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番外 像是庄周梦蝶

    我出生很好，是朝堂丞相之子，从小锦衣玉食，和正常的孩童一般爱和父母撒娇，在母亲的娇惯下带着俯视他人的傲气，在父亲的威严下学习谦卑地隐藏自己的实力。

    但一切止步于十五岁的那场谋杀。

    皇帝驾崩，新皇登基。

    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杀戮。作为被黎家推出去当挡箭牌的二房一家，几十口人中，只有我被父母用尽性命保了下来。

    我在市井中游荡了几年，隐姓埋名在之前对我很好的夫子那继续学习，希望借此复仇。

    但等来的，是黎家毫不留情的大手，试图再次抹去我留在世间的痕迹。

    我被迫退到了悬崖边上，纵使再有不甘，但跳下去那一刻终是觉得自己解脱了，是可以和在记忆中面容模糊的父母团聚了。

    只是我没有死，那年我二十一岁。

    醒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很好看的姑娘。但她周身的气息告诉我，她好像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而在接下来的相处中，也是证实了这一点。

    她不认得人类的字体，就算是不吃人类的食物也能活蹦乱跳。但她也从不刻意隐瞒，看到有路过的动物亦或是其他的妖怪，她都咧牙把人吓跑。

    说实话是有些可爱的。

    她总说我做的饭菜很好吃，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也就勉强能入口罢了。

    出于礼节，我向她询问姓名。

    她脸上一闪而过的迷茫让我愣了愣。果不其然，她很敷衍地说了自己的名字。

    这个名字并不适合你。我想着的话不知怎么的说了出口。

    她弯着眼睛让我给起一个名字。我沉默了。

    我不应该随意给一个妖怪取名，也不应该留太多的牵挂给别人，因为最后我都是要离开的。

    于这个世界而言，我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但总是事与愿违的。

    她开始慢慢融入我的世界里，我的目光甚至会不由自主的追随着她。甚至在情难自己的时候，在精心挑选的木牌上刻上了早早就给她想好的名字。

    天晴天明。

    阿晴阿明。

    我曾有过放下仇恨和她共同度过余下的时光，但清醒之后总会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

    她可是妖怪啊，一生不知几长的妖怪。

    后来我瞒着她离开山谷，瞒着她回到了黎家，开始我的复仇计划。

    我害怕满盘皆输的后果，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每当快要放弃的时候，我都会一遍又一遍地念着我给她的名字。

    阿晴，阿晴……

    后来我成功了，我把当初黎家二房所受的伤害尽数还回去，投靠太子推翻帝王，每一步都艰难小心，还好最后总算是成功了。

    于是我放下所有成功带来的荣誉，以同样的方式离开了嘈杂的人间。

    可是她不在这里了。

    我难以置信地站在看上去许久没打扫的院子里。

    当看到被炸毁的山洞和乱七八糟的草药地时，我无奈地认识到了一件事情——她无事，只是生气跑了。

    我想离开这里去将她找回来，却又不知妖怪会喜欢在哪出现，也害怕万一哪天她回来了找不到我。

    于是我整理好了这个小小的院子和那个面目全非的草药地，等啊等，不自觉就等到了生命的尽头。

    人类的生命当真是短暂啊。

    当我躺在很久以前她躺着的床上，等待死亡的到来时，脑子里划过了一些东西。

    像走马灯，又像庄周梦蝶。

    我用自己最后的力气，将自己埋在那个草药地里。

    但愿以我身躯滋养而开出的花常伴着她，能够让我剩下的几世都能亲近她，认出她。

    你问那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效果？

    只因我是被父亲踢出地府声称要我“经历人间疾苦”的冤种小阎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