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再寻故人01
既然已有了准备，众人计议了一番便各自散去，开始将自己麾下士卒们的木盾收集到一起，热火朝天地造起了这种轻便型的“舢板”来，却唯独有何挺进与叶楚青被李源一留了下来。 “老何，”李源一道，“你且说说，叶兄弟这一趟，换作是你，可能做得比他更好？” 何挺进虽然心中对李源一仍存不快，但是叶楚青却与他无怨无仇，甚至可以说两人依旧是十分交好的弟兄，便闷声道：“叶兄弟这一遭虽然损失惨重，但仍是为拿浒谷立下头功，遑论弟兄们说他进城后作战如何勇敢，光看他在城下与城头的机变与反应，我恐怕不如他。” 叶楚青听得何挺进这是要把自己往天上捧，心中感激，却又担心这样把自己的老上司给贬低了下去，李源一会更加疏远起何挺进来，忙道：“何头领这是要折煞我，我叶某既是李将军手下的兵，同样也是何头领队伍里的弟兄，这一点我是一刻也不敢忘，更何况弟兄们这次伤亡不小，纵使我们成功拿下浒谷，但是力量却实在比以前更加薄弱了，切莫再如此捧杀我也。” “叶兄弟莫要过分谦虚，”李源一道，“男儿生逢乱世，既胸有丘壑，当有所作为，否则岂不是辜负了自己的一身本领？” “嘿，看来有些人虽然对别的弟兄心狠手辣，”何挺进跟着说道，言语间却是让也出倾听得出有些阴阳怪气的意味，“至少对手下使惯了的人还是看得明白，既然我老何不招人待见，那若是委叶兄弟以大任，我却还是服气的。” “何挺进，”李源一向来是尊重何挺进在军中的资历，即使不以军职相称，往日里至少也是叫他一声“老何”，眼下却是直呼其名来，“你可知为何我将你雪藏，却让叶兄弟去替你担这次冒死的风险？” 何挺进正含沙射影，李源一却是毫不客气地点了他的名字问话，不只让何挺进自己，就连叶楚青的心里也咯噔一下，心道莫不是李源一要在此时与何挺进算一算总账不成。 何挺进被李源一这么一问，心中虽是有些虚，但嘴里却还犟着，道：“还不是我当日里顶撞了咱们李大将军，让咱们未来的水军少帅折了面子罢。” “何挺进！”李源一话中又多了几分严厉，“你作为我中楚的军人，素来忠勇，待兄弟袍泽也算得上仁义，只是既然身居百夫长，就要在弟兄们面前作出表率来，我计较你顶撞我，并非是计较私怨，而是当日你的行为，扰了我军的团结与士气，这一点，你可能否认？” 何挺进一听李源一这番话说得声色俱厉，只是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声来。 “为将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哪怕要有所牺牲，也应当速决速断，你我共事已久，可曾认为我李源一是贪生怕死之辈，但若当日我们留在安奚，可能有现在浒谷城中预备造船北上，海阔天空的局面？”李源一继续道。 何挺进依旧是不作声响，站在那看着远处众人热火朝天的忙碌身影，眼神竟然是有些空洞。 “我在冷江，为保存一点冷江军的血脉，拼死里带大家突围，一路上艰难险阻，你俱看在眼里；到得安奚，只因我伤势突发而致昏迷，醒来却已发现你们在冒死夺城，纵使知道众家兄弟九死一生，但依旧不遗余力、不计死伤地支持大家夺城再守城；而后罗将军率铜丘军到，我不仅不计价他在城下的一番羞辱，还出城去与铜丘军血战沙场，可又怜惜过自己与弟兄们的性命？” 李源一口若连珠，吞了口唾沫又继续道，“我屡番决定，从来不去单单计较如何能让大家苟延性命，因为我知道不仅你何挺进，咱们中楚军中的汉子，没有一个是胆小鬼、窝囊废，我要考虑的，是如何既能尽忠职守，又能避免不必要的伤亡！这些，你心中早就明白，却为何不过脑子，鲁莽顶撞？” 李源一一口气说了一通，直见何挺进铁青着脸，似是把话听了进去，但是终究还是秉着一口气不愿意拂了自己的面子，便稍稍将语气缓了一缓，轻声道：“老何，我让叶兄弟暂时代你行事，一是怕你继续这般鲁莽；二则是怕你到了战场上意气用事，譬如曹休的事情，没弄个分晓之前，你若贸然做出什么举动，不止将士们恐怕遇险，连你和曹休我都不知能不能保住；第三嘛，我实事求是地说，是对你有些失望，便也想用叶兄弟的行动刺激你一番。我与你生死与共这些时日，早就以心换心，这些情义，还请你能识得明白。” 叶楚青听罢，心中已是长舒了一口气，李源一长篇大论对何挺进说了这么一通，不仅不是责备何挺进，反而是正儿八经地向何挺进再解释了一番自己的道理，更铺好了台阶摆在了何挺进的面前，只消老何顺坡下驴，这道坎儿或许就能过去了。 叶楚青赶紧拉了一拉何挺进的衣角，见他抬头来看自己，便使劲儿打着眼色，示意何挺进莫要再憋着那一口气，赶紧卖李源一一个面子，说句软话言和便是。 何挺进本来心中是想叶楚青这次又在夺浒谷之战中立得头功，再加之原本取安奚的主意也是叶楚青出的，两番的大作为，即使是李源一无意将叶楚青连擢两级提拔为百夫长，但至少也让叶楚青攒够了威望，正式地来取代自己或许也未尝不可。 何挺进对叶楚青本来就不乏好感，心道若是叶楚青能接自己的班，虽说让自己这个老上司有点拉不下脸面，但从情感上却是乐于去接受的。 本以为李源一这一番是要当着叶楚青的面教训自己，好趁势抬轿把叶楚青给推上去一把，却是没想到，李源一这个将军，反而先向自己示软了起来，一时间也是有些不知所措，想着这道理已经说得如此明白，自己也承认说得在情在理，若是还硬撑着，便真是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