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夜奔遇鬼
“这是我托人用雾角和雪异铁打造的手臂，你将其安装在右肩膀上，尺寸应该正好。”榆竹淡淡地说道。 林厉玄难以置信地看着盒中的手臂，又看了看榆竹，手悬在半空中不敢去触摸，仿佛不愿破坏这件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工艺品。 “大胆去摸，以后你还要经常用。”榆竹皱眉。 林厉玄这才敢上手去触摸，手臂通体光滑，入手冰凉，落手却并不沉重，但是用料十分厚实，手掌的位置有着细细的纹路，掌纹指纹一样，关节处很灵活。 将其安装到肩膀上之后，林厉玄十分兴奋，过了将近三个月，他终于再度有了拥有右臂的感觉。 但当他想要动动手指的时候，却发现毫无反应。 “这……”林厉玄抬头。 榆竹上前，按下手臂内侧的一个开关，手臂中忽然伸出一道道关节，延伸到林厉玄的后背和左臂位置，最终在左臂手肘和腰间的位置停下来，随后关节处伸出钢针，嵌入了林厉玄的肌rou中，却不见流血。 “关节附着到你的肌rou上，钢针则是插入你的xue位中，你要想使用这条雾雪臂，就必须借助这些关节和钢针，利用你腰间和左臂的肌rou来控制，否则雾雪臂跟摆设没什么区别。”榆竹解释道。 林厉玄尝试着用左臂和所谓腰间肌rou去控制右臂，但是自己动动左臂，右臂还稍微有点反应；驱动腰间的肌rou时，右臂毫无反应。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腰失去了知觉。 这种感觉太陌生了，所谓用左臂和腰间肌rou控制右臂，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匪夷所思。 榆竹点点头道：“刚开始肯定是这样的，习惯就好了，由于这条雾雪臂加入雾角，质地坚韧，可防水火。但是其中的异香会引来异兽，如果你身处沙漠的话，最好还是将手臂暂时缠起来。” “在学习云烟十八式前，需要锻炼体魄，因为云烟十八式其中大部分招数都是比拼身体和气力，如果你的身体不够强健，在敌人倒下前你就先倒下了。” “从现在开始，你从这里出门，绕着瀛洲城跑五十圈，全都跑完了才可以回来睡觉。” 正在适应新手臂的林厉玄愣住，五十圈？瀛洲城他是瞬移过的，占地极广，别说跑，就算是走五十圈都得花上好几天吧？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是榆竹这么说了，他不敢说不。 林厉玄转头出门，榆竹坐在庭院中，榆长阳从房屋内走出。 看见弟弟苍白的脸色，榆竹心中了然，叹了口气，却没有说些什么。 榆长阳笑笑坐在台阶上，看了看天色问道：“五十圈，会不会有点太为难他了。” 榆竹无声笑笑：“当年师父收下我的第一天，给我的任务就是绕着瀛洲城跑一百圈，那年我才十一岁。”他看着篝火，脸上火光跳跃。 林厉玄慢速奔跑着，瞬移的时候他就发现瀛洲城极其广大，分段都不知道分了多少，现在跑起来更痛苦，才穿过几条街，他就已经喉咙充血，脚如灌铅。 等到他偶尔步行偶尔失魂落魄估摸着差不多到半圈了吧，已经是深夜了。 林厉玄看着高悬于自己头上的紫月，心中无限惆怅，他不知道为什么榆竹要让他完成这不可能的任务。 林厉玄瘫倒在地上，再起不能，按照这样的效率，要一口气绕着瀛洲城跑五十圈，根本不是时间的问题，而是他有没有命完成的问题。 他靠着墙壁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大口地喘了几口气后，林厉玄开始思考自己要是现在回去会是什么下场。 “嗯？”林厉玄眉头一皱。 “窸窸窣窣——” 丝绸摩擦的声音从巷子里传来，平日里这种声音微不可闻，但是在安静的深夜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究竟是谁还在深夜的巷子里徘徊？林厉玄觉得他这样的疯子今天夜里一个就够了。 脑袋贴墙探头出去，在紫色月光的光泽之下，林厉玄瞥见一袭白袍在巷子里缓步行走，而他的手中拽着一缕粉色，另一只手怀中似乎还抱着一团青色。 林厉玄眯起眼睛，他终于看清，那缕粉色是人的衣服，那个人是被白衣人在巷子里拖着前进！ 林厉玄尽力减轻自己的呼吸，不让白衣人发现自己，但是白衣人正朝着他这边走来。 林厉玄摇摇头准备瞬移离开，这件事情和他无关，继续偷看毫无意义。 “扑通。” 一声闷响，林厉玄停住心思，他鬼使神差地转头。 只见那白衣人手中凭空出现一柄长剑，而后干脆利落地劈砍在粉衣人上。 粉衣人的头颅滚落到林厉玄面前，借着月光林厉玄看清了她的面容。 白天在雾桃楼门口揽客的那个老鸨！ 林厉玄不自觉瞪大了眼睛，白衣人大概砍了接近两百剑，到后面只能看到一道道残影，就连林厉玄的眼力也看不清白衣人究竟出了多少剑。 劈砍完毕的白衣人看着地上的血rou，点了点头，似乎十分满意。 白衣人忽然抬头，目光扫向拐角。 林厉玄收起视线，刚才他已经和白衣人有了眼神接触，他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于是林厉玄主动从拐角走了出来。 白衣人抬头，露出全部真容，竟然是一张紫色的恶鬼面具！ 林厉玄眼神中微微讶异，但是眼前的场景吓不到他，他就那么站着和白衣人对峙，所隔不过十多米的距离，白衣人手中的长剑甚至还滴着血。 双方沉默无言，林厉玄看着白衣人手中的长剑，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就在此时白衣人转身跳上屋顶，失去了踪影。 林厉玄没有看地上的血rou一眼，转身离去。 身穿青衣的女子躲在墙角的罐子后面，惊恐地捂住嘴巴，眼中涌出泪水，随后昏倒在地。 …… 林厉玄失魂落魄地回到榆竹家，像是木偶一般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榆竹惬意地坐在庭院中，手中有一杯红色的水，他喝了一口，抬眼看着地上的林厉玄。 “没跑完五十圈回来干嘛？”榆竹淡淡地说道。 林厉玄只是喘着气，沉默地看着天空。 “二十四年前，我刚拜入师父门下。那天晚上吃饱饭之后，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跟我说绕着瀛洲城跑一百圈，跑完了才能回来睡觉。” “我自小就在瀛洲城长大，我和师父说，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师父却和我说如果完成不了，就直接滚吧，他不收我这个徒弟。” “那个时候我无依无靠，长阳还是个襁褓中的孩子，我不能被逐出师门，否则我们就会再次沦落街头，所以我当时点头说，那我去。” “跑到大约四分之一我就已经生不如死，第二天师父在街头把我捡回去的时候，我记得我昏昏沉沉地和师父说，绕着瀛洲城跑一百圈，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没有任何人能做到。” “我至今还记得师父把一颗药喂到我嘴巴里面，然后笑着对我说，似乎很多事情是不可能的，但绕着瀛洲城跑一百圈绝对不是。” “然后他背着我，以我倒下的地方为起点，就那样跑了起来，”榆竹的眼神中有着追忆，脸上也带着微笑。 “我直到现在也没见过我师父那样的人，刚开始他的速度并不快，我甚至怀疑他能不能跑完一圈。” “完成一圈之后，我想师父应该的极限应该也就这样了吧，我这个做徒弟的也就跑了四分之一，做师父的能跑完一圈，足够了，很厉害了。” “但是师父还在跑，他还在跑！五圈之后，我恢复了清醒，却觉得脑海轰鸣，” “十圈之后，我的惊骇无以复加，我没想到有人能跑到十圈！我感觉师父的速度加快了，周围的景物我看不清，剧烈的晕眩感让我差点晕过去，” “五十圈之后，师父还在加速，我感觉风在我耳边呼啸，” “八十圈之后，我感觉我就是风！” “终于师父跑完了一百圈，太阳也才刚刚落山。” “他停在了我倒下的地方，而我再次瘫倒在地干呕起来。虽然当时我才十一岁，但是我的体重不输成年人，他就这样背着我跑完了一百圈，停下来的时候甚至只是微微喘气。” 榆竹看着林厉玄呆呆的神情，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当时的表情就和现在的你一样，呆滞，震惊，我无法相信发生在我眼前的事实，但是师父用实际行动告诉我这个不成材的徒弟，” “似乎很多事情是不可能的，但绕着瀛洲城跑一百圈绝对不是。” 林厉玄有些恍惚，听着这自信张狂的话语，仿佛榆竹的那个师父，自己的师公，就站在自己眼前，对着自己说下这一句话。 榆竹起身，站在林厉玄面前，摇头说道：“我知道你无法完成，因为就连我至今也无法完成，我最多只能跑九圈，连我师父的十分之一都达不到。” “让你去跑不是为了羞辱你，也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世界上有太多不可能的事情，但只有尝试过后，我们才有资格对自己说不可能。” “不要因为某个战胜不了的目标或者做不到的事自怨自艾，更别因此走上……”榆竹神情有些黯淡，止住了话头。 一圈都没有跑到的林厉玄回忆着几天前上香的时候看到的灵位，问道： “师公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师父啊，”榆竹微微一笑，“在我眼里是个很倔强的人。” 林厉玄沉思着，应该真的是个很倔强的人吧，甚至死了都不愿让徒弟在自己的灵位上刻下名字。 “砰！” 大门被踹开，一伙身着精良甲胄的卫兵冲进来，包围住了榆竹和林厉玄，随后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人带着一个青衣女子缓步走来。 林厉玄看着那个青衣女子，感觉十分的眼熟，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中年男人指着林厉玄问青衣女子：“是他吗？” 青衣女子原本低着头，听到询问之后抬头瞥了一眼林厉玄，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她疯狂地点头。 中年男人眼神骤然凶狠，挥手下令：“给我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