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铁狼乍现08
蛮军虽然新败，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数以万计的蛮族败军无论分出任何一支，其人数都有可能在千人以上，甚至以纳辛的能力，在短时间内收拢万儿八千的蛮军也不是不可能。 叶楚青心知自己的目标在于那名蛮族女祭司，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必要让长刀军暴露行踪，与蛮军产生直接的冲突。否则，刚刚吃过大亏的蛮军心中正憋着一股气，若是看到长刀军这不足三百人马的楚军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定然要寻思着去报铜丘城下兵败之仇，那叶楚青的这三百号弟兄，恐怕连给蛮军塞牙缝都还嫌不够。 眼下有两条路走，一是叶楚青与何挺进利用自己对南疆地形的了解率领众军循着旧路悄然行向铜丘，虽然冒险了些，但是至少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只要不是运气背到极点被蛮军意外发现，应当自保无虞；二则是想办法与那支击破蛮军的骑兵接上头，叶楚青虽然不知道唐煜为什么没有选择与骑军合作，但是既然对方将蛮军作为敌人来攻打，至少能够证明对楚军是暂且没有敌意的。 叶楚青心头突然一跳，他想起了在浒谷城附近见到的曹休等人以及蛮人扎雷，当时他们也曾对一处蛮军岗哨痛下杀手，而且对待李源一与自己等楚军的态度很是值得玩味，莫非，这支横空出世的骑军，与曹休等人幕后的势力存在着一定联系？ 叶楚青摇了摇头，他心知自己也好，李源一也罢，还是唐煜乃至白逢远，在这样一场中楚帝国从未遇见过的旷世大战中，太多的事情与真相被掩藏在表面的纷纷扰扰之下，身为一介武人，能够做的不过是奋力自保，或许还有为家国一战，而除此之外，恐怕很多事情并不是能够在战场上解决的。 而谈判桌上的事情，乃至是根本不能见到天日的一些事情，自己恐怕到死，也未必能够知晓其中一二。 他想要去追寻真相，因为他已经失去了太多的袍泽，真相或许能够给他一个解释，能够给他一个心安。 但是他也知道，尽人事，听天命，自己如今已经不是坦坦荡荡的独身一人，而是背负着足足三百名愿意将身家性命毫无保留地交给他的长刀军将士，这些人是他的手下，更是与他烧过香、发过誓的结义弟兄，叶楚青心中已经能够体会得到李源一带领一众残军从南部边线一路跋涉到铜丘城时，在心中背负着怎样一种压力。 如今，这种压力便如千斤的巨石压在叶楚青的心头，让他时时刻刻都忍不住去算计，到底是自己心中的那一份使命重要，还是将士们的性命更重要？ 自古以来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在战场上，更没有所有便宜能够让一人占到的好事。 叶楚青轻叹一声，看向在跟在他身旁的何挺进，那空空如也的右臂袖管正随着何挺进前进的步伐有节奏地在空中飘动着，叶楚青心中暗道： 或许像何挺进这样爱憎分明地去做一个简单的人，也算是这乱世里头不幸的人们之中，相对幸运的那一个吧？ 叶楚青一边行走，一边思考着自己到底应该做出怎样的选择，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放弃与那支身份不明的骑军会面，毕竟对方身份未明，唐煜虽然走脱，但是也没有与对方相处的意思，很显然这支军队并不在唐煜的计划当中，叶楚青相信以唐煜的统兵经验，应当不至于平白无故放着这样一支强大的军力而不加以利用，至于具体因为什么而分道扬镳，叶楚青猜不到，也索性不去猜。 自己只要不暴露行踪，那主动权便始终掌握在自己手中，更何况那支骑军还根本不知道长刀军的存在，哪怕是自己先按照计划去寻到了蛮族的女祭司，回过头来再想办法去打探骑军的消息，也为时未晚。 于是，叶楚青带领长刀军远离铜丘，奔着宁洱的方向昼伏夜行，走出两日，终于撞上了他们遇见的第一支蛮族的败军。 叶楚青很头疼，这支蛮军的人数大约在两千人左右，按理说，他应当率领长刀军尽可能地远离开来，隐藏行踪，避免任何与蛮军接触的可能，但是，这支蛮军却恰恰驻守在了叶楚青去向宁洱的必经之路上，要是绕道，恐怕要至少翻过两三座山头不止。 叶楚青为了追击蛮族女祭司，可以说是分秒必争，若是因此而绕道延误了时间，那蛮族女祭司则可能比他们更早地赶到宁洱城，到时蛮军集结完毕，自己区区三百人的军力，便在难以翻出什么浪花来。 为了争取时间，叶楚青必须尽快地突破这两千蛮军的防守！ 但如何去做？ 叶楚青问向何挺进，何挺进却笑着摇了摇头，道：“叶老弟，我与你一样，不过是一名普通士兵出身，只因从军久了，才勉强在冷江做了一个百夫长，论身先士卒，为你冲阵，我并不输于任何人，即使如今只剩一条胳膊，我老何也能奋力杀他几个蛮子；但是，若要我帮你出谋划策，怕是为难老何了……” 叶楚青心中苦笑，这才想起谢意不在之后，身边连一个参谋都也没了，他统兵不久，从本质上而言还是更加习惯以个人的武勇去解决问题，即使是此前跟随丁建南下时的宁洱一战，叶楚青也是依靠自己身先士卒来激励众军死里求生，这才将长刀军的残部带回了铜丘，但是眼下，他们的目的并不是逃命，而是要以最小的牺牲去突破蛮军防线，叶楚青在心中开始思索，若是李源一，或者是唐煜，身为一名将军，应该采用什么的办法？ 叶楚青知道，为将者与士兵最大的区别在于，士兵依靠双手去解决战斗，而将领则依靠自己的头脑与士兵的双手去解决战斗。 从这一点上看，李源一做得很好，唐煜也做得不错，如今他叶楚青，又能做到何种地步呢？ 自己只有区区三百人，对方却有两千，若是用平常人的思维来看，贸然出击，无疑是用鸡蛋去撞石头。 但是，叶楚青看向身后的长刀军众将士，从他们的眼中似乎透出别样的精光与熊熊的火焰——这是一支求战心切的军队，铜丘城一战，他们没有在城头贡献出半分力气，而是龟缩在蛮族中军大营之外度过了冰冷而屈辱的夜晚，身为铜丘军的男儿，断然没有眼睁睁看着同袍们奋战而死，自己却在安全的地方苟且偷生的道理，更何况，这些人本就是唐煜精挑细选出来的硬手，更是悍不畏死的勇士！ 而反观这两千蛮军，显然因为新败，士气显得极为低沉，远远看去，非但在防线外围站岗放哨的兵士无精打采、心不在焉，而且其驻军的地方也能充分说明问题： 中楚军队驻扎时往往要精挑细选出一处靠山环水的地方用于加强防守，即使地形不符合要求，至少也应该是一处高低，这样才能易守难攻，便于防御敌人的突击； 而这支蛮军却是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道路的正中间，反而将叶楚青与长刀军将士们所在的这处高地至于不顾，若不是这支蛮军的将领实在太过于愚蠢，那便只能说明这支军队实在军心涣散到了极致，其统帅也只想在行军疲乏之时就地休息，也好在第二天能够即刻拔营踏上路程。 只是，这般草率的决定，即使在叶楚青这个赶鸭子上架的楚军将校的眼中看来，也是显得太过于业余。 楚军士气正旺，蛮军则士气低落，此消彼长之下，双方军力的对比已然不能简单地用人数去衡量，再加上现在时间紧迫，叶楚青决定冒险一试，从正面发动快攻，用长刀军最为擅长的快速突击迅速地去瓦解蛮军的斗志！ 主意既定，便只剩下行动，何挺进虽然不是一名智将，但是在执行上却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好手，叶楚青将自己的计划略一布置，何挺进已经将三百长刀军分成三支百人队： 由何挺进率领一百人负责第一次冲阵，迅速将外围守备的蛮军解决，为后面的长刀军打开缺口； 由叶楚青率领第二支百人队，全速向这支蛮军的中军大旗杀去，只要能第一时间将其主将斩首，那本就无心恋战的一众蛮卒则有可能迅速崩溃； 剩下的第三支百人队则不轻易出手，只在众人现在藏身的半山腰上用树枝棍棒来掀起尽可能多的尘土，同时大声喊杀，目的便在于虚张声势，让蛮军在混乱之中摸不清楚楚军到底有多少人马…… 这样的布置其实与当初叶楚青设计去取安奚城时并无二致，只是作战的目标从城中的守军变成野外的驻军罢了，从难度上看，似乎还要来得更加简单，叶楚青心中便也更多了几分自信。 这是他正式脱离铜丘军的管辖，率领长刀军打的第一仗，叶楚青心中知晓，长刀军将士们愿意跟他走到现在，并非是相信他有多大的能力，而只是因为生死与共的同袍与结义之情，但是，作为一支军队而言，依靠这样的情感来维护是并不牢靠的，自己一定要用不断的胜利来坚定长刀军弟兄们的信心，毕竟，这还只是一切的开端罢了。 叶楚青看向下方人头攒动的蛮军，心中暗叹，往后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强大的敌手在等着他们这支年轻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