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宗门内的纷争
十月秋天的阳光,像是给已去夏天洗了个凉水澡,彻底褪去了那一层的浮躁。 墨韵丹青阁的前面,是流云宗外门属地中最热闹的一个街口,平日里修士往来经过,川流不息。 然而此刻到处都是一股焦煳味,情况非常糟糕。有一伙修士正在路边,堆起沿街店铺的各色牌匾,运用控火之术燃烧着。毕竟是修行中人用来做牌匾的木料,木质紧实耐烧,烟火到不是很大。 霍大年站在店铺门口看着火焰对面的修士,他们在热气的蒸腾下显得歪歪曲曲的,但是依然乐此不疲。 有人cao控术法,搬运来一些破旧的术法典籍,这应该是从流云宗外院学府里搞来的。看热闹的修士们自然很开心,双指并拢,默念咒语,瞬间就把这些典籍点着了。神奇的是,这些书籍竟然在火焰里,呜哩呜啦的自行咏诵起来。 霍大年有一种他独有的忧郁的眼神,这和他深灰色的瞳孔有关,在烟尘的下风处,他的眼角沾着一丝泪光。那时他以为墨韵丹青阁也会保不住,被人一把火烧个精光,但是实际上并没有如此。 修士们络绎不绝地跑进来找人绘制画轴,希望保存自己此刻英武的形象。这种欲望被充分激发时才会有的表演欲,急需得到充分的展示和纪念,生意好得让人害怕。 那段时间,因为焚香谷修真界弟子大会的召开,让各门派看到了竞争和差距。流云宗高层痛定思痛后,决定顺应修行界的潮流,打破过去的一些条条框框,让下属的五个脉系按能力决出高低,不再搞平摊主义。说白了,就是可以凭本事抢资源招弟子了。这就使得原本只是暗地里勾心斗角的五大脉系,将竞争直接摆到了台面上来。 说起来,这倒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修炼之路,有顺大道而行事者,有逆天运而行事者,究其本质,都是在诸天万劫之下苦苦挣扎,寻求一线生机,以求能够超脱一方天地之束缚,得到解脱修得道果。 所以,能得大道垂青者,自身资质、个人气运等自然是重要的条件,但是最终比拼的却是修炼资源的多寡。 流云宗高层这样煞费苦心的目的,就是要让下面的脉系都能动起来,展开竞争,最终使自家门派强大起来。 实际上,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在地域庞大的南瞻部洲,流云宗是个偏于一隅的地方门派,隶属于上等大派青云门。 作为附属门派,除了要尽自己的若干义务,如抽调人手,缴纳灵石外,也会不定期的得到一些好处。 譬如这次,流云宗接到青云门传下的法旨,将在二十年后打开封闭千年的清源秘境。到时流云宗可派出十名四十岁以下筑基期弟子,参与此次盛会。 本来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流云宗高层却是头疼不已。无他,实在是担心二十年后,凑不出符合条件的人选,到时候丢宗门脸面事小,如果导致门派降级,那就有辱流云宗的门楣,愧对列祖列宗了。 依照以往那样四平八稳,循序渐进的方式培养弟子,肯定是不行了,那就资源倾斜,以养蛊的办法,多面撒网重点栽培吧。 自此以后,这片街口一天比一天热闹起来。每天都有不同脉系的修士,在这里鼓吹自家稀奇古怪的修炼方式,底层的修士则像一锅逐渐烧开的水,或主动或被动地融入其中。 平时作威作福惯了的流云宗外院掌院,因为办事不利,被打成了残废,平时不太见得到的一些高级修士,也有人被拉到了街上。 霍大年的师父,练气期八层的丹青师罗坤也被抓走了。霍大年感到很迷惘,那时他还不能独自绘制画卷,每天的工作就是站在柜台前面接单子,或者给已经制作一半画卷上的仙子嘴唇,涂上一抹鲜红。 薛若霜和薛若尘也来到了街口,穿着平日不穿的崭新衣服。薛若霜的腰际扎了一根低阶法器黑蟒索,那是薛若尘借给她的,成色很旧。 霍大年远远瞥了一眼,觉得新衣服配这么一根皮索当腰带有点不搭调。他要是知道这根黑蟒索曾经揍过外院掌院,掌院的老婆,以及几个教习,他要是知道上面的暗斑其实是上述人等的血迹,大概就不会那么矫情了。
阳光和火光勾勒出霍大年的英俊,虽然年轻但颇显内涵的眉头微微皱着。薛家姐妹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但并未将他和屠夫口中,那个长的很有特点的霍大年联系起来,她们只觉得这个人怪怪的,情绪里有一种漫不经心的厌倦。其实霍大年只是对那根黑蟒索的搭配方式有点意见。 薛若尘进了墨韵丹青阁,抬头问:“霍大年在哪儿?” 柜台上的几个负责接待的伙计,以为是画师罗坤牵连到了徒弟,招来了仇家,便随口应付:“霍大年出去啦。”说完就溜之大吉。 茫然中的姐俩也只能坐下等待,毕竟前面还有修士也在排队。 过了一会儿,霍大年回到了丹青阁,进去描了一会儿绛唇,他现在的能力也只能干这个。又走了出来,走路的样子很文静,嘴角牵着很少一点点笑容。姐妹俩坐在那儿仰头看着他,心里都开始犯嘀咕,不过这时已轮到她们绘制画像了。 霍大年继续站在门口,外院的修士又来了。 流云宗外院是这次门派改革的重灾区,流云宗上下把这些年宗门得不到发展的怨气,首先撒到了负责招收弟子的外院头上,都认为招来弟子的资质不行,再怎么折腾也是白搭。 这次牵来的是一位花白头发的年老教习,他对着烧成焦炭的功法典籍大哭了起来。 看热闹的修士太多了,霍大年想回去,忽然脚面上被人狠狠地踩了一下,一条人影嗖地从丹青阁窜了出去。这是薛若霜,她已经绘制好了画卷,此时看见了如此场面,不免热血沸腾冲了上去。 霍大年痛得叫了一声,薛若霜在扑向火热浪潮的瞬间还来得及回头瞪了他一眼,这一眼犹如绘制丹青必须的定格之术,把霍大年凛了一下,觉得自己已被摄入了某一张画卷中,而制成的卷轴却不知何时才能归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