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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经纶

    宁枫心中诧异,转身望去,却见十丈之外,一个身着青衣的仙人迎风而立,足下登履鞋,腰间朝着一束丝带,面若冠玉,颌下飘着三屡白须,好一派得道仙人之象。

    宁枫瞧其仙家姿容,出尘气度,暗想其曾经定然是江湖上的有名之士,但苦思冥想,却找不出一人可与其相对应。但对方却道出妙应仙的名字,难道他与师父有所瓜葛么?

    殊不知他刚才为了抵挡青衣人的凌厉一指,无意间使出了太清真诀上的五行之术。他虽然对其中内容一知半解,但身体暗藏九鼎之灵,又对真诀时常查看,生死关头灵光一闪,便用出了这太清门中的不传之秘,连他自己也不曾想到。

    犹豫片刻,还是恭敬地答道:“晚辈幼时遭魔门妖人毒手,曾得妙应仙出手相救,在他身边学过十年的医术。”

    神秘人讶异一声,锐利目光上下打量着宁枫,良久才道:“如此说来,你可算是妙应仙的徒弟了。”神情将信将疑。

    宁枫暗暗思忖:“眼前这人道术精通,又认识师父,我若是承认,说不定可让其回心转意,相助于我。”当下便点头。哪想到神秘人突然冷笑不止,笑声中满是嘲讽萧索,只笑得宁枫眉头紧皱,心底惊疑。

    突然道:“你师父最是疼爱徒弟,你还有何担心?说不定过几日便会过来救你了!”

    宁枫心中一沉,良久才缓缓道:“师父……他已经在游仙山坐化了!”妙应仙是因当年超度上万冤魂,再加上长年累月为宁枫炼制镇魂丹药,方才心力交瘁而死。他心头一直颇为自责,此刻又听青衣人这般说,不由更是悲切痛楚,难以自抑。

    青衣人突然全身颤抖,面色大变,惊道:“什么?他……已经死了?他修为绝世,医术通天,世间有谁能杀得了他?”

    宁枫低声将十年的事详叙一番,他心头隐隐觉得眼前青衣人与师父必然有着不一般的关系,言语中便不再有所隐瞒,连武皇炼制阴珠的谋划都全盘托出。

    最后恨声道:“前辈,此间一切都是由那幽木魔君引起,晚辈此次也是被其追杀,也偶然被困天氓山,所以特来求前辈相助。”

    青衣人抬头仰天,清啸长吟,朗越之音声震云霄,直惊得四周飞鸟四散,浓密竹林花圃簌簌作响。宁枫见其神情古怪,不知是悲是喜,心底暗暗诧异,问道:“前辈,您……”

    青衣人突然脸色陡转平静,直视宁枫,淡淡道:“小子,我可不止是你的前辈,说起来,还算是你的师叔呢!”

    其言一出,直如当头霹雳,震得脑中一片空白,目瞪口呆,半晌才支支吾吾道:“师叔?”青衣人笑着点了点头,温言相告。

    当年太清门掌派仙人升玄道长一生云游四海,济世为善,曾经收过三位弟子,分别是天医妙应仙人孙思邈、现任太清门执剑长老的王仙卿、人称灵中隐士的陆经纶,还有一位记名弟子,便是那曾为李唐大将,凭借奇门术平定江山的卫国公李靖。

    眼前这青衣人不是别人,正是灵中隐士陆经纶,他所修者乃水之灵,本是性情温和,上善若水,在玄门中崇尚无为得道,反对如妙应仙人那般入世修行。后来武皇掌权之后,大肆屠杀李氏宗族,打压道门。但妙应仙却令太清门不得与之相争,陆经纶一怒之下,竟脱离了太清门,另立灵隐宗。自此江湖上所有被朝廷迫害的玄门道士皆入其门下,声势浩大,只是宗主约束门人隐世修道,所以名声不显。

    陆经纶一直认为若不是魔门发展,损害玄宗声威,绝不会出现后来的佛派壮大,武皇登位的局面。所以他心底最恨魔教,同时也对妙应仙当年的心慈手软而耿耿于怀。

    只是不知他为何会甘愿被囚于天氓山中长达数十年,难道是被朝廷打压捉来的么?

    宁枫见其不愿言明,自己也不方便多问。

    自从师父妙应仙化羽登仙,他便一直自觉孤苦无依,孑然一身,此时在天氓山竟然偶遇陆师叔,不由心底欢欣,生出一分亲切之意,之前的些许忐忑慌乱尽皆烟消云散。

    陆经纶听宁枫所说,魔教妖人蛰伏数十年之后,竟是有死灰复燃,卷土重来之势,他心底惊怒,坐立难安,皱眉思虑。宁枫于一旁不敢打扰,良久才听其说道:“宁师侄,你说那妖后重出江湖,只是在峨眉山上现过一次身,是不是?”

    宁枫闻言一愣,道:“是。不过最近的献飞车、控巨佛刺杀武皇一事,定然也是其在幕后谋划。那妖后麾下上万妖人,却只有秋泠仙子一人出现,不知其背后,还在酝酿着什么惊天阴谋?”

    陆经纶突然双眉一挑,淡淡道:“当今佛门掌权,武皇为尊,这除魔卫道的事情,便留给他们去考虑了。”

    宁枫本来还想劝解陆师叔走出天氓山,联系道佛两派一起搜寻魔教妖人的踪迹,将其镇服。不想竟听对方说出这番言语,他刚欲反驳,却又见到陆师叔神情萧索,意兴阑珊,显是无意再参与江湖争斗。他虽不知其中缘由,但人各有志,也不好勉强,只好作罢。

    思虑片刻,便又重新说明来意。

    陆经纶闻言笑道:“天氓山上被人施了八门阵法,你既然修于妙应师兄门下,应当也晓得此阵了?”宁枫虽不曾听师父亲口说过,但也算是得闻于《太清真诀》,便点点头。

    陆经纶又道:“八门阵乃是奇门遁甲中的精妙之术,绝非那般容易解开的。”顿了顿,又看着宁枫,似笑非笑道:“纵使我真的破了八门阵,你难道不怕山下那些魔教妖人逃出么?”

    宁枫心头一怔,默然当场。他原本打算只放出占算元、炎流山、云心和尚等人,但转念一想,魔教众人人数众多,朝夕相处,若是其中一部分走出了天氓山,剩下的人如何肯善罢甘休?那时定然是恶语相向,大打出手!

    想了一会儿,才恭敬说道:“那时便请师叔出手,留下那些心恶之人,放出心善之人即可。”

    陆经纶听完冷笑一声,说道:“你不曾得了妙应师兄的道法修为,却学会了他的迂腐愚昧。这些妖人已经遁入魔道,哪里还有什么心善之辈?你若想走出此山,便帮师叔我回去引那些妖人过来,我设下一阵,将他们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宁枫闻言怒极,他初时听到陆经纶的身份,以为他也如妙应仙那般悲天悯人,心怀苍生。不想竟真的像云心和尚所说,性子乖张,非黑即白。

    他虽痛恨魔门,但又怎能帮助陆经纶做下这等灭绝人性之事?便不顾犯下冲撞师叔之罪,冷言拒绝:“师叔此议,恕晚辈断不能苟同。”

    陆经纶也不惊讶,似是早就预料到宁枫会这样回答,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师叔便不能相帮了。八门之阵牵一发而动全身,贸然打开,魔教妖人必会群起而出,便连我也控制不了。你回去吧!”

    宁枫心头大震,这样岂不是要永远的困在这荒凉冰冷的天氓山上了么?他身负仇恨,又心怀消灭魔门的壮志,若是不能走出八门阵,那一切都是梦幻空想。

    陆经纶见宁枫低头思虑,裹步不走,微微一笑,道:“怎么?有所动摇了么?”又见宁枫没有回答,又道:“师叔我一直住在这山谷中,你若回心转意,便来谷中找我。切记!莫要与魔教那些妖人为伍!”说罢脚下轻轻一跃,周围募的涌起一阵微风。宁枫再抬头看时,已不见了陆经纶的身影。

    就这般静静地站在原地,心头纠结之极,脑海中闪过万千思绪,如丝麻交织,最终乱作一团,再也拆分不开。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日落西斜,山谷中夜色降临,更给这个隐居之处增添了几分幽静,不是从那小河边的绿草丛中飞出几点萤火虫,在黑暗中闪烁不定。

    那竹屋亮起一盏微弱的灯光,衬地碧绿翠竹格外的别致。宁枫想进屋再试,却也知晓陆师叔的想法绝非自己可以改变,他叹了口气,暗想:“也不知占前辈他们是不是已经等不及,回到山洞去了?”

    眼前又浮现起柳飞、洗心夫人等人的狠厉面庞,心中一怔,思忖:“这些妖人虽然可恶,但被关押在此地良久,肯定是对我抱了十分的期待。我若是无功而返,他们情急愤怒之下,不知道为做出什么事情?”

    一时竟退也不是,进也不是,陷入两难境地。

    宁枫仰天观望,但见满天繁星,争相闪烁,又有一轮玉盘横在空中,月光皎洁,如水银般涌泻而下。他心中一动,又想:“占前辈说天氓山已被人改了天,换了地,难道这明月也是虚假的么?既然日光月华能毫无阻滞地射入山谷,那我为何却不能出去呢?”

    想罢内心疑惑之极,百思不得其解,到底八门之阵是什么精妙的阵法?奇门遁甲又为何被称为帝王之术?许许多多以前从未想过的问题如潮水般涌入宁枫的脑海之中,冲击着敏锐的神识,他目光又看向那竹屋,募的生出一股豪气:“陆师叔你不教我破解八门之术的方法?难道我便不可以自己去寻找么?”

    在峨眉山九老仙人洞时,宁枫曾经阅过《太清真诀》,将其中的五行术法学了个遍,虽由于体内灵力属性和修为的限制,大部分的法术他暂时还用不出来,但其神识深处,已对阴阳五行之说有了不一样的认知。

    “我记得师父在真诀的前篇有注解,看看其中有无关于八门阵的解释?”他对于奇门遁甲一无所知,是以唯有从头看起,当下指尖燃起火灵术,将羊皮制的真诀映得雪亮。

    他循迹寻找,果然见到真诀的最顶端有几行优美的小篆文,仔细辨别,读道:“余虽知晓天地,算尽前后百年,但不想世间万事万物如浮云变幻,云波诡谲,纷至沓来,竟无一能挡者,自此封太乙、大六壬之术,唯留奇门遁甲以荫后人……”

    宁枫心中惊奇:“这不是在九老仙人洞石壁上所见到的文字么?”那注解也当是妙应仙人所留,以前皆是草草阅过,竟没有发现。此时见到师父的文笔,恍若隔世。忽然心头一动,疑道:“师父文中所说,已经封了太乙、六壬之术,为何占前辈却是能够使出?”

    思索良久,得不到答案,只好胡乱推测,道家三式既然是上古仙人所留,那会使用的说不定不止太清门一派,魔教中有人会用也并不稀奇。

    当下又朝后看去,果然发现羊皮纸上被人以灵力裁剪,少了两篇,若不细看差点没有发现。宁枫心头不禁有些惋惜,六壬可以尽知世间众人,奇门又可改天换地,移山动岳,不知那太乙又有何神通?

    但师父既然言称世间万事万物不能以人力挡之,说明这道家三式也并非是可以算尽所有事的。宁枫并非拘泥之人,便放下其余的念想,专心从奇门遁甲篇开始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