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仁州周边海域（下）
“这里是指挥，呼叫奥马哈。”晓军边按住耳机，边抓着扶手绕到直升机一侧。朝下看去，只见海上有点点身影，在一道稍显宽大的漂浮红色边环绕。 “这里是奥马哈，收到。”少女挥挥手臂，让装在前臂炮管上还在飘散烟丝散去。再撩起自己淡黄的发丝，与围在浮标旁的其她少女们扬首看去，那架崭新灰白涂装的直升机正在顶上盘旋。她们中还有的向着机门侧的少年举臂挥舞欢呼。 “附近海域已经清空，辛苦大家了。”晓军也向下挥手，接着示意夏雾返航。同时少年切到另一个频道“好了，搞定了~” “嗯嗯额，好厉害呢。”对面传来敷衍的声音，背景里还有嬉笑声。虽说前些日艾拉负责指挥时主要是巡逻扫荡，但那次未能清扫完海域。因为她们发现了一些搁浅在浅水暗礁上的货船，以前被海雾笼罩时并未发现。现在显形后到其上搜查，甚至发现些军火。结果抢了海事局的工作，多顾着去排查那些残缺的舰船。 “呜呼...夏雾。”晓军靠在座椅上，按下耳机问前面的少女“今天回去想吃什么？” 夏雾脸色平静，语气中毫无波动：“嗯、我都可以。只是，在空中很冷的，您还是穿上外套吧。” “怎么，连你也这样...”晓军捏住鼻梁，不住摇摇头。听到少年的叹息，少女马上就动摇了，轻抿嘴唇踌躇片刻后道：“我、我怎么了...呜......” “唉、没事没事，当我没说。”晓军把冒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就硬吊。可夏雾就真的“上当”。斟酌一番后，少女轻声而又严肃道：“...总之，我和大家是担心您，都不希望您那么冒险！”...... “这边、这边！”金色马尾不断甩动，少女视线也在手中纸板和来去身影中来回“嗯、新的这批零件放到三号整备间去。” “哎呀！”搬运零件的晓在转角和正作清点的Z21撞在一起，沉重的金属部件和轻飘的纸张顿时洒满四周，后续的雷、电和响被堵在货架间。前面的急停，后面的碰在脸前的瓦楞纸箱上，不过她们仨抓箱子的手倒是稳。但在最尾的响后仰时一个踉跄，就要坐在地上时，刚蹲在地上帮忙收拾的Z22察觉到动静，抬脸就看到一抹白色已来到自己鼻前。 “砰！” 在附近的夕张闻声而来，看到现场一片狼藉时不住想捂住脑门，但碍于双手太脏。也只催她们快点收拾好，便赶紧走了。 整备区里现在是人影攒动。埃姆登按列表上的安排分配，指挥来帮忙的舰娘到各自位置；夕张从装备存放处转工作室，还要到卸货区忙前忙后；铃兰则挂着对微黑的眼袋，坐在直升机旁边面对三台电脑。 提督不在，艾拉教官在指挥监督出海的其她小队，只有埃姆登能在此时担任调度。即便之前安排详尽和她自己有些经验，也因有一些舰娘没怎么接触过后勤整备之类的事情，闹出大小各种问题。只是来回处理的跑动竟让她有些接不上气，时不时就要缓一缓。 另一边，终于搞定散件的夕张挎着一包工具回到整备间，顾不得身上的油污、刮痕以及难闻的气味，马不停蹄地穿梭在各式装备中。尽快在午餐前把这批检修好，这样她就不用在整备间吃饭了。而且下午的活轻些，这样估计还能去洗个热水澡。 而铃兰紧盯屏幕，伸手想抓桌边的咖啡，可在手指碰到的一刻，空的铝罐便倒在桌上，又一骨碌落地面。听到叮当一响，满是困意的女子仅叹口气，继续把双手放到键盘上敲动。除了一台屏幕上和面前的这个大家伙有关外，剩下两台屏幕都是关系到身后那些吵吵闹闹的小家伙们，关系到她们的命。 前些日的早会上，晓军公布了之后特混一的主要任务——进攻仁州。即，深入海雾笼罩的沦陷海域作战，之前在附近海域“晃荡”只算开胃菜。 故现在整个舰队上下都围绕工程局转，以现有条件来对舰装进行抗海雾干扰的改装。而晓军非常清楚，这次不仅是为工程局的装备检验，更是给后续的进攻做好先期侦查。况且这后续的进攻不论早晚，估计也要由主场的特混一做头阵与侧翼掩护。 时间紧，任务重。但也只能这样加紧班次来搞了。 而，做出这些决定的人，特混一的提督，自从仁州附近海域回来后，已“失踪”几天了。 （“来人了。”） “呜呜！”少年正躺在办公室旁的休息间里，脑海中突然窜出的声音让他身体一颤，铁床也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从中午睡到快晚上，头还是有些昏沉，眼里也有丝丝血红。最近天天被抓到靶场，时而早晨时而夜晚，但总会把他累到头昏眼花，不然都不放人。 在支起身子时，他才感觉到有张纸巾黏在嘴角，一股不快的湿意布在脸侧。后知后觉的他赶快把纸巾撕下搓团丢掉，赶快进厕所洗漱一番。 （“唉~你看你这样......”）（少来！还不是因为你！） “夏雾？”提着饭盒的萤火虫走在春雪初化的油柏路上，听到动静后回头，就看到一抹驮负着青黑的棕红，正向这边小步走来“这是...铃兰大人？” “嗯。她太困了......”夏雾一样小声地点头回应。萤火虫刚想来帮忙，夏雾摇头催促道：“你先去给提督送饭吧，他最近几餐都没好好吃过，都是挂面。” 萤火虫闻言顿时阴下脸来，提着饭盒两手更加攥紧铁把。夏雾见状便与之道别加快脚步，余光透过散下的缕缕青丝，瞥向那三步做一步蹬上楼梯的金色。现在只能为楼上的少年祈祷。 再抬脸向上，已是接近夕阳，没有白天的刺眼阳光，鱼鳞云片纵横天际。昏暗之下很轻松就能仰视到提督府顶楼办公室，其立于昏暗的蓝红之间就像分界。 本来她是打算趁着这几天送港区报告和晚餐的时候，再去劝言一番。可铃兰做完工作后在整备间并排的椅子上倒头就睡，艾拉便让夏雾背她回去。现在就只好把以前交给刚才飞速上楼的萤火虫了。 “请进。”还穿着短袖，毛巾挂在脖子上，脸角留点白沫，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逼着他快些洗漱。话音刚落，来者便气势汹汹地推门而入。在看到少年有些憔悴的模样后，少女又立刻软下来。 “小萤啊。”晓军拿起，毛巾一角擦脸“你吃过了吗？” “吃了...”萤火虫轻声的回应道，随后把餐盒放到桌上。今天下午在工程局的指标她是提前完成的。本来打算洗完澡后偷偷来晓军这边，但艾拉把今天要递交的报告给了她，还顺道送饭。得以名正言顺的萤火虫就把该做的做完，再来提督府这边。 晓军注视少女低着微鼓的脸，边慢步到她旁边，边向她搭话询问今天大家的情况，见少女似乎没注意到自己。晓军便向她身侧的腰包探出手。 “不行！”结果还是被萤火虫察觉了，护住腰包的同时一个后撤步来到桌侧，她原本柔和的音调突然拉高“吃完才能看！” “小萤。”晓军语气不动，勾勾指掌示意。萤火虫纠结一番，还是捂住腰间：“指挥官，您几餐都没好好吃了！” “这回是夏雾说的，对吧。”晓军不紧不慢地走到桌后坐下，一手放支在桌上撑住脸颊：“那么，你不给，我就不吃。” 听到夏雾，萤火虫就先是一滞，而更是没想到晓军会这样回应。少女直接楞在原地干看着少年淡然的表情。而少年早就察觉少女在和她赌气，当然不只是饮食不规律这方面。 主动攻击海雾覆盖区，除了抗干扰的设备外，必不可少的就是指挥。而晓军在早会上只是通告这段时间日常出航减少、且要分出力气帮助铃兰改装舰装、制作设备，丝毫不提指挥直升机的事情。 可在两天后，来到舰娘食堂蹭午饭时。萤火虫就率先来到晓军身边，问起直升机的事情。那时晓军时暗自咋舌，想打哈哈敷衍过的时候，吹雪、基林等也走来。 吹雪和Z16更是把夕张与她们说过的关于设备还少有实战检验为疑问由头，直接提出与通讯抗干扰的相关事宜。因为之前的几次动员或是模拟会议上，即便有做断联的预案，晓军也是先把“能保持指挥通畅”作为推演的预设环境。而为何能保持，其手段，晓军只说靠工程局的改装设备。可这必然挡不住步步紧逼的少女们。 “为了您的身体，先吃完再看吧！”萤火虫万般无奈，还是把腰包交了出来。在递出的时候她还在做最后的努力。 “好好好，我吃完再看。”晓军接过包后又放到桌的另一边，打开面前的饭盒。他点了几天的面食，但今天睡昏了没来得及打电话。他边摆盘边打趣道：“这么多，我吃完怕不是就直接躺下了。” “那就直接睡觉。”萤火虫嘟着嘴“您这几天也没有好好休息过吧？吃完正好就能睡了。” “这我哪敢啊。”听那带刺的语气，晓军倒是笑着回道“是你们在前线拼命，我哪有胆子在后面偷懒......” 萤火虫不敢看晓军的眼睛，只觉被他的视线挠得有些发痒，两手背在身后不停拧着指尖。 晓军还想继续说，鼻子就随之窗口涌进的寒风而微抽。赶紧歪过脸对向地面，连续两个喷嚏弄得他前仰后合。刚抽出纸擦擦，衣帽架上的军大衣就被萤火虫取下，少女正绕到少年身后帮他披上“现在还很冷的！您怎么就不注意身体......” 萤火虫还是忍情绪，还摆出副责怪的苦脸，可在碰到晓军的冰冷的手时，喉中冒出的哭腔哑声还是把她暴露了。况且就算萤火虫一言不发，晓军也早就感受到她的抽泣。 “好了，别哭嘛。”晓军又抽出纸巾递给萤火虫。而这就像他俩的默契，晓军一要安慰，萤火虫仿佛获得了什么许可，不论之前难过几分，这下就必定会闪出泪花。 少女把脸靠在少年宽阔的臂膀上，额前脸侧的卷发也帮她将有些发红的小脸遮住。片刻后，她举手握拳，一下一下轻轻拍打少年。晓军笑着握住她发脾气的手，又开掌盖住那柔白的手背，将其轻按下，搭在转椅的扶手上。 “你、你不要去前线好不好......” 之前在食堂被各种追问的时候，晓军不仅不恼，反而露出几丝欣慰。随后和盘托出，把研究目的和之后的使用预想都说个大概，还有向前指挥时的安全考虑和部分预案，还稍微透露出舰队主动进攻的意向。你问我答理由充分，为什么、怎么做都说的清清楚楚、头头是道。最后还来上几句“抒情”，跟刚才对萤火虫说的差不多。 可其实如果晓军没说最后rou麻的那部分，就只是单纯罗列出与作战有利的理由，那舰娘们就算是反对也一时难以组织。可“指挥上前线”这个重点被抓住后，原本噤声的少女们又陆续出言，揪着不放。 舰娘是在与深海对抗的最前线战斗，多么危险可怕她们再清楚不过。再加上之前参加过海牙岛保卫战的舰娘们，皆是深刻记得那岛内被袭击后四处狼藉的惨状。萤火虫的反应尤其，就差点要拍桌子了。 与深海对战，还是要到海雾中，到敌人的主场里。后手再多，可如果有个万一呢？ 最后，那场午餐是以晓军的固执而不了了之。而他要到前线指挥的事情也是不胫而走。这几天他也多少会被舰娘们询问。当然他还是有问必答，毕竟复读还是很简单的。可他怕的还是情绪激动的舰娘们。萤火虫、吹雪等基本快把他给堵得寸步难行。 这几天都说是加紧制定计划，在办公室里待着，反正她们也不知道他几天都和子弹朝九晚五。饭菜和报告恰好点由夏雾来送；舰娘们最近的安排都被改好了；他电话碰的也少，也就和铃兰和艾拉联络。反正作战方案也基本确定，就看铃兰那边什么时候搞好。 舰队里唯二的成年人也数早就知道这些孩子的近况，铃兰提议不管，让其等自己解决。而萤火虫是最清楚不过，只要是晓军认定了的事，就算是把“泪水攻势”这一最后手段使出来，也基本没法拉他回头...... 午夜，紫黑的海雾掩盖的水下，道道倩影浮出海面。编组后摆开，朝往西南开始进发。 而月光所及的清寒水上，条条航迹与之相对。早就列好队，向着东北缓缓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