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梦魇过后
“小姐……小姐……” 苏清婳睁眼。 她看了眼身侧担忧的红珠，意识逐渐回笼。 下个秋令……全身溃烂而死吗。 没事儿，我只是梦魇了。 苏清婳张张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这才是现实。梦里的巫十并未吓她，可她醒后，却好像刚刚从深海中挣扎过来一般。 “小姐可算醒了。”红珠拿帕子给她擦擦汗：“可是做噩梦了，红珠一过来就见您一直在冒冷汗。” 苏清婳愣了愣，想放松一下表情告诉她我没事，也想用手比划一下让她下去自己安静一会儿，可最终鬼使神差地伸出双手，将脑袋伏进了红珠怀里。 她不能讲话。 红珠，我为何不能讲话啊…… 红珠，下个秋日，我就要死了吧。 突然被抱住的红珠条件反射地身子一僵，她不知所措地伸出手，尝试安抚怀中小小的身躯。 “小姐别怕，红珠在这儿。”红珠没有被教导过如何哄人，她焦灼了片刻，便承诺一般：“小姐不管害怕什么，红珠都会在小姐身侧。” 也许是红珠坚定的语气起了效果，苏清婳闷了一会儿就松开胳膊，趴在书案上画了个牛头蛇身的怪物，然后指给身侧的人看。 “是梦到这样的怪物了呀。”红珠松了口气，她这时想起苏清婳也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平时过分内敛乖巧，倒人忽略了很多。 她握着拳头愤愤：“小姐别怕，这牛头蛇身的怪物若是再敢吓您，红珠定砍了它的牛头，抽了它的蛇筋，给小姐煲汤喝。”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这话讲的有些吓人，再去看小姐。 苏清婳垂眸掩住情绪，再抬眼是孩子般纯净的敬佩，她拿毛笔蘸上墨，在怪物上面打了好几个大叉‘红珠好厉害!’ “娇娇在画什么。”门外苏清晏被守财搀扶着过来，他在自己屋内呆着心乱的很，便想来看看娇娇。 走进了才发现是被涂的不像的怪物，隐约能看见是牛头蛇身的形状。 “这是什么？” 红珠便将苏清婳梦魇的事情讲了，说小姐吓得抱着自己好一会儿。 苏清晏听罢沉默了片刻，随后皱起眉头：“娇娇可是被什么吓着了。” 红珠思来想去，答：“小姐近日都是跟着少爷……倒也没有发现有不妥的地方。” 苏清晏便把那画拿在手上认真地瞧着。 苏清婳…… 她只是胡乱画个怪物搪塞红珠，怎么看苏清晏的表情，好像真有那怪物一般。 “我知道了！”苏清晏把那涂鸦往书案上一放，却是一脸的胸有成竹：“一定是娇娇年纪太小，一直没有去夜辉神女那祈福，才被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冲撞了。” “过几天刚好卫疆大哥走天路，要去夜辉神女那祭拜，娇娇也要跟着一起沾沾喜，把病气都冲掉，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敢靠近。”苏清晏又道：“哥阳气重，这几日娇娇睡觉哥哥可以守着你。” 苏清婳…… 这倒也不必。 尽管苏清婳连比带划把不害怕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苏清晏还是坚持在屋里待了一下午，还拿功课当借口，说要尽兄长之责，代老师教她。 苏清婳以为苏清晏到晚上精神劲儿便过了，没成想等她洗漱完躺床上了，守财搬着侧榻过来了，用屏风搁上，苏清晏就趴在那头。 苏清婳目瞪口呆。 但她还没挣扎着比划两下，红珠就和守财熄了灯，复只能躺下，闭上眼睛给自己催眠。 都是孩子都是孩子都是孩子，阿弥陀佛，都是孩子。 “娇娇别怕，今晚哥给你守在外面啊。”黑暗里传来苏清晏清脆的声音，一句话把苏清婳的脑瓜子里的东西清的一干二净。 “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两个！欸，娇娇，哥突然想起来以前从书上看的一个故事……” 苏清晏，十二岁，未到变声期。 “说是传说中有一座很高很高的山，叫不周……” 再加上长的好看，曾当街开口被人当作女郎君。 “山脚有个村落，那村子里的人啊……” 尔后在外与人讲话，便去刻意压低声线。 可再压低，别人只管看脸，哪还有心思听声音。 苏清婳越想越乐，也头回没有去想那异世如何，前景如何，她听着黑暗中抑扬顿挫的声音昏昏欲睡，脑袋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苏爹的棍子还是打轻了。 然后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苏清婳照旧爬起来跟苏爹问安，等苏爹走后，她脑筋一转，也不去喊还在睡觉的苏清晏，拽上红珠就出了门。 “小姐，真的不喊少爷吗？” 走了老远，红珠还在回头看：“少爷早就说今天带小姐去看那新来耍杂技的了，小姐现在不等少爷，怕醒了要跟小姐生气了，欸？小姐，这可不是去耍杂技的方向……” 苏清婳背对着红珠摆手，态度很坚决，她出门前就画好了要去的地方，现在红珠问，便直接抽了一张给她。 “这是……轻衣坊？” 苏清婳点头。 她双手往后一背，像个小大人一样继续往前走。 “小姐是想看新样式……”红珠跟在后面一路嘀咕，“昨儿玉芝夫人来了不是说过几天就送来吗。” “哦！”红珠在屁股后面又好像理解了什么一样：“我们小姐如今年纪虽小，却也知道爱美了。” 苏清婳来的早，市集才刚刚苏醒一般，搭货架的商贩来来往往，开门的伙计也在柜台前发呆，倒是路口的菜贩子和早餐铺的伙计早就支好了摊子开始吆喝起来。 “新鲜的萝卜欸，青萝卜胡萝卜白萝卜，看上哪个您随便挑哎！咱家萝卜又香又甜，回家您煮面炖汤样样都行哎！” “包子嘞，rou包菜包砂糖包，好吃不贵，一文一个！” 苏清婳闻声站定，对着包子铺咽了口水，她早上爬起来的早，一向没有什么胃口和苏爹用早膳，现在走了些路，再闻着阔别已久的包子香…… “红珠姑娘，是要买什么包子？” 红珠低头看苏清婳，“是我们家小姐……” “哎呦，小的眼拙，这位是苏先生新寻回来的姑娘吧，那想来点什么包子，我不是吹，这我们家牛rou包那可是正安城一绝，牛rou是老板亲自去边外选材，馅多皮薄，rou质鲜美，您第一次来，可以尝尝这招牌的！” 苏清婳拉着红珠点头。 红珠便递了块碎银：“那就来两个牛rou包。” “我说胡二，你又在忽悠人了，”隔壁包子铺的伙计也出来了，他把麻巾往背上一搭：“编理由不编的像样点，你们老板不是被你们老板娘打出了腿疾吗，是怎么去的边外啊，不都是普通的老牛宰了包。咱们小本生意，要以诚信为本呐。” 胡二包好了包子递给了红珠，有客人在，也不搭理隔壁：“姑娘小心烫，给小小姐吃了也凉些。” 红珠知道这两家的情况，是这片街区出了名的冤家，明明是竞争者吧，偏偏都还把店开在同一个地方，没事儿两家的伙计都要拌上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