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小组例会（二）
黄沙漫天，带起无边肃杀。 蓝黑色的天穹下，无数的绿色气球随风飘上半空，静静地等待着属于他们的狩猎时间。而空中的鳐鱼，却还没有丝毫危机感地惬意飞舞着。 这一幕没有任何声音，却让台上台下所有人看的屏息凝神。 无数拳头大小的虫子狩猎比他们大几百倍的飞空鳐，在苍凉的沙漠上为了生存而接近所能……这种单纯的生死搏杀，反而击中了台下策划们被尘封已久的灵感，让他们心灵为之震动。 这才是生物圈……这才是真正的外星生物……它们不会放过任何捕猎的机会，不羁于采用任何方式，无论拟态还是飞行，无论阴险或者阳光，一切都只为了活下去。 随着气球虫飞得越来越高，它们已经超过了飞行鳐的高度。下一秒，所有气球虫气囊猛然收缩，以一种飞快的速度下坠！ 刷拉拉……宛若绿云降落，这一幕无比壮观——数不尽的气球虫飘飘荡荡，宛若被狂风吹乱的雨幕，疯狂落到了飞行鳐的身上。 台下，邓普斯已经情不自禁地捏死了扶手。而他身边的组员们，也齐齐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这一幕令人窒息的搏杀。 “咕——”不知道多少飞行鳐发出悲鸣，它们身体上瞬间布满了无数绿色颗粒。镜头拉近，气球虫们丑陋的口器中猛然伸出一根吸管一样的嘴，噗嗤一声插入了飞行鳐身体中，如同一个个手榴弹一样，死死勾在了对方身上。 “咕咕——！”随着越来越多的气球虫上身，飞行鳐再也撑不住，一头往沙漠上烖去。 轰——！庞大的身体如雨坠落，溅起一地黄沙。几乎就在同时，那些如同鹿角的藤条下方，黑色的潮水疯狂蔓延。 那是一大堆如同水母一样的生物。 不同的是，它们的头部是坚硬的甲壳，下方六只触手同样如此。而这些小生物的目标非常明显——飞行鳐的血。 黄沙上的血迹飞快风干，气球虫和陆行水母仿佛配合过无数次一样，一方拼命啃噬着rou，一方贪婪地喝着血。场面看上去一片混乱，却带着一种残忍的和谐。 现场是安静的。 没有一个人说话。 包括斯泰尔丝，保罗在内，全都直直看向屏幕。 他们有他们的做法，有他们的选择，但并不代表……他们看不懂。 “真正的天才……”一个想法冲入斯泰尔丝的脑海中，然而，他并没有因为阿凡达集团出现一位天才而兴奋，反而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他恐怕会威胁到帕纳吉奥塔大师的地位！ 如果是普通的策划，哪怕做出了惊艳的设计他也不会这么认为。但是……这部不到三分钟的影视，已经超越了他的想象！让他在这份宏大的想象力面前感到卑微！ 这种感觉，他甚至都没有在他的老师身上感到过。 镜头在继续，时间才过去三分二十秒。当掠食者吃饱喝足之后，沙子……动了。 一根根藤条，在沙漠之下掠动，竭尽全力改变着沙子的流向，将那一具白骨拼命朝着自己的方向拉过去。 至此，视频终于结束。 还是沉默。 足足过了三秒，才有策划从那种无以言表的震撼中惊醒过来。 邓普斯也是如此，他哪怕已经看过气球虫，但完全没想到，整体组合起来竟然是如此的震撼人心！ 竭尽所能。 这是他脑海中，此刻唯一剩下的四个字。 在那个生存环境如此恶劣的星球上，还有无数的生物竭尽所能地活着。用尽一切匪夷所思的方法，来谋求一丝存活的机会。 生动得……让他以为亲临外星，是一部纪录片！ “太可怕了……”一位策划闭上眼睛，仿佛还能看到无数气球升空的场景。 那直击人心的想象力，那惊鸿一瞥，于无声处听惊雷一般的残酷猎杀，都在撞击他们尘封的灵感，都在呼唤他们被组长禁锢的思维。 “这就是柏雷思大师的钦点吗……”一位女性策划，深深地看向岳延宗的方向，喃喃道。 身边的同事感慨着开口：“三分钟，他做出了一个完整的生态链，而且……每一种生物，都是那么的难以置信……” “我曾经以为，我和天才的距离很近。”他苦笑了一声，自嘲道：“那是因为我还没有遇到JACK。” 议论声如同海啸，瞬间突起，又瞬间消失。 紧接着，一道道目光看向了保罗。 他们不敢公然叫好，因为他们非常清楚，这个风格，绝对不是小组习惯的风格。 他们可以心中叫好，但自己的工资，奖金，却在决定这一切的保罗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保罗终于看向了岳延宗。 他嘴唇动了好几次，才干涩地开口：“你做的？” 真的吓到他了，那种亲切感觉到自己渺小的感觉，竟然如同当初酷爱游戏的自己，第一次看到元宇宙那样。 岳延宗点了点头。 “非常好。”保罗如同木头一样微微颔首，因为他知道，自己接下来会说什么。 “柏雷思大师的眼光果然没有错。”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没来由地心虚起来。 自己下面说的话，恐怕会引起强烈质疑，哪怕这些策划不敢说……他的目光从台下扫过，手心已经泌出了冷汗。 但是！老师说的非常明白：银河已经走到了晚期，能保持收入的只有广告位。为此，所有风格必须强制完全统一！ 银河可能已经经不起大刀阔斧的改革了……或者说老师已经不想对它进行改革了。 身为一条利益链上的人，他必须、也不得不说出那几个字。 清了清嗓子，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但是，不通过。” 台下，所有策划的表情都微微动了动。 不过，仍然死寂。 “为什么？”忽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一个身影也站了起来，激动地说道：“为什么不通过？！” “这难道不符合小组的规定吗？” “你们让JACK设计沙漠生物？这些生物难道不足以凸显沙漠的残酷？！” 岳延宗惊讶地看着身侧，邓普斯居然站了起来，脸色发红的大声道：“就连我都能看得出来，JACK的设计极其优秀！生活在压强比地球还大的异星沙漠，难道不是应该拼尽一切机会，用一切办法觅食吗？！” “这明显就是一条无比生动的生态链！草食生物，rou食生物，食腐生物，植物应有尽有！凭什么不通过！” 保罗的目光立刻看了过去——他不愿意和岳延宗正面对上，他敬畏于对方恐怖的想象力。 因此，他憋了一肚子火。 但是，你邓普斯算个什么东西？！ “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他的声音也大了起来：“总策说过，风格需要保持统一！这样的风格和我们目前设计的生物完全不同！会极大地让用户感觉这是在外星！” “护肤品集团会怎么想？你让用户感觉在外星，外星能使用和人类一样的护肤品吗！他们的广告能插入这颗星球吗？别忘了，这里可是有几十个生物圈的矿产星！” “但这是外星！”邓普斯感觉心中无数话语堆积在一起，不断冲击着他的世界观，终于说出了一句话：“我们的元宇宙叫银河！” “银河就该有银河的模样！” 这句话说出来，他忽然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是啊……就应该是这样。 以前做的那些都是什么啊！ 诚然，自己的奖金和工资一份不少，但那不是自己加入阿凡达集团的初衷！ “邓普斯！！”话音刚落，斯泰尔丝怒喝道：“公然违抗组长的决策，你是觉得阿凡达集团离开你就会停止转动吗！” 邓普斯的声音顿住了。 他还有儿子，还有妻子，一时意气过去之后，他甚至觉得有些坐立难安。 啪啪啪……就在此刻，一片掌声响起，岳延宗终于站了起来：“好大的派头，这就是阿凡达集团组长的高贵气质？” “JACK！”斯泰尔丝母狮一样转过目光看向他：“你，公然违抗组长的决策，无法胜任设计小组的工作！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我们小组的一员了！” “滚。”岳延宗看都不看他一眼，直视着保罗：“会不会做元宇宙？” 一边说，他一遍理了理衣服站了起来，凭地朝着台上走去：“不会做我可以教你，但像你这样的眼光，你也配待在组长位置上？” 斯泰尔丝不敢相信地看向对方：“你疯了吗？！” “你不想在这一行干下去了吗？” “让你滚没听见？”岳延宗猛然提高了声音：“你也敢在我面前废话？你以为你算什么？” 哗——！！全场沸腾！ 邓普斯震惊地看向对方的背影，嘴唇哆嗦着。其他策划也全都站了起来，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一个新人，居然公然和组长对抗！ 而且采用的是这么决绝的方式！ 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全都死死盯着岳延宗的背影，看着他一步步走向主台，一边走，一边开口：“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做的是什么？” “你知不知道阿凡达集团的根基是什么？” “你到底具不具备最基础的信念和审美？” “什么都没有，你凭什么坐在这个位置上！” “你要做什么？”保罗也惊呆了，太狂了……这个大夏帝国的人太狂了，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质问他！哪怕不满，也要给他身后的帕纳吉奥塔大师一个面子。 作为目前业内为数不多的金牌策划，对方一句话，就是能让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策划混不下去！ JACK……他怎么敢的！ “做什么？”岳延宗站在了他面前，漆黑的眼睛和蓝色的瞳孔相对，保罗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讨回公道，你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