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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陆

    翊坤宫花厅中,慧善真人与众臣言道:“霸元文宗年间,慧星骤现,人心浮乱,文宗为防天下有变,大举扩兵,我朝太祖皇帝,时年十五岁,年少英武,习得一身好本领,也被征召入伍。三年后,那东陆国跨过海峡,欲抢占安东,文宗随即派三十万大军,入安东阻击,太祖也在其中,经过两年浴血奋战,方才击退东陆人。当年霸元文宗驾崩,明宗即位,那霸元明宗皇帝乃勇武好战之辈,即位后便发誓要踏平东陆,于是自军中挑选出上百名能征惯战之士,又从江湖上征集了上百号奇人异士,组织了一支两百余人的前锋斥侯营。太祖因军功卓著,有幸被选中,我紫极观祖师爷紫极真人,当年不过是一介小道士,因通晓武功,又医术超群,也有幸被选中。这一营前锋斥侯,先是在东胡集中训练,练习那东陆人的言语动作、行为穿着、饮食习俗,光此一项便耗时三年之久。随后便陆续分批派往东陆当细作,暗中收集东陆的各种资料,此番一共派出二十二批人,前后历时近一年。太祖和我祖师爷同在一批,以太祖为首一行共十一人,乃是第八批入的东陆,未曾想这二十二批前锋斥侯,两年多后却只回来太祖这一批,且同去的十一人,也仅存三人回来。太祖回来后,便力劝霸元的征东大将军,劝其放弃进攻东陆的计划,可惜的是当时太祖人微言轻,那霸元明宗又是刚愎自用之人,太祖之言根本无人采纳。那征东大将军得到太祖带回的东陆地图后,便命人拓印分发军中,霸元明宗又组织了四十万大军,分成北南两路,北路三十万大军,水师陆师俱备,倚为主力,南路十万水师为辅,分两路进攻东陆。太祖同他一起回来的那人,均编在北路大军的先锋营中,我祖师爷回来时已受了重伤,此番未能随军同征,倒是侥幸逃过一劫。后面的事情诸位大人应该都清楚了,也不需贫道再行多说了吧”。

    诸臣听后尽皆默然,后面的事情便都记载在那《太宗实录》中,霸元的两路大军,南路水师遭海上狂风袭击,十万人东沉大海,尸骨无存。北路军登上东陆后,先是染上瘟疫,后又遭东陆人袭击,死伤惨重,三十万大军仅百存其一,逃回来的不过数千人,那霸元的征东大将军,也死在了东陆,万幸太祖皇帝逃过此劫。那霸元明宗皇帝,经此打击一病不起,不到一年便一命呜乎,霸元在不到十年间,却经历两次大战,已然元气大伤,随后便内乱丛生,天下渐成分崩离析之状,太祖皇帝在一片废墟之中重整河山,经历无数生死波折,历近三十年,五十多岁时才创下本朝。

    稍后那兵部尚书江大人开口问道:“那霸元既然将地图拓印了,怎么本朝却不见流传下来?这份地图既是太祖皇帝亲手所绘,又是如何到的天师手中”?慧善真人耐心的回答道:“太祖皇帝统一天下之后,先是下令那东陆为不征之地,为防后世有人再起征伐东陆之心,便下令将原霸元所拓之东陆地图,尽数收缴销毁。太祖当年暗访东陆一事本就隐秘,和太祖一同踏上东征之人,又绝大多数死在了东陆,太祖和我祖师爷,刻意隐去了此事,所以后世也无人知晓太祖当年之事。太祖在东陆岛上时,为防止意外,特意制作了两份地图,一副画在羊皮纸上,最后交给了霸元的征东将军。另一副画在了自己的内衣之上,临出征东陆前,交给了我祖师爷保管。这份地图太祖后来原本也打算销毁,可是念及当年一同踏上东陆的那些军中手足,两百余人只回来三人,最终活下来的仅存两人,牺牲两百余人,才换得这一份地图,终不忍心将其毁去。太祖随军东征失败后,回来便将在东陆的所见所闻,尽皆详细纪录在那本《东陆见闻录》上,最后与这份地图一起,交予我紫极观,命我紫极观妥为保管。在紫极观中,除掌教之外,两百余年来,均无人知晓此事”。

    圣上对诸臣的商议不甚感兴趣,倒是对慧善真人所说的太祖当年之事兴趣盎然,听完慧善真人的一番话,轻拍桌面,对众臣感慨道:“太祖爷不愧是真命天子啊,没想到竟有此等壮举,大丈夫当如是也”。接着又问慧善真人道:“此书既藏与紫极观中,天师可曾有看过?书中到底是如何叙说那东陆之事的”?众臣一听此话,俱是面面相觑,都心想“圣上倒是挺喜欢听人讲故事的”,但也都不敢出言相劝,只得静待慧善真人叙说,那慧善真人回道:“这本《东陆见闻录》虽藏于紫极观中,但除了我祖师爷看过之外,后世也无人看过,贫道所知晓的东陆之事,是从另一本叫《东陆异志》的书中所知。此书乃是我祖师爷所写,假托他人之口,以道听途说之言,将自己在东陆的所见所闻,详细的记录了下来。为防有人瞧破其中的隐秘,书中多用谶言,所言之事也多夸张怪异,在不知情者眼中看来,此书不过是聊当消遣之作罢,实不足信。不过书中对那东陆国君臣国民的评价之语,确实是出自太祖之口,并非我祖师爷杜撰”。

    圣上一听到此言,登时兴致高涨,紧接着问道:“书中有何谶言?又有何夸张怪异之事?天师不妨给众卿家讲讲,也好让众卿家一起涨涨见识”。众臣一听此言,都心中暗想“明明是你自己想听故事,却非要扯上我们”,此等腹诽之言,自然无人敢说之于口,大家也就只好接着往下听了。慧善真人回道:“书中有一谶言,倒是可供参考,书中曾言道,"慧星出,或有乱;若逢七星聚,东陆必有战"。据我祖师爷在东陆打听到的消息,每次慧星出现之后,东陆都会出现瘟疫,那东陆漂于大海大洋之上,瘟疫也与我神州不同,东陆的瘟疫性极寒冷,染疫者如坠冰窟,死者浑身青白,犹如被冰雪冻死一般。东陆人治疫之法也极特别,岛上有一种名叫"地狱之君"的幽兰花草,只生于岛上火山口数百步之内,一年四季常开,染疫者只需整株生食,便可解那温疫。只是此花草生性燥热,需生食方可有效,需把握好剂量,服少了便是一时冷一时热,患者常在冷热交替中死去。若是服用过多,又会使人性情暴躁、神志混乱,乃至于产生幻象。岛上原是不缺这种花草,只是每到那慧星与七星连珠相逢的时候,岛上火山便会陆续爆发,伴随着地震海啸、狂风暴雨,此花草因生长于火山口附近,火山爆发时便常常被毁,此时要想釆集,也较平时艰难百倍。东陆人全靠此花草治疗瘟疫,此花草又不可久存,当瘟疫和火山爆发一起出现之时,东陆人常怕无药可用,寻得一片花草之后,便常有多采多食之举,以至于举国上下,数年间便渐成疯癫之象,多有狂热之举。东陆岛上自古便流传有一首歌谣:白龙君,天上见;黑龙君,海中现;云龙君,雾中现;风龙君,林中现;雨龙君,川中现;火龙君,山中现;土龙君,地中现;七龙珠,齐相连,佑我皇,护我民,指引我族向西迁。那东陆人每唱到此歌谣时,都是泪流满面,我祖师爷在书中直言,自己听到东陆人唱起此歌时,也是伤感不已潸然泪下,似乎此歌谣,道尽了东陆人的辛酸遭遇。但此谣也说明了,东陆人的狼子野心,绝非一朝一夕之念。我祖师爷据此推断,那东陆每隔三百年,便要向我神州发起挑衅,与那慧星骤现、七星相连之事,有着至关重要的联系”。

    慧善真人说了这许多,一时有点口干舌燥的感觉,当即停下喝了几口茶,那圣上却是一脸仔细,听得是津津有味,待真人喝了茶,略显急切的催促道:“那东陆还有何新鲜稀奇之事,请天师也一并讲讲”。慧善真人看了一眼首辅赵大人,见那首辅赵大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当下无耐的回道:“那东陆还有两事尚需留意,一是东陆人喜用毒,其毒也多以"地狱之君"幽兰花草为主,那幽兰花草鲜时为药,枯时为毒,东陆人常收集此物,待枯后再制作成毒物,临战之时,多有施毒放毒之伎俩。二是东陆人多爱养鸦犬,常用新鲜幽兰花草喂食,所以东陆豢养之鸦犬,虽颇通人性,但较之普通鹰犬,却尤为凶猛。其豢养之鸦,通身乌黑,大若鹰隼,叫声凄惨瘆人,善啄人喜叼物;其豢养之犬,亦是通身乌黑,行动敏捷状若黑豹,两眼绿光夜视极佳,平时不叫唤,斗时死咬猎物不松口。每到临战之时,东陆人常常先放出其所豢养的鸦犬,充其前锋袭击sao扰敌军,那东陆鸦犬亦如其民,好斗狠噬血rou,凶猛异常,绝非平常所见之物。日后若是与那东陆人相遇,此二事当加倍小心”。

    圣上听到此番言语,一脸的新奇兴奋,当下对众臣笑言道:“那东陆的花草倒也有趣,鲜时为药枯时为毒,那半鲜半枯之时,却是药还是毒?养鹦鹉养金丝雀的倒是常事,养鹰隼的也常有,养黑鸦的却是少见,还有像鹰一样大的乌鸦?还能啄人叼物,也不知道能不能像鹦鹉般学人说话。那东陆的犬也有意思,不叫唤就算了,尽是黑色还两眼绿光,那不是跟乌云猫差不多了吗”?说完便是一阵哈哈大笑。首辅赵大人眼见龙颜大悦,怕圣上再起猎奇之心继续追问,当下开口问道:“现在慧星已现,那七星相连却在何时?还烦请天师帮忙推断一下”。慧善天师当即答道:“当在三年之后的五月中旬出现”。首辅赵大人回过头来,轻声对次辅杨大人言道:“天师所言,与钦天监高大人所推断的一致”。首辅赵大人随即对圣上言道:“经过天师的这一番解答,此事的来龙去脉已然清楚。臣以为,朝廷往后几年,当做好备灾备荒备战的准备。当务之急是稳定人心,严防有贼人利用异象作乱,从即日起,各省各州府的守备防范、药材物资当需加强。五京乃本朝命脉所在,臣提议当派遣四品以上京官,携内卫共同坐镇监督”。圣上此时本来正在兴头上,见首辅赵大人又说起了军国大事,心里顿时一阵恼火,心下想:“这个老杀才,尽扫朕的兴”,面上却不阴不阳的说道:“赵爱卿言之有礼,就依卿所言,内阁和众卿家都一起商议一下,看该如何应对”,轻飘飘的就把问题丢给了内阁和众臣。转头对一旁的内侍示意,让内侍把那个机关盒呈上来,内侍从慧善真人身边的桌子上,拿过机关盒递上,圣上接过便打量琢磨起来,一边看一边问:“天师,这盒子倒是挺精巧的,紫极观中有趣的东西倒挺多的啊”。慧善真人当下回道:“此乃太祖皇帝当年命工部所造,专门用来存放重要物件的,今日既然已将太祖爷当年之事言明,那这盒子和里面的东西,自当交由圣上处置”。圣上一听,当即笑道:“天师莫不是看朕喜欢,这才将此物交于朕?朕先言明,朕可不是那种贪图之人啊”。慧善真人回道:“紫极观世受皇恩,自当报效朝廷,此次慧星现世,只愿紫极观上下,能尽一份绵薄之力,希望这盒中之物,能助圣上和各位大人一臂之力,消弥这场祸患,那便是功德无量了”,说完此番话,随即向圣上与众臣各作了一个揖,圣上听到这番话,看到这番举措,知道天师已有去意,当下也不强行挽留,示意内侍送人,慧善真人随即抽身而退。兵部尚书江大人,和工部尚书陈大人,见慧善真人退去,当即向圣上禀告,说尚有不明之事需求教,圣上当即命二人自行去请教,转头就想散朝,好将今日听到的一众新奇之事,说与郑贵妃分享。一众大臣知道此时若散了朝,下回要想再见到圣上却是难,当即纷纷表示有事要上奏,圣上见众臣难缠,也不敢太拂了众臣之面,毕竟当此人心浮乱之时,还需仰仗这群官僚,不然家国恐生内乱,当下心中虽有一万个不愿意,却也只能耐着性子,重新坐下听众臣废话。

    兵部尚书和工部尚书二人出了花厅,追上慧善真人言道:“天师且慢走,我等还有事要请教天师”,慧善真人当即止步,静待二人开口,那兵部张大人也不客气,先开口问道:“适才天师言道,那东陆有好战之君臣,有凶猛之兽,有剧毒之物,也有西进之心,可为何每次要等三百年,才向我神州发起挑衅”?慧善天师笑言道:“大人这个问题问的好,东陆之君臣虽好战,东陆之民面虽悍勇,可一来畏惧我神州实力,二则那东陆一向小灾小难不断,其国其民,皆有一种朝不保夕的忧伤,其族人内心实则软弱。只有到了那举国皆要消亡的大灾大难关头,才敢举国拼死一战,寄希望于以小博大,以图求得族人生存之地。所以东陆之兵在战场上,只尚进不言退,颇有几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气势,尚书大人日后若果真遇上那东陆兵,当需万分小心”,兵部尚书闻言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多谢天师指点迷津”。工部尚书陈大人满脸堆笑,向慧善真人询问道:“天师既然对东陆之事如此了解,想必是做了详细的准备了,那紫极观中,可有对付那东陆人的神兵利器”?慧善真人哈哈一笑道:“贫道乃一出家之人,与这军国之事,本就不该掺和,只是承蒙圣上抬爱,这才有幸参详其事,哪还敢谈什么克敌制胜之道,两位大人若无其他事情,贫道这就告辞了”,说罢转身就大步流星的走向宫门,两位尚书大人想要挽留都来不及,浑不似七旬老人的模样。那工部尚书陈大人一时愣在那里,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旁人:“天师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旁边的兵部江大人提醒他道:“天师这分明是不想说,可他越是不说,越说明你问对了,我猜那紫极观中,肯定藏有对付东陆人的神兵利器”,工部尚书陈大人状若恍然大悟般说道:“江大人言之有理!那江大人,您猜那会是什么样的兵器呢”?江大人哑然一笑道:“这个嘛,天知地知,天师也知,你我皆不知”,二人一边说话一边重回花厅,生怕圣上又散了朝,随即便加入了众臣奏事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