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我曾经有过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四）

    当我快要疯魔的时候，我听到了人类江湖上的一个传说。

    他们说人死了会下地狱，接受审问与惩罚，然后再喝下孟婆的一碗汤，忘却这一世的所有事物，从下一世醒来。

    我知道这并不是传说，阎王掌管着地下存在的世界，只是进去要付出些代价罢了。

    这条路上开满了彼岸花，香气迷惑了我的思绪，cao控着我的肢体。一路上数不清的恶灵与无法转世的冤魂在我的双耳哀嚎，并试图让我体会他们的痛苦。我拿着他留在木屋的剑，一路杀进了冥界。

    直到有一个全身黑衣的男人拦住了我。

    “走开。”漫长的杀戮让我快忘记了自己，只想着将他再带回人间。

    “我知道他在哪”那个男人说。

    我抬起了头，眨了眨干涸的眼睛。

    “他在那一世的时候本是已死之人，你却在我之前将他带走。”黑衣男人说道。“他如果只是在那个山谷待上一辈子我也并不计较，但是他离开了。他回到了自己的家族，用了近七年的时间把当初算计他的人全部杀尽，改变了很多人的命数。”还给爷增加了没必要的工作量！

    “最后他离开了，再一次在我来带走他之前回到了那个山谷。”说到这，黑衣人有一些明显的恼火。

    “他现在在哪，我要去找他。”我真的一刻都不想在等了。我有很多很多的事想再跟他分享，想再看他对着我笑如暖风的模样，想再吃他做的人类的饭菜。

    这种场景明明隔着几百年，于我而言却恍如昨日。

    “他一个本该死之人，却回来带走了更多不应早死之人的性命。作为抵偿，狱审判他在地狱里待上百年之后重新回到人间，只是前三世都是早死之人。”

    三世的早死之人。

    黑无常的话在我耳边重复着，像是使用了重复法术。

    “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恍惚中，黑无常的一句话将我拉回清醒。但显然，他的话还没说完。

    “条件。”我听见自己冷漠的声音响起。

    黑无常有趣地翘了翘眉毛：“把你的灵魂卖给我，做我的侍卫。”没办法，最近地狱缺人手，加班还没有加班费，可恶啊！

    我答应了。

    我可以陪着他三世，即使三世以后可能再不会相见，即使三世于我而言只是短短的一刹，即使三世之后我要改变自己的样貌和姓名，永生做黑无常的侍卫。

    后来黑无常带我去了奈何桥的对岸，我看见与人间传说完全不符的年轻美丽的孟婆为赶去投胎的灵魂递上一碗孟婆汤。

    在这么多灵魂里，我好像看见了他。

    许是某种程度的心有灵犀，那人无意看了过来，对我笑着。

    我想走过去好生同他寒暄，但是双腿却似千斤不能挪动半分。

    我就这么看着他，看着他直直盯着我，喝下了那碗孟婆汤，走上了那座奈何桥。

    我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也跟着离开了。

    我要开始去找他了。

    我是妖怪，妖怪如果想找到一个人，是分分钟的事情。

    只是第一世的时候费了些时间，因为我从未见过幼时的他。

    幼时的他比上一世历经磨难少年的他要活泼顽皮许多。

    但是依旧很聪明。

    我趁他出门买零嘴的时候偷偷跟在他身后，不料一个拐角，就看见他人小鬼大地说：“你是谁呀？你跟着我很久了，莫不是坏人吧？”说罢还苦恼地挠了挠头：“应该没有坏人长得这般好看的吧？”

    我眨了眨眼睛，心里感叹他竟还是看脸的。

    后来我拿着他纠结了很久才递给我的纸糖，看着他安全回到他那窄小却温暖的家。

    他最后死于边关突然发起的sao乱。

    我想用尽全身的力气冲去他的面前，但却只能看着他直直倒在我的眼前。

    已经18岁的他有了一些上一世的模样，以往陌生的眼瞳在最后看向我时，充满了熟悉的柔和。

    我不知道自己怀着怎样的心情将他和他的家人埋葬好，转身寻找下一次他会出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