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的绯闻

    春回大地，万物萌发，鸟语花香的校园，日渐生机蓬勃。篮球场上，有男生赤胳膊、光大腿激战正酣，引来不少女生围观呐喊。花前月下，久别重逢的小情侣，开始伺机亲亲我我。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生，依旧塞着耳机，手捧书本信步在教室和图书馆之间。爱做白日梦的男生女生，也像惊蛰后的虫子一样不愿趴窝在宿舍里了。阳光普照下，青春的身影在校园四处盛放，恣意昂扬。除了学习，每个人还有许多事要去做，值得做，无论爱情或梦想，只要不负光阴，不负韶华。

    这阵子，青青的心情也变得明朗起来，她渐渐忘记忧伤，忘记去想念一个人，学会心无挂碍，自然少了烦恼。灰姑娘笑说她是被学长的爱滋润了，这话也不假。自学期开始，项田就殷勤备至，尤其得知她失恋事实后，更是明目张胆地盈盈绕绕在其身旁，步步紧逼地展开了追求。隔三差五，他就约着青青出来谈心，见她没有厌烦，步调就更紧密，慢慢变成了天天约。

    像所有教科书般校园约会起步那样，项田邀她去听讲座，去校园散步，去餐厅吃饭，去cao场绕圈，去打羽毛球等等，在这些过程中，他伺机表现着自己的体贴温柔，展示他nongnong的爱意以及除了身高体魄之外的所有优秀之处。尽管他费了些心思，可这些按部就班式的俗套表达，似乎乏善可陈，总不能够激起青青的感官刺激和怦然心动。在青青眼里，他像个旧电影里的有为青年，整个人的气质里有种自带的老气横秋，追女孩的行为举止不是老偶像剧里学的，就是上世纪的爱情小说里抄来的，从没让她有意外惊喜可期。

    项田说自己没谈过恋爱，青青半信半疑。要说好处吧，那大概就是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得踏实罢了。项田说他不懂得怎样追女孩子，这话听起来更像是为自己不尽人意的表现做了完美的合理化解释。青青不在乎这些，毕竟，她面对的是一个全心喜欢自己的人，不该过于苛责，温柔善良和包容是大多女生的天性。

    就在青青心无旁骛地试着接受项田追求之时，却无意中发现赵雅涵和曾经邂逅的那位白羽绒服男子一直有联系。她暗暗吃了一惊，心想这姐妹真不是省油的灯。可更让她惊讶的事情还在后头，传闻睡在她顶头的老大跟辅导员有染，一时成了系里的爆炸新闻，青青算是最后一个知道。有人反映到院里，院书记做摸底调查时，找青青了解情况，青青竟一无所知。后来，院里低调处理，只是将辅导员调离到别的岗位。所有风言风语，持续了半个多月才慢慢消停。期间，老大看似没受什么影响，内心承受的压力和打击，恐怕只有自己最清楚。向来大大咧咧的邝莹，一度沉默寡言。她在事发时，曾挨个询问舍友是否听说了什么关于她的事。大家支支吾吾，隐晦了半天。灰姑娘捅破虚伪的矜持，告知她传言事实，其他人才跟着你一言我一语，把所有能刺激到她的流言蜚语通通道出。老大气得当众哭了，悲天悯人，所有人吓一跳，不知该怎么安慰。只听她声嘶力竭地反问，你们信吗？众人眼神空洞地相互看看，没把握地赶紧摇头。

    老大仿佛装满了一肚子天大的冤屈，她异常愤怒地说：“没错，我是喜欢辅导员，喜欢他怎么滴？我没偷没抢，没做小三。再说了，他陈建根本没同意！我这顶多就是暗恋而已，一厢情愿，不关他的事。咱班暗恋他的，肯定不止我一个！谁叫他长得帅气，还平易近人！这也有错吗？你们说说！我又没跟他上床，什么年代了？！这点往来，连暧昧恐怕都谈不上吧！”

    众人应声附和着点头，连答对对对。

    邝莹越说越激动，“你们说说，这世上小人怎么这么多？心理阴暗，见不得人好是不是？上个月末他生日，俺一时冲动、糊涂，买了个礼物想送他，就主动约他出去庆祝。他一外地毕业过来的小伙子，本命年生日，都没个人给他过，多悲哀！都算北方爷们，义气直爽，我两兴起，就多喝了点酒，也没......也没啥过分的事。宿舍熄灯前，就一起赶回来了。之后也没再见过几回，怎么就传得这么乱七八糟，不堪入耳？这下子害他工作受了影响，他可是我们辅导员啊！平时对哪个差了？”

    “误会呗！”“没事的。清者自清，不必当回事就是了！”“我们相信你不会那么出格的。”“陈建人挺好的，正人君子一个。”“谣言止于智者！小人不得好死......”听听，形势大翻转，安慰的声音此起彼伏，说起来还一套一套的，比车轱辘转的滑溜。各个义愤填膺，同仇敌忾，一副要维护老大名节的姿态势不可挡。

    老大最后义正言辞地说了句：“我和他，比小葱拌豆腐还要清清白白。”众人附和声越来越小，很快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樱花盛开的时候，总怕风雨来袭，树身若被轻轻晃动，花瓣便洋洋洒洒地落下，如同春光盛极一时的谢幕。这零落一地的花瓣，足以覆盖季节里的所有流言蜚语，只让同学们尽情徜徉在四月天，随着和风细雨忘情地烂漫一阵儿。

    项田找了机会，向青青表白，两人成了男女朋友。没人惊奇，也没人羡慕，一切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像是被经营好的。青青回想过程，和他相处的每一天、每一步像是在既定的程序里按部就班地演进而来，或许这就符合理科生善于精打细算步步为营的恋爱方程式吧。只有学数学的项田解得了答案，她根本想不明白真理的命门所在。记得有一次，项田喊她去听一场管理学讲座，主讲人是位业界知名教授，他幽默风趣，深入浅出，与青年学生畅谈管理学问。在讲到管理的广域范畴时，他还特别向在校生们强调了要学会恋爱管理，注重目标导向。这两点，青青印象尤为深刻。她随之想到，以项田的聪慧天资跟领悟能力，学以致用起来，应该算小菜一碟。

    青青乖巧的小手被项田牵着，她没使任何力气，任由项田那长了麦芒一样长长汗毛的手臂紧紧攥住它，连带起她松懈的像没了筋骨的臂膀，一前一后，随他的腕力牵引着，在两人之间来回荡悠。樱花在他们头顶开得像云朵一样，一簇一簇，雪白亮眼，每一骨朵都毫无保留地绽放，满树芬芳，只为织绘出这繁华至极的景象。两人慢悠悠地走在樱花树下，徜徉于美景当中，找寻着、体会着传说中的，想象里的浪漫。

    青青感叹樱花美不胜收，这动人的感受让她不能的拒绝，就像不能拒绝被牵手，因此，她的感受与旁人自是不同的。项田的小西装比平日里更笔挺，整个人显得精气十足，神情中还透出一种爱情里的志得意满。此情此景，是他想要的浪漫，也是和周围情侣们相似的感受。

    青青说她喜欢郭富城在电影《浪漫樱花》里的潇洒舞姿，项田毫不委婉地说自己四肢不协调、学不来。青青淡淡一笑，没有勉为其难的意思。转瞬，她想到舞姿优美的师磊，他去年曾以一曲《剑魂》的古典舞惊艳了艺术学院的迎新晚会。此时想起他来，内心不免泛起一丝愧疚。近几个星期，青青把课余时间大多给了项田安排，师磊几次约她都被婉拒，想想真有点过意不去。

    青青心血来潮，播起师磊号码，喊他出来一起赏樱。师磊干脆地答应，背了单反就兴冲冲赶来。不料，青青旁边还有项田，原本恣意开心的他不由收敛了几分，脸上浮现的失望来不及收藏，就忙去迎接项田上来的客套招呼。他们之前照过面，清楚对方的存在，这回相见，默契地配合，彼此含而不宣，不打听，不追问，不试探。在一起像熟人，又没什么亲近感，一切互动只围绕着青青。

    师磊摆出一门心思拍照的架势，相机快门按个不停，焦点在青青和樱花之间随机切换。在他眼里，青青和樱花是光景里美的所在，项田出现在画面里显得多余。但在项田的构想中，他牵青青的手走在繁花丛中，那便是最美的风景。于是，他握紧青青的手不放，等着师磊的镜头为他们留下美好的瞬间。

    师磊扮演摄影师角色，指点他俩摆拍造型。尽管他热情不减，可潜意识里，他免不了有种想把这个戴眼镜如同戴了面具的瘦小男生P掉的冲动。细心的师磊在喊开拍口令前，观察着青青的表情反应。他留意到青青时不时流露出的不自然，被项田搂肩后僵硬的体态，被提示后，仍未发自内心的畅快笑颜，这些微小的肢体语言和神情，让师磊内心有所不安。冥冥中，他觉得那就是青青眼下幸福里可能不幸的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