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墙上的名字
林屠夫像狼狗一样从灵米仓里猛窜出来,他的腿上贴着一张神行符。 一群拿着挠钩和其他法器的修士,无声地涌向他的屁股后面。 薛若尘来的时候坐在赤眼蛮牛前面的辕架上,此刻趴在车斗的最后面,向屠户尽量够出手去,有一瞬间手指尖碰到了屠夫的手。她的身体前倾得太厉害,几乎全部甩在车斗外,旁边的修士顾不得她是女修,不得不抱住她的腰。 后面的修士还在追屠夫,赤眼蛮牛牛角朝天不管不顾地继续加速。薛若尘觉得手上的分量越来越重,屠户的脸此时扭曲得像个刚蒸熟出笼的包子,眼睛鼻子都挤到了一起。 薛若尘从来没见过赤眼蛮牛能跑这么快,也从来没见过那个修士凭着低阶神行符,能将两条短腿轮的得这么快。这两者之间究竟谁能赢,答案是不证自明的。 忽然,屠户笑了笑,就像包子终于裂开了口,汤汁流尽后快速干瘪泄气了一般,所有的重量骤然消失了。薛若尘和抱她腰的修士反向倒在了车斗里的灵米口袋上。 屠户瘫软在路上不再向前,喊了一句:“你们小心…”后面的话因为距离变远就听不清了,只能看见他的嘴在一张一合。 薛若尘翻身滚起来,指尖还留有屠夫的手汗,屠夫正在快速变小,瞬间就成了一个黑点。薛若尘悲愤难当,大喊道:“我一定回来救你。”这句话刚脱口,连黑点都看不到了。 林屠夫跌坐在原地心想,cao,这回眼睛肯定要被铁心兰抠出来了,再怎么说以前也是邻居,可不可以商量一下,只挖一只眼睛,好歹独眼龙还是可以继续卖灵rou的。 屠夫活到二十岁没吃过什么大亏,虽然只是一个卖灵猪rou的,普通修士见了他也得捡好听的话说。他往砧板前一站,多一点肥rou还是多一点骨头,关系到普通修士嘴里的福利。他没念过什么书,也没干过什么行善积德的事情,家里世代都是流云宗灵兽一脉的弟子,对于林屠夫来说,能将沙湖灵猪的rou完美的肢解分割,就是他存在的最大价值和意义。 屠夫被绑起来的时候一直在嘀咕,自己这辈子到底值不值。迷糊了半天脑海里浮现出薛若尘鬓角的短发,突然觉得挺值的,他还想继续活下去。 几个修士把他拉进了一个不大的房间,屠夫一看对面坐着铁心兰,赶紧说:“jiejie,别揍我,我什么都招。” 铁心兰淡淡地说:“我不是你jiejie,我姓铁。” 屠夫知道她听到了自己和薛若尘的对话,牙一呲:“咋俩还计较这些啊。” 铁心兰脸色一寒:“少在这嬉皮笑脸,我宰了你!” 屠夫知道她说到就能做到,脸都变绿了:“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我们是拿了路引来运灵米的。再说——”他看了看身后,屋子的门已经关起来了,只剩下四五个修士站在里面,于是壮着胆子说:“我们打小就是邻居,要是你宰了我,以后还怎么见我娘的面?” 他不提他娘还好,他刚说完这句话眼前就黑了,一个灵米袋从天而降套住了脑袋,啪的一声,黑蟒索几乎是在同时落到了他的头皮上。 夜里,屠夫被关进一个小单间,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地上落着十几个带血的灵米袋。屠夫从鼻孔里抠出个血块,捺在墙上。鼻血瞬间涌了出来,他手指上蘸着血,在墙上写下了薛若尘的名字,再往下就不知道写什么了,嘴里嘟囔着:“姓什么不好,要姓薛,难怪老子最近犯血光。” 他估摸着薛若尘已经回到山里了,这会儿天知道在干什么着呢。屠夫看看墙上的字又觉得不吉利,血污污的,倒像是薛若尘要去死的样子。朝手上呸了一口口水,屠夫借着湿劲去擦,这时门开了,铁心兰闪了进来。 她反手关上门,两个仇家面对面看了一会儿,铁心兰忽然笑了,说:“你也有今天啊林胖子。” 屠夫告饶:“别打了,再打真出人命了。”
铁心兰不理会他:“哎,你可别瞎说,我动手了吗?你看见谁打你了?” 屠夫谄媚一笑,像浮肿的猪头裂了一个缝:“是是,没人打我,我自己摔的。” 铁心兰嗤笑:“打就打了嘛,难道我不敢打你吗?” 屠夫心想跟这个女人真是没什么可说的,她神经病,岔开话题:“有吃的吗?我饿死了。” 铁心兰盯着他的眼睛说:“你好好的别闹,灵米有的是。告诉你,抓你们不是上面的意思,管你们是那一派的人,我们青木峰保持中立。这是我临时决定的,本来想一锅端的,没想到只抓住你一个。够倒是也够了,但以防万一起见,还得打你一顿,让你卖相惨点,我好办事情。” 屠夫狐疑地问:“你要办什么事情啊?” 铁心兰低头说:“你还不知道吧,段填海前天做了两脉联盟的俘虏。” 屠夫眼珠一转,全都明白了。 段填海,是他们小时候共同的玩伴。此人生性胆小,说话夹缠不清,修为更是不值得一提,靠着原住民的因素,混了个养尸峰弟子的身份。但是干啥啥不行,见了僵尸腿都抖,他这样的,别说养尸了,搬尸体也不行啊。只配压粮运草,绝不能上阵交兵。谁成想,一来二去的,竟和守灵米仓的铁心兰互相看对了眼。 这是让屠夫高兴的事情,因为屠夫看到过铁心兰洗澡,如果换了其他认死理的仙子,就不只是找一伙人来揍他这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