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历史小说 - 辽末悲歌在线阅读 - 第一百一十四节

第一百一十四节

    听罢这一段叙述,按照韩可孤以往的性情,最是瞧不上这种人。连自己至亲至近的人都肯换钱的愚鲁之辈,人品着实不济,日后受到利益驱使难免会忘恩负义、卖主求荣。

    但经过这几年的战争历练,韩可孤原本嫉恶如仇的的性情在潜移默化中已经产生了些微的转变。

    乱世之中人唯具才,便可一用,戚豹也是着实可叹,空负着一身好本领,却命运多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乐羊食子,吴起杀妻,都是英雄走到末路,也难怪他会做出这等丧天良的勾当。

    现在军府广建,只有关冲、李新几个人能够腾出手来教习团兵,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暂且不去理会他人品如何,只看本事吧!韩可孤吩咐亲兵卸下戚豹项间的枷锁,知道他一宿不眠,至今也未曾用过饭食,又着令厨下制了一餐丰盛的酒食赏了,待后令他当面演练几路拳脚枪棒功夫过眼。

    这可是天上掉下来个大馅饼,能否接得住只看自己的手段了。戚豹大喜过望,如何肯轻易放过如此大好的机会。将上衣褪下来,露出一身疙疙瘩瘩的腱子rou块,在韩大人面前使出浑身解数,打出久练的长拳。

    这一路拳术是呼延礼所授,据说出自老和尚的家传,法阴阳而多变化。拳分八路三十二手,步直进退、节序分明,拦腰搬捶、捆锁靠挤,一气贯注,节奏鲜明,讲究吞吐沉浮,刚中寓柔。“手起足要落,足落手要起”,或手打,或肘顶,或肩撞,一环紧扣一环,行流水,拳走风,威声震震。到紧要处,突然一声大喝,把拳头向皮条裹的箭靶上击去,顿时一个透明窟窿立显了出去。

    这可是用许多个皮条编卷成的球状靶子,俗称“苏日牌”的坚挺货色。众人都惊讶了。

    “好功夫!”在一旁观看的关冲最懂步下拳脚功夫,不觉大赞出声。

    一路拳行完,戚豹面不改色心不跳,收拳行礼立在场中,韩可孤虽然文士出身,不懂得武艺,但常在军营中,见得多了,从气势上也能分辨出他的身手不凡。

    “大丈夫立世,当思封妻荫子,你身具这般手段,何愁没有用武之地,如何就做出典卖婆姨的龌龊勾当!若真心投靠于我,便不必再去寻那灵武郡入伍,只派你在这里军府做个火长,手下管十几个垦兵,可愿意否?”

    穷途末路之时有了这么好的转机,戚豹喜欢还来不及,又如何不肯!受宠若惊之下,赶忙搬金山倒玉柱跪倒在地,磕头说道:“大人大恩德,咱家感激不尽,今生今世便跟定大人了,愿效犬马之劳。”

    好人做到底,韩可孤上前扶起戚豹:“十几个人交于你,要将真本事尽传给他们,莫要藏私!”顿一顿,喊过萧狗子到跟前,又道:“待下去后,你随狗儿往长风大人那里支取五十贯银,付二十与那掌柜,做养伤赔罪的用途,把典妻的字据讨回来。另外三十贯交给你的娘子安顿家宅。”

    这可真是喜从天降,一场卖妻的丑陋行径到最后竟然落成了这样一个结局。戚豹千恩万谢,回客栈安排去了。

    韩可孤即刻修书一封,言戚豹人才难得,值此用人之际,要留他在军中效力,所犯案件也非是重刑,不必追究。

    虽然韩可孤在云内州官位最显,但终究与耶律奉刺史一州办公,法曹是他的辖下,所以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顾到的。历数过身边的文武官员,对于处理人际事务还是李长风最为妥帖,便请他带上押送戚豹过来的差役过那边府善后。

    云内州有军府垦兵维持秩序,萧力许久无事,也是静极思动,终于亲自经办了这个案子,不想又被韩可孤横插了一杠子,弄得虎头蛇尾,十分不满。又不敢跑过去当面指责,只好找到耶律刺史发发牢sao,诉一阵委屈。耶律奉下到云内,经过几次事件之后已经知道自己在处理州事上确实存在短板,比之韩可孤大大不如。虽然自己受的朝廷亲委,有监督韩可孤的职责,但这事儿不能明摆到桌面上来,况且手中无兵,腰杆不硬,又官阶不及,所以他也生气,却无可奈何,只好做个和事老糊些稀泥,,解劝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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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荏苒,一晃就几个月过去了,军府垦兵们训练的很见起色,难得今年大丰收,庄稼早入了囤。后勤保障不缺,韩可孤便过府与耶律奉商量将这三个团的垦兵与州养的京州军分开来cao练,再定个周期统一会cao,由他亲自检阅进行点评,起到个相互激励促进的作用。

    京州军标准配制,正兵一人配战马三匹。战时每日人二升米马六升生谷,辅助以打草谷作为补充。此刻训练并未减了补给供应,都是国家负担。而垦兵cao练之余还要进行田亩种植,自给自足,待遇上就有了区别,久之难免会生出些攀比心理影响到军心。

    西北战事稍停之后,灵武郡奉调的兵勇已经在蒋老嵚的带领下全部回防,本州一部分甲勇随着萧理赴了新任,云内州的京州兵是按着辽制的标准配置,辖6县、26军、府、州、城,有州兵四万一千四百人,即本城内设二千五百,一旦发生军情,做为防守待援的用途。

    一州刺史的主要公务是管理地方行政、征收地方赋税,维护皇权,澄清吏治,但也有掌管地方军事之责,对京州军的建设多少也是要cao些心的。耶律奉初到任之时,也曾巡阅过军营,不过几次之后新鲜劲儿便过去了。他是久坐朝班,养尊处优的底子,哪里受得了野外校场的风沙磨砺,现在有韩可孤自愿领去这个苦差事,自然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