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几千年的凝望
六界一开始只有三界：神仙界，冥魔界和灵界。 后来六界天道逐渐趋于稳定，三界又演变成了六界。六界之后，妖界飞升者会飞升去仙界，人界的飞升者会飞升去神界，神与仙并无高低之分，只是管理的制度不同，都属于高等界，而冥魔界自古修炼自称一体，互相转换无法飞升。 所以六界最开始时为了方便各界之间来往，每一界都有界碑，就像魔界的界碑始终在沉渊谷中，而妖界的界碑则藏在风隐林禁地，界碑高足有七十九丈，还是陨矿晶铁所制，没有翻山填海之力几乎无法挪动。 人界的界碑早就已经丢失了三万年，从此人界和其余五界都断了联系，随着人修们对妖族的敌视，妖族被屠戮殆尽，各界之中发生的事再也穿不进人界，而人界也足足三万年没有飞升者了。 这在人界来看似乎是很久，但是人界一年，神仙二界才过去一天，人间三万多年实际上对于仙界来说才八十二年罢了。 虞卿看着眼前的巨大七彩水晶宫殿，眉心微蹙，俊美的脸有些苍白，眼中飞快闪过什么，张口想说什么却在转头间对上云欢询问的目光，隐隐的担忧让那双越见冷艳的凤眼水盈盈的。 “没事，进去吧。”虞卿压下那一抹忧虑，和云欢像宫殿内走去。 装潢堪称比皇宫更加精致奢靡的大殿，蓝水晶铺地，白水晶做顶，四面的蟠龙柱都是黄水晶的，正殿上方的高座竟不是龙椅而是贵妃榻！ 粉色宫装的美艳女子安静的躺在上面，身上盖着白狐裘的软被，玄衣银冠的男子坐在榻中，血rou已经全数化为白骨，却维持着一手撑着脸，一手握着女子的手的姿态，好像已经就这样深情的凝望了上千年。 云欢被震憾了，上千年过去了，恹恹的尸身不腐，依旧美艳如生前，而楚潮生自己却已经白骨皑皑，可见为了恹恹楚潮生花费了多大的代价，又是怎样的情深才能让他死后的这几千年来依旧是这个姿势纹丝不动。 虞卿无声地拉住云欢已经冰凉的手，带着她向前走了两步，双手合揖俯身一礼以示敬意，楚潮生生前杀人如麻，残杀百姓不计其数，但是人死如灯灭，恩怨两消去，他对恹恹的深情，当得起他的一礼。 自古都说情深不寿，世间男儿薄幸，女儿薄命，能够似楚潮生般钟情一人至死不悔，死后千年依旧不息不灭的却世所罕见。 “你们终于来了。”楚潮生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 两人一抬头，只见楚潮生的白骨竟然簌簌焚化，白色的骨粉逐渐凝成一个半透明的身影，正是楚潮生。 “红衣的少女，我在等你。”楚潮生微微一笑，梦境中那个阴冷而浸满杀意的脸被温和浸润，仿佛又变回了当年的风流公子“这是我残魂栖息之地，除了我自己，只有你能够进来这里。” “前辈，您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楚潮生目光眷恋的看着美人榻上仿佛只是睡着的女子，声音轻缓：“当初恹恹因我杀戮而牵连了因果，为了救她，为了赎我犯的罪，我拼命的救人，用尽全力去挽救濒临崩塌的世界，我散尽修为也只不过是减缓了世界消亡的速度罢了，恹恹还是一日比一日虚弱，最后在我怀中咽了气。” 云欢猛地抬起头“您……试过挽救？” “对，但是来不及了，我杀的人实在太多，补不回来。”楚潮生自嘲的苦笑了一下“当时恹恹好像是有话想说，但是……我没有听到。” “她说，我原谅你了。”云欢轻声说“我被您推出秘境时，有个女孩子在我耳边说，楚潮生，我原谅你了。” “真的？”楚潮生怔怔的出神，目光凝在恹恹的遗体上，看着看着就落下泪来。 云欢颔首，“前辈，恹恹已经不在了，为何不让她入土为安？” 楚潮生像是回过神来，抹了一把眼泪，“我也想，只是……她已经和这里连成一体了。” “什么意思？” “这里曾经是皇朝的核心，四个龙脉中最强的一条龙头所在，也是……传说中的界碑放置的地方。”楚潮生指了指身后“界碑就在后面，千万年的人气和龙脉龙气浸染让它生了灵智，而我死前散尽修为强行炼化了大地之脉，忽略了界碑，等我发现时恹恹的魂魄被碑灵吞了一半，而剩下的一半被我抢下来也已经无法送入轮回，留在身体中，和碑灵之间还存在了一些联系，就成了这样。” “这可麻烦了。”云欢想了想“前辈介不介意我试一试送恹恹去轮回？” “魂魄缺失能轮回吗？”楚潮生一开始确实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的，但是他想的是这个女孩子不简单，身负功德金光如此深厚，说不定能够以功德金光修补恹恹的魂魄。 云欢抬手放出白焰，袅袅的柳絮一样的火焰温柔的像是没有一点威力，可是落在恹恹的身体上却半点没有损坏她的美好，让她的身躯在白色的火光中渐渐消失，残缺了的魂魄十分虚弱，像一触就碎的烟雾漂浮在空中。 “恹恹……”楚潮生刚止住的眼泪再度决堤。 白焰在修补她残缺的魂魄，恹恹空洞的目光渐渐有了光亮和感情，看着站在一边泣不成声的楚潮生，微微一笑，像六月初绽的白蔷薇“楚潮生，来世你会来找我吗？” 楚潮生张了张嘴，想点头却不能，他的魂魄在秘境之中几千年早已经消磨殆尽，如今不过是借着碑灵掩盖了气息才能留存一线微弱的意识到现在。 他垂下头，哑声道：“我罪孽深重，得去赎罪了，不能再牵累你了。” 恹恹转头看向云欢微微福身，行了个宫廷礼“多谢两位让我们能再见这一面，碑灵快要醒了，还请诸位尽快动手，只要给它好吃的就能将它骗走，将界碑挪开，碑灵不能离开界碑十步，谁拿了界碑谁就是碑灵的主人。” 她说完又看了一眼楚潮生，眼中含泪微笑着又福了福身，一如她与楚潮生初见时，豆蔻少女福身展笑问“你愿意带我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