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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碗

    唐朝时,洛阳人刘贯词,大历年中,在苏州要饭,遇上一个潇洒英俊的名叫蔡霞的秀才。

    一相见,蔡霞的态度就非常殷勤,称刘贯词为兄长。

    接着,他又携带着羊rou和酒来宴请刘贯词。

    酒将残尽的时候,他问道:“兄长现在泛游江湖之间,干什么呢?”

    刘贯词说:“要饭罢了!”

    蔡霞说:“能要得够吃吗?广泛地到各大城邑中去要吗?”

    刘贯词说:“像蓬草那样,走到哪里就在哪里要罢了。”

    蔡霞说:“那么你要得到多少才能停下呢?”

    刘贯词说:“十万。”

    蔡霞说:“像蓬草那样飘到哪里算哪里,还指望要到十万,这是没有翅膀就想飞。假设一定能要到,亦要废弃多少年的时间。我住在洛中附近,家里也不穷,因为别的原因避到此地,音讯早就断了。我诚心试意地希望兄长能回去,路上的盘费,飘游的愿望,用不多长时间就都能得到。怎么样?”

    刘贯词说:“这是我很愿意。”

    于是蔡霞赠送十万钱给刘贯词,又交给他一封书信,交待道:“在客栈里突然有了一个周济你的想法,就忘了仪容礼貌,立即就表露出内心的真诚。我家长是鳞虫,住在渭桥下边。你合上眼睛敲打桥柱,会有人答应的,一定邀请你进屋。我娘接见你的时候,你一定要请求与我小妹相见。既然是兄妹,感情不应该疏远。信中也让她出来拜见你。她虽然年纪小,但是性情特别聪慧,让她帮助,作为主人,赠送一百缗钱,她是一定能答应的。”

    刘贯词于是回归故乡。

    他来到渭桥下,看到正是一潭深广澄澈的水。

    用什么办法能到里面呢?许久,认为龙神不应该欺骗我,就试探着闭上眼睛敲那桥柱。

    忽然有一人答应,他就睁眼看去,而没有桥和潭了,有的是一所朱红大门的宅院。

    宅院楼阁参差,很壮观。

    有一个紫衣使者站在门前,拱手问他的来意。

    刘贯词说:“我来自吴郡,带来了你家郎君的一封书信。”

    那人拿着书信进去,不一会儿又出来,说:“太夫人请你进去。”

    于是他进入到客厅里。

    太夫人有四十多岁,衣服全是紫的,容貌俊美可爱。

    刘贯词拜见她,她也答拜,而且致谢说:“我儿子远游异乡,久绝音信,有劳您看得起,几千里把书信送到。他和上司不大相投,怨恨不减。自从他出走,三年

    来家里一直很寂寞。如果不是您特意前来,我的愁绪还在增加呢。”说完,她让刘贯词坐下。

    刘贯词说:“郎君和我约为兄弟,他的小妹就是我的小妹,也应该见她一见。”夫人说:“我儿子信中也说了。她略微地梳梳头,马上就出来见你。”

    不一会儿,一个婢女说道:“小娘子出来了!”

    只见她年龄约有十五六岁,容色美丽,是个绝代佳人。

    她巧言狡黠,拜见之后便坐到母亲的下首。

    于是令人准备酒饭,饭菜精美干净。

    刚开始吃饭,太夫人忽然间眼珠子发红,直瞅着刘贯词。

    女儿急忙说:“哥哥来到咱家,应该以礼相待,况且让他消除祸患,不能动摇。”

    于是就说:“信中由哥哥嘱咐,让我赠给你一百缗钱。既然难以独自供养,必须多少给一些馈赠。现在送给你一件东西,价钱相当,可以吗?”

    刘贯词说:“已经是兄弟,寄一封书信,难道还应该接受赏赐吗?”

    太夫人说:“郎君贫游,儿子在信中说得很详细,现在这样做与他的请求相符,你就不要推辞了。”

    刘贯词表示感谢。

    于是就让人取来了一只“镇国碗”,继续吃饭。

    不一会儿,太夫人又瞪起红红的眼珠子,口里流出涎水。

    女儿急忙捂住她的口说:“哥哥很真诚地托人来送信,不应该这样。”

    于是就对刘贯词说:“我娘年纪大了,风病发作,不能对她恭敬。你应该先出去。”

    女儿好像害怕的样子,让一个婢女拿着镇国碗,自己也跟出来交给刘贯词说:“这是罽宾国的碗,他们国家用它镇压灾难鬼疠。唐朝人得到它,本来没有用的,能卖上十万钱,就可以把它卖了,不到十万不能卖。我因为娘有病,必须侍奉于左右,不能从从容容地做成什么事。”

    她对贯词行了再拜礼,回家而去。

    刘贯词拿着那只碗走出几十步,回头一看,碧绿的水,陡峭的桥,和刚

    来时一样。

    看看手中的碗,乃是一个黄色铜碗,它的价钱只不过三五环罢了。

    他很不相信,认为龙妹胡说八道。他拿着碗到市上去卖。有给价七百八百的,也有给价五百的。考虑到龙神着重信誉,不应该骗人,就天天拿着这只碗走在市上。

    等到一年多以后,西市店中忽然来了一个胡客,胡客见了碗非常惊喜,就打听它的价钱。

    刘贯词说:“二百缗。”胡客说:“这东西应有价值,何止二百缗?况且它还不是中国的宝物,有它有什么好处?一百缗可以吗?”

    刘贯词因为当初约定的只是这样,不再多求。

    就卖了出去。胡客说:“这是罽宾国的镇国碗。在他们国家,特别盛行免除灾难的祭祷活动,这只碗丢失了,国家就闹饥茺,就发生兵戈之乱。我听说是被一个龙子偷去了,已将近四年了。他们的国君正用全国半年的税赋往回赎它。你是怎么弄到的?”

    刘贯词把实际情况详细地告诉了胡客。

    胡客说:“罽宾国的守龙上诉,应该追寻到此,这是蔡霞之所以避身异地的原因。阴冥的官吏严厉,他不敢露头,就借着你的力量把它送走而已。殷勤地让你见她meimei,不是他本来就亲近你,而是考虑到老龙嘴馋,怕你被吃掉,让他meimei保护你罢了。这只碗既然已经出现,他也应该回来了,也是消除祸患的一条道路。过五十天之后,洛水大波涌起,雨天灰暗,这就是蔡霞回来的征候。”

    刘贯词问:“为什么要五十天以后回来?”

    胡客说:“我带着碗过岭,他才敢回来。”

    刘贯词记着,等到五十天后去一看,确实是那样。【原文】唐洛阳刘贯词,大历中,求丐于苏州,逢蔡霞秀才者精彩俊爽。一相见,意颇殷勤,以兄呼贯词。既而携羊酒来宴。酒阑曰:“兄今泛游江湖间,何为乎?”曰:“求丐耳。”霞曰:“有所抵耶,泛行郡国耶?”曰:“蓬行耳。”霞曰:“然则几获而止。”曰:“十万。”霞曰:“蓬行而望十万,乃无翼而思飞者也。设令必得,亦废数年。霞居洛中左右,亦不贫,以他故避地,音问久绝。意有所恳,祈兄为回。途中之费,蓬游之望,不掷日月而得。如何?”曰:“固所愿耳。”霞于是遗钱十万,授书一缄,白曰:“逆旅中遽蒙周念,既无形迹,辄露心诚。霞家长鳞虫,宅渭桥下,合眼叩桥柱,当有应者,必邀入宅。娘奉见时,必请与霞少妹相见。既为兄弟,情不合疏。书中亦令渠出拜。渠虽年幼,性颇慧聪,使渠助为主人,百缗之赠,渠当必诺。”贯词遂归。到渭桥下,一潭泓澄,何计自达?久之,以为龙神不当我欺,试合眼叩之。忽有一人应,因视之,则失桥及潭矣。有朱门甲第,楼阁参差。有紫衣使拱立于前,而问其意。贯词曰:“来自吴郡,郎君有书。”问者执书以入。顷而复出曰:“太夫人奉屈。”遂入厅中。见太夫人者年四十余,衣服皆紫。,貌可爱。贯词拜之,太夫人答拜。且谢曰:“儿子远游,久绝音耗,劳君惠顾,数千里达书。渠少失意上官,其恨未减。一从遁去,三岁寂然。非君特来,愁绪犹积。”言讫命坐。贯词曰:“郎君约为兄弟,小妹子即贯词妹也,亦当相见。”夫人曰:“儿子书中亦言。渠略梳头,即出奉见。”俄有青衣曰:“小娘子来。”年可十五六,容色绝代,辨慧过人。既拜,坐于母下。遂命具馔,亦甚精洁。方对食,太夫人忽眼赤,直视贯词。女急曰:“哥哥凭来,宜且礼待。况令消患,不可动摇。”因曰:“书中以兄处分,令以百缗奉赠。既难独举,须使轻赍。今奉一器,其价相当。可乎?”贯词曰:“已为兄弟,寄一书札,岂宜受其赐?”太夫人曰:“郎君贫游,儿子备述。今副其请,不可推辞。”贯词谢之。因命取镇国碗来,又进食。未几,太夫人复瞪视眼赤,口两角湿下。女急掩其口曰:“哥哥深诚托人,不宜如此。”乃曰:“娘年高,风疾发动,祗对不得。兄宜且出。”女若惧者,遣青衣持碗,自随而授贯词曰:“此罽宾国碗,其国以镇灾厉。唐人得之,固无所用。得钱十万,可货之。其下勿鬻。某缘娘疾,须侍左右,不遂从容。”再拜而入。贯词持碗而行,数步回顾,碧潭危桥,宛似初到。视手中器,乃一黄色铜碗也。其价只三五环耳,大以为龙妹之妄也。执鬻于市,有酬七百八百者,亦酬五百者。念龙神贵信,不当欺人。日日持行于市。及岁余,西市店忽有胡客来,视之大喜,问其价。贯词曰:“二百缗。”客曰:“物宜所直,何止二百缗?尚非中国之宝,有之何益?百缗可乎?”贯词以初约只尔,不复广求,遂许之交受。客曰:“此乃罽宾国镇国碗也。在其国,大禳人患厄。此碗失来,其国大荒,兵戈乱起。吾闻为龙子所窃,已近四年,其君方以国中半年之赋召赎。君何以致之?”贯词具告其实。客曰:“罽宾守龙上诉,当追寻次,此霞所以避地也。阴冥吏严,不得陈首,藉君为由送之耳。殷勤见妹者,非固亲也,虑老龙之馋,或欲相陷,以其妹卫君耳。此碗既出,渠亦当来,亦消患之道也。五十日后,漕洛波腾,浼灂晦日,是霞归之候也。”曰:“何以五十日然后归?”客曰:“吾携过岭,方敢来复。”贯记之,及期往视,诚然矣。(出《续玄怪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