躯壳尝试着书写下断更几天的日记,却怎么也提不起昔日的精神兴趣。她左手反复盘弄着一只已经没油的签字笔,右手却像一只河马在笨拙地扭动着头颅。

    她扔下笔,跑出门外。是因为要下雨了,所以天这么闷热。

    她将自己的脚当做一支湖上的小舟,在烟雨江南中随意地飘荡。忽然,船意外地停了下来,停在了一扇灰旧的木门前。

    她静静地站在门前,她看到了。

    心上花早晨淋着光芒沐浴,中午对着太阳歌唱,而傍晚则化身为光之使者,一点一点地对阴气怀柔着并接纳着。

    如此美景,如此流动,如此和谐。我多希望在前往她的路上。

    刘莫艳忍不住想要打开了门,要再凑近些观察。

    门没锁,有人在赏花。

    刘莫艳不禁回想起来两人初遇时是个夜晚,他拄着双拐走在前面,一袭黑衫连着倒影,看起来是那样脆弱无助。她借着半分酒兴,走过时扭头看了眼,一双嵌在黑夜里的暗眸却空旷无神。她猛惊似地回头,一股燥意顺着喉咙刺来,她低头咳了几声,又弯腰重咳了几声。

    这时,他向她投来了目光。

    刘莫艳有些惊疑,虽然她并不相信他会做出不利的事,但被他看着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他来了,手里带着张卡片,用着出乎意料的悦耳的声音说:“这位女士,星语咖啡屋诚邀您享用一杯咖啡。”

    她下意识地接住了卡片,直觉一边警示她不可拒绝,一边催促她尽快离开。

    真是有惊无险的古怪相遇啊。

    对了,自己当时也太得意忘形了吧?阿玉究竟听王艾高说了什么呢?

    回忆着过往,刘莫艳仿佛更加确信了现实,她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刘莫艳走到了毫无察觉的王艾高的身后,留意到了当初的那张木椅。是这小家伙吗?真是怀念啊。她想伸手去轻抚那张梦中的木椅,左眼却极速酸胀。怎么了?刘莫艳点了自己的脸颊,血,猩红的血。

    她受惊了,一道意念在脑海中瞬间划过,如果碰到木椅会怎样?

    到底怎么了?该立即去医院吗?还是先询问王艾高?我该怎么办!?

    不等刘莫艳回过神来,更让她惊心的事发生了。

    他,或者说它,回头了。

    王艾高看似随意地调转了头颅,连带着他的阴影。空洞的眼神,多么一双令人惧畏的目空一切的眼神!

    为什么?我只想问这是怎样突如其来的异变?

    生活会在你觉得毫无顾忌的时候给你当头一棒,祂会告诉你一件被你下意识遗弃的事,祂不是你想得那样单薄;最起码,祂一直拥有否定你的权力。

    看着愣在原地的刘莫艳,王艾高站了起来,连带那极速被拉长的影子,一同横在了刘莫艳的身前。

    它低下头开始聚瞳,将要仔仔细细地打量起刘莫艳。冷风骤然从窗口吹过,阴影随着衣褂的摆动而漂浮不定着。

    刘莫艳左眼的血早已经止住,但左眼却灼焦似的疼痛起来。刘莫艳甚至能清晰地感到左下方那串数字0603的形态,就像要将它们刻在自己的心里一样。

    她的慌张逐渐被兴奋取代,正像那灼烧的0603一样。望海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普通乏味!起码,它会正视我,我在正视它!

    如果我要在此告别,那么,就让我再最后一眼看看心上花吧。

    王艾高的头颅微微一动,随后抬起膀臂,用手指向刘莫艳伸去。

    我看清了!那是十叶金纹的心上花!但如果我能欣赏到祂的话,为什么我不能咬牙坚持下去?凭什么我没有活下去的权力?

    她狠狠地甩起自己的包,重击眼前的男人。

    她是幸运的,因为下一秒她亲眼见证了她的包一点一点地被时间吞噬,一点一点地迷失在空间中。

    这个人!这个男人是谁?难道就没有可能了吗?

    刘莫艳绝望地闭上了眼,可为什么,可为什么,时间过得好快啊!容不下一滴眼泪。

    快啊,再快些吧,让所有的善意都有所回报。

    它的衣角被木椅挂住了。

    快啊,再快些吧,让责任束缚住傲慢的腿脚。

    王艾高不顾被撕毁的衣服,降临死亡的威严就要接触到刘莫艳。就在此时,学校的古钟被敲响,洪亮的钟声席卷了整个望海镇。

    整点到了,王艾高披上了阴影,在黑夜的裹挟中消失了。

    刘莫艳许久才睁开眼睛,瘫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并贪婪地进食着空气。

    恐惧的兴奋背影疯狂地絮乱着少女的神经中枢。她伸起左手,轻轻揉搓着脸颊,要将血痂与泪痕全部搓下来。

    突然,刘莫艳的包从空中掉了下来,掉到了木椅上。

    刘莫艳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挑起了她的包。就在她转身准备逃走时,毅然决然地回头;考虑再三后,将小时候买的口红放到了木椅上。

    木椅没有拒绝,仿佛一直都是个木椅。

    再见,温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