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无回谷(七)
“蠢货,见识见识你爷爷的厉害!” 徐广白猛地一矮身,躲过包围而来的黑烟,露出刻在柱子上的引雷符。 顷刻之间,云层上深紫色的电光聚集,随着下降的雨水从天而降。 轰隆! 深紫色的闪电带着威严的雷霆之怒从云霄直冲而下,径直劈在祠堂正殿上,雷电顺着正殿的立柱轰击在正殿地面上,电光顺着水流一路蔓延至整座祠堂。 红褐色的水体受到的轰击,阴气转瞬之间蒸腾而上,颜色也比之前要浅上许多。 “嗷!”怪鱼一声凄厉地哀鸣直冲云霄,电光随着水体不断在怪鱼体内游走,顷刻之间,怪鱼化作尘埃散落于水中。 徐广白强忍着全身阴气被抽取殆尽的虚弱,扬起脸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 只是这笑容刚挂上脸,就见正殿外满池浑水再起波澜。 奶奶的,还有完没完了…… 随着一声声破水声,十数尾怪鱼破水而出,这些怪鱼与先前的怪鱼一样,身上都镶嵌着人身上的各个残肢,手臂、腿、胸腔、甚至头颅。 徐广白强忍周身剧痛,开放全身经络如鲸吸水一般吸入阴气,到拿浮尘以柄为剑,在浮尘柄上附上一层薄薄的阴气,一个旋身,朝面前三尾怪鱼的鱼头扫去。 怪鱼远比想像中要灵活得多,身体不断扭转,躲过这一道剑招,徐广白要的就是这间隙,一个跨步蹬上怪鱼的脑袋,突出怪鱼的重重包围。 “棍仙!想想办法拖住它们!” 徐广白顺着正殿外的长廊绕着大殿一路狂奔,身后跟着十数尾怪鱼,他一个跨步翻过长廊围栏,身后怪鱼紧随其后,鱼尾在水中蓄力,一个弹跳越过围栏,紧追不舍。 “快啊!”他在围栏里翻进翻出,画着八字和这些怪鱼兜着圈子。 这些怪鱼速度极快,紧紧跟在徐广白身后,张大着能塞下一整个篮球的嘴,随时准备给徐广白来上一口。 徐广白余光撇见一尾怪鱼猛地扑上前来,一个旋踢,将怪鱼踢飞出去三米远,自己借着力一步翻出围栏,他围着正殿跑了一整圈,却始终没能找到画符开大的机会。 纪茗昭眼看着徐广白被怪鱼追得上窜下跳,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能替徐广白这宝贝疙瘩跑上两圈,可她如今只能靠抱着玉像才能勉强活命,离玉像稍远些都要鼻血飞溅三里远,更别提帮徐广白拖延时间…… 等等,鼻血? 难道是我流下的鼻血,引来的这些怪鱼……吗? 纪茗昭狠了狠心,爬下玉像对着红褐色的水体再滴上几滴鼻血。 血水入水丝毫不见踪影,但对徐广白穷追不舍的怪鱼却调转了方向。 纪茗昭抬起左手,用袖口一抹鼻子上的血迹,右手一个用力扯下染血的布条扔进水里,自己踩着供台三两步重新爬回玉像身上,丝毫不敢回头看供台下逐渐聚集的怪鱼。 怪鱼们感知不到纪茗昭,便只能围着供台下的血液抢食。 徐广白一边有了纪茗昭的助力压力骤降,抄起浮尘杆对着大殿外围八根围柱刻引雷符。 供台下的怪鱼们很快便将那块不大的布条分食殆尽后,开始围着玉像一圈,一圈地打着转,妄图寻找血迹的来源却不得其法。 纪茗昭紧抿双唇趴在玉像上,丝毫声响也不敢发出,她指尖紧紧扣在玉像双肩上,从头顶至脚面的寒毛根根倒竖而起,冷汗如同瀑布一般将衣衫浸湿,紧紧糊在身上。 徐广白你可快点吧,你爷爷我快死了球了! 而徐广白并不能听见纪茗昭在心底对他的殷殷呼唤,此时他才画至第五根柱子。 一遍遍抽取魂体里的阴气,又一遍遍快速吸进,徐广白的魂体已是到了崩溃的边缘,但单单五个引雷符,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根本无法一次性清掉十几个怪。 “奶奶的,贼老天,回回只坑我一个。”徐广白小声骂上两句,飞快地朝下一个柱子前进。 围着供桌的怪鱼吸干了水里的不多的血液后,便再次盯上了殿外的徐广白,纪茗昭见怪鱼又朝徐广白而去,急得出声大喊:“徐广白,快些!” 怪鱼闻声重新在供桌前聚集,开始不断朝玉像的底座冲撞而去,玉像随着冲击开始不断摇晃,纪茗昭被晃得三魂游走七魄升天,就差跪下给底下各位鱼哥磕一个了。 “徐广白,你快点!” “闭嘴!”徐广白急得脸色又白了几分,手上的动作又是快了几分,随着最后一根柱子上的引雷符绘成,雷光在云层中闪烁,无数雷光从天而降,如同炮弹一般轰击在正殿的房顶之上,随着房顶发出一声巨响,电光顺着殿柱飞快降至水面,水体中的阴气瞬间蒸腾而出,怪鱼在水体中哀鸣不止,随着水中阴气逐渐消散于天地之间。 徐广白耗尽所有气力摊倒已是变成鲜红色的水体中,脸色苍白如纸:“你没事吧?” 纪茗昭没想到徐广白还会关心自己,一时间有种自家青春期叛逆少年终于会关心老母亲了的欣慰感:“我没事,你怎么样?” 徐广白微微扭过头去不看纪茗昭的方向:“没事。” 猴孩子还挺傲娇。 随着怪鱼的消失,瓢泼的大雨也逐渐停息,太阳从海平面缓缓升起,炽珠驱阴邪,正阳之气从东蔓延至石冲镇,满池的阴气随着阳气升起逐渐被驱散,如同下了一冬的积雪在暖阳照射下,缓慢而艰难地开始融化。 此时纪茗昭的面前再次弹出任务栏:距离任务结束,还有18小时43分,请尽快完成任务。 还有18小时?任务不是完成了吗,所有的怪鱼,不是都已经,消灭了吗…… 还有完没完了,生产队的驴都不带这么用的。 算了,管他呢,光布置任务又没有相对的惩罚机制,季度KPI制定模糊,监管也不到位,员工消极怠工也属正常现象…… 先歇3小时再说。 “你在哪?”徐广白休息半晌后逐渐恢复了些许气力,便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在玉像上。”
“……”你为什么在玉像上…… “咱们先修整一会儿如何?这里都是阴气,适合你修炼。”怪鱼一死,纪茗昭吊着命的那口仙气顿时就是一散,她很明白自己的情况很是糟糕,长时间的劳累、惊吓和被阴气侵蚀的身体如今已是到达了崩溃的边缘,那口被肾上腺素吊着的仙气随着怪鱼的消失也一同离开了纪茗昭饱受加班熬夜千疮百孔的身躯。 如今只要稍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对她造成致命的伤害,而赤红的水体散发的阴气虽有所消融,却仍是达不到纪茗昭的身体能承受的程度,所以,纪茗昭现在还不能离开玉像,就像翻岭草不能离开余城的土,承受不起徐广白的下一句我们接下来该去哪。 徐广白不疑有他,盘腿就坐进水里,这是他成为鬼之后的第一次正经修炼,自从遇见纪茗昭,徐广白的鬼生便不知为何变得更加艰难了。 这是他成为鬼之后首次内窥魂体,rou身虽重要,但人身之本为魂,rou身随年岁增长逐渐衰老,消亡,而魂永存不灭,入地府转世轮回。 一入轮回,即成因果,万事皆是因,万事皆为果。 魂体是为修炼之根本,只是鬼修没有一层rou身作为屏障阻挡,相较人修修炼要更加困难,且本身属阴,便更容易走上歧途。 徐广白内窥魂体经脉,鲸吞一般吸进水体中的阴气,若是旁人如他这般快速吸进阴气,再快速放出,轻则经脉受损,重则当场就去阎王他老人家殿前报到,分分钟就是下一个轮回。 但徐广白是什么鬼,是天选之鬼,是位面之鬼,自然与凡鬼不同,徐广白天生经脉宽阔,旁人的经脉若是溪流,徐广白的经脉就是大河,此前的一收一放之间,对经脉也只是擦伤,并未伤及根本。 但阴朱砂中的阴气与阴邪聚集之地的阴气有所不同,阴朱砂中的阴气霸道至极,即便不用主动吸取便不受控制地朝魂体里钻。 多余的阴气厚重如沥青,在经脉中越堵越紧,越积越多,将经脉全然堵死,动弹不得,誓要让徐广白见识见识这世道谁才是你爸爸。 徐广白调动周身阴气,分出三股从三个方向推动阴朱砂中的阴气朝丹田进发,丹田一个周天将阴气化为自身所有,再次分为三股,朝阴朱砂进发,以行动证明我徐广白不服你这个爸爸。 阴气源源不断地涌进徐广白体内,先前徐广白还未见识到世界的险恶,还很单纯地周身气脉外放,差点给水体中的阴气撑得离开这个不算美丽的世界。 这回徐广白学聪明了,关闭周身吸取灵气气脉,只留头顶百会xue一处,减少阴气的进入,同时调配全身的阴气全力吸收进入体内厚重如沥青的阴气。 几个周天下去,徐广白的脸色明显恢复了许多,经脉里的伤也随着几个周天下来逐渐恢复起来。 但水体中的阴气并不服输,原先的通道走不通后,便一窝蜂地朝百会xue涌去,剩余的水中阴气全力冲击、挤压着徐广白周身所有气脉,激得徐广白好不容易恢复些的脸色又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