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独行的猎人
“喂，小子，你能不能有个乞丐的样子，你躺这里翘个腿，比大爷还大爷，能有人给钱给吃的吗？” “你学学我好吧，我免费教你，首先你摆出一副悲苦的表情，然后头埋地，身体前倾，看到有貌似阔绰的大爷过来，你就赶紧大声说几句好话，只要这些到位了，一天下来总能有些吃的。” “我和你说话你到底听没听到啊！” 这是邹煌每天都要对林厉玄重复的话，他也不管这独臂小子听没听到，每天总要重复上几遍，因为最近讨到的钱和吃的越来越少了，有时候甚至他一天也就一顿饭。 邹煌看也不看独臂小子，因为他已经习惯了后者的沉默，自从上次的风波之后，他勉强算是和这小子认识了，只是互相都不知道名字，他没问，这“哑巴”就更不可能了。 乞丐虽然是瀛洲城的底层，但是也有自己的一套规矩，也是他们的底线，无论做什么事情，大部分乞丐都尽量不越过这些潜规则。 邹煌在这片乞丐窝年纪最大，资历最老，所以一般的乞丐都会卖他个面子，不主动去招惹。他也就不会被卷入乞丐帮派之间的斗争。 而林厉玄来这里的第一天就靠一只拳头一双手脚打出了名气，就连绰号“小鬼缠”的混混乞丐木七都在他那里吃了瘪，其他人就更不敢去招惹了。 这两个人是乞丐窝独一档的特殊存在，一般人不敢靠近，更别谈去主动结交，乞丐们大多都是苟且度日，懒得去处理这些乞丐窝内部的人际关系。 邹煌看着碗里的半个馒头，虽然是昨天的，但他实在饿得不行了，还是狠下心来掰下半块本来要当晚饭的馒头，塞进嘴里慢慢嚼了起来。 他一边啃着馒头一边看了一下墙角，心中有些疑惑，这小子怎么每天就吃一顿饭，有时候还不吃饭，也不见他瘦呢？难道年轻人真的这么有活力，挨饿都扛得住？ “唉，看来我果然是老了。”邹煌摇头感慨，吞下嘴里的馒头。 “哦？今天死得又是哪位啊？”邹煌饶有兴致地看着街边搬运尸体的小厮。 小厮和邹煌貌似也很熟的样子，笑着回应道：“雾桃楼的打手，据说也是地下擂台的人，是这个月来第十五个了。” 邹煌摇摇头感叹道：“果然作孽做多了老天也不放过，先是三年前的四恶，现在雾桃楼又首当其冲每天死人，前几天是嫖客，这几天是打手，啧啧啧，我看有些人好日子是到头喽。” 林厉玄瞥了一眼街角搬运尸体的小厮，随后移开视线枕着胳膊，看着天空，神色平静。 他知道邹煌一直在观察自己，也知道这小老头利用自己乞讨，他也能趁机分一杯羹，这种小心思过于明显，老头也不打算隐藏，林厉玄既不拆穿，也不拒绝。 他需要这个邹煌帮助自己，乞讨到的食物虽然不多，但是自己偶尔吃点，便能打消别人对自己的怀疑，倘若一直不进食，这种非人的反常行为，迟早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林厉玄不喜欢麻烦，也不喜欢有人顺着麻烦来打扰他，至于他为何会在这里，为何会混进乞丐窝里，他自己也不清楚。 也许是因为这里躺起来挺舒服，也许是因为这里阳光不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他说不出来任何一个，因为他的世界早就在爆炸发生的那一刻变成灰暗的了。 他拥有瞬移这种超越常人的强大能力，又能保持此刻的青春和活力，不需要任何食物也能活着。 明明拥有这样改变世界的能力，但是他已经什么都不想要，什么都不想做了。 十年，很快的。 林厉玄缓缓闭上眼睛，在这日复一日的生活中等待自己的死期。 邹煌听到喧闹声，眯了眯眼，看着远处骑着黑马的武夫，不屑地冷笑一声，随后幸灾乐祸道：“又有倒霉蛋要死了哦！” 林厉玄睁开眼睛，默默缩在墙角看着远处的人群聚集。 一个三角眼，牙齿白净的青年男子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背着一把猎弓，身后跟着一群武夫，均是背着武器，眼神不善。 他们全都穿着统一的兽皮制服，只有三角眼青年身上穿着略微华贵一些，很明显他是这群人里面的领头人。 而他的身边是一个扛着大旗臃肿男人，黑色的旗帜上用白色的丝线绣着一只白狼。 青年男子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用尽量和善的语气大声喊道：“诸位，我是我们是白狼商队的猎人，我是小队长伊决，” “想必大家经常在路上看见过我们带着各种猎物回来，现在你也有这种机会了，一年就两次的白狼猎人小队招人开始了！” “只要你会最基础的云烟十八式或者粗浅的武功，就可以加入我们，一起成为瀛洲城地位极高的猎人，待遇优厚，有意向者速来！” 伊决这几句话一喊出来，立刻就有很多年轻人围上去，争着抢着要报名，但是也有很多人直接无视了招人，自顾自绕开了。 邹煌看着那些狂热的年轻人，脸上带着兴奋的神情，好像只要报名了，他们就可以成为瀛洲城最强的武夫，最知名的那一批人，老人摇了摇头，感慨道： “真是一群无知的年轻人啊，给沙漠中的野兽当口粮都不够吃的，这个时候倒是很兴奋，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猎人们真要这么厉害威风，早就人人争着抢着去当猎人了，只怕不是去当猎人，是去当替死鬼哦。” 靠在墙角的林厉玄瞥了一眼邹煌，这老头的声音不大，但是他全听到了。 这段时间虽然林厉玄终日无所事事，但是躺在墙角的乞丐窝，也是通过旁观这一最直接的方式了解到了一些瀛洲城的风土人情。 瀛洲城占地极广，人口众多，什么阶级、职业的人都有，猎人就是瀛洲城的一种主流职业。 而他们猎杀的对象，就是瀛洲城外面黑潮沙漠的野兽，这也是城内人们rou食的主要来源。 猎人们负责猎杀，所属商队负责下发众多店铺进行售卖，所以猎人是瀛洲城内很受大部分人欢迎以及尊重的职业，没有他们的话，食物的来源会很稀少。 白狼商队就是专门干这种打猎贩卖的行当，而他们也仅仅是瀛洲城众多商队之一罢了。 据说瀛洲城内还存在一支特殊的船队，拥有城内独一艘的私人沙漠航船，能够抵御沙漠中夜晚出现的黑潮，从而让人不被黑潮“吞食”。 至于这个所谓的黑潮是什么，林厉玄只听到了一些大婶在街上零星聊过几句谁谁谁的丈夫被黑潮吃了，至今没有回来，她们聊的时候都很谨慎小心，林厉玄就更听不到什么了。 林厉玄不知道为什么邹煌对白狼猎人小队的谋划如此清楚，但是他知道，这小老头说得多半是真的，那些现在争先恐后报名加入猎人小队的年轻人，多半最后都回不来。 林厉玄并不在乎这些猎人内部的阴暗面，他只想了解这些事情来打发时间，至于最后那些人的下场如何，他不在乎也管不了。 正当林厉玄准备继续躺在墙角度日的时候，邹煌忽然惊呼道： “哇，这才几天又猎杀到一只，还是最难缠的白啼兽，不愧是榆竹啊！” 听到赞叹的林厉玄倒是有些好奇，虽然和这老头相处时间不久，但是从未听到任何除了刻薄抱怨以外的话，到底是谁可以让他这样赞叹？ 无需林厉玄去寻找目标，因为那个人以一种很显眼高调的姿态走过来了。 有些眼熟的灰色袍子，还有男人身后的长矛，终于待到那男人被群众的惊呼和赞扬包围着走来时，林厉玄看到了他脸上的花朵刺青。 正是将自己从沙漠中就下来的那个人！原来他叫榆竹？不知道是哪两个字。 榆竹扛着一只白毛带血的野兽尸体，尸体经过处理，已经没有骨头，血液也被放干净了，只剩下能吃的rou。 他就这样扛着可能上百斤的兽rou招摇过市，神色平静，看着脚下的路，没有看周围行人或者那些白狼商队的猎人。 邹煌点头赞扬道：“谦虚冷静，低调中带着一丝霸气，这就是独狼一样的大丈夫啊，独臂小子，你学着点，你看看人家这气概，再看看你，乞丐一个！” 榆竹目视前方，绕过聚集的人群。 赞扬和羡慕的议论声中，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忽然传出： “我当这是谁招摇过市呢，原来是榆竹榆大猎人啊，” “怎么昔日那个名震瀛洲城的武夫，也沦为了猎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