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一章 心机
二月四日,奏折入内廷不过数日,崇祯便有批复下来,诸如览奏心惊愤怒的批红满篇都是,有此批复,所有人都是明白,薛国观的首辅岁月是已经到头了。 薛国观倒是潇洒,一见皇帝批复下令彻查时,便干脆老实承认此事,并向上缴纳退脏的几千两银。 这样的态度崇祯还算满意,于是在薛国观复奏之后,皇帝下旨到内阁,罢薛国观首辅大学士,着令其削籍还乡。 “圣恩,皆是圣恩!” 旨意是在响午到的薛府,算是一桩官司顺利了结,薛国观青衣小帽接了圣旨,接下来有不少上‘门’慰问的客人,他神‘色’冷淡,‘摸’着自己脖子道:“皇上待老夫还算不薄,没有下旨砍了老夫的脑袋,这就是圣恩。” 这样的话听了都十分犯忌,过来的客人神‘色’都十分尴尬,在众多的人群中不乏有心人,此时也是将薛国观的话默默记下。 “老爷,有人持当年林大爷的帖子来求见,说是林大爷留在京里的伴当,有事求见。” “哦?”听说是林文远留下来的人,薛国观想了一想,对客人告一声罪,便转到‘门’房,看到一个穿着千总服饰的武官小跑过来,便矜持的停住脚步。 那个武官到薛国观面前单膝跪下,一叩首后昂然站起,对着薛国观道:“阁老,卑职奉林参将之命,在阁老罢相之时,送来这封书信,还请阁老当面阅看。” “他有心了……”薛国观闻言也是好奇,林文远不知道能写些什么? 当下接过信来,匆忙阅览,一看之下先怒道:“林小子也是糊涂了,看看写的这是什么?老夫宦海数十年,还需要他来点醒不成?” 怒过之后,却又忍不住将信拿起来看,半响过后,才长叹道:“乍看是触目惊心,叫老夫不堪“,”。再看之后,却是字字有理……罢了,你回转去吧,你们自有通信的渠道,告诉你们林参将,好意心领也是神会,请他放心吧。” “是,卑职告辞。” 薛国观是在崇祯朝第一个被处死的首辅,被杀的主要原因还是他得罪了勋戚,捐输助饷一事是帮着皇帝和朝廷,但是往死里得罪了太监和勋臣。 现在局面稍有不同,勋臣他还是得罪了不少,也有不少士大夫被‘sao’扰之后对薛国观十分愤怒,太监那边,因为张守仁的介入而稍有缓解……最少,想要薛国观‘性’命的不多。 此时若是口出怨望言语,并且做出一些不合适的举措,很容易被勋臣太监往死里攻讦,崇祯这人多疑善忌,刻薄寡恩,为了安抚勋贵,要薛国观一条命有什么困难的? 这些话,若非体己人是绝不会说出口来,更加不会形诸文字。 在看到这些诛心之论后,薛国观但觉‘毛’骨悚然,他不是糊涂人,原本是有一些气愤,郁结于心,非想着找个办法发泄一下不满不可,看到这样的警告之后,再想到崇祯平素的脾气,一‘胸’怨气,顿时全消。 当下回到前庭,送走所有宾客,当晚便收拾要紧物品,第三天中午到宫‘门’前拜辞之后,一家人轻车简从,出西便‘门’,往韩城方向赶路去了。 …… …… 对崇祯而言,薛国观甚至他和的举主温体仁都已经是过去的人物了。因为军事和政务上不顺心他早就对薛国观有不满,捐输失败,更是下定了换人的决心“,”。 如果不是湖广有大胜的消息传回,薛国观早就被他替换了。 在东厂和锦衣卫使先后汇报了薛国观出城的动静之后,崇祯面‘色’冷峻,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他还算识趣,由他去罢。” 说罢,又问道:“坊间流言如何,认为谁接替大学士的多?” 所谓坊间,其实当然是问京师官场,普通的京城百姓未必能把几个大学士给数全了,更谈不上议论谁来接掌内阁。 当下由锦衣卫使骆思恭上前答道:“议论纷纷,都说皇上处置明快果断,新任首辅,亦必在圣躬独断之中。” “是这样的么?” “臣岂敢胡言奏上!”一句怀疑,吓的骆思恭面无人‘色’,连忙跪下,叩头道:“臣绝不敢,若有情弊,请皇上将臣重重治罪。” “罢了,你且起去!” 崇祯看到骆思恭畏惧的模样,感觉自己天威不测,这些近臣和内‘侍’必然不敢对自己有所隐瞒,当下满意的点一点头,吩咐厂臣和锦衣卫都先行退去。 在他执政的十几年间,首辅走马灯一样的换来换去,有一段时间,阁臣会推干脆用‘抽’签的办法来决断,这其实是政治上的失分和严重的不合格,皇帝没有明断,臣下亦互相推诿,这才有‘抽’签之举,但现在听到骆思恭等人的话,他感觉自己最近于国事的处断十分英明果决,以致京师官场和百姓十分敬服,心中自是感觉十分得意。 “谕内阁,着范复粹晋位为建极殿大学士,为朕之首揆!” 范复粹是现在的次辅,按理说晋位首辅是理所应当之事,但此人已经年老,‘精’力衰迈,根本不是首辅的材料,就怕是他自己,也没有指望有一天能做上首辅的位子。 伺候的太监自然立刻至制诰房,将旨意转达到内阁,制诰房原本就属内阁,不到一刻功夫,整个内阁和六科掌科们就知道了皇帝的最新决断。 “圣心莫测啊……”有人这般议论着。 也有人面‘露’冷笑,崇祯的心思谁不明白?故意叫范复粹这老朽出头,就是要叫周延儒和杨嗣昌争一争,看看局面有没有新的变化。 又想使人,又不肯痛快给人官职,总以心机驭使臣下,那么臣下又怎么会以赤诚‘侍’上? …… …… 京师里风云变幻,张守仁是一概不理,自二十日与监军太监闹翻之后,他便率部离开襄阳,重返谷城。 接下来杨嗣昌调兵遣将,似乎是有意到太平山一带追击在那里盘桓的西营,但因为近期的事,似乎诸将都心气不高,除了猛如虎和张任学等大将奉命出击外,贺人龙借口汉水一带有流贼出没,匆忙返回了自己的驻地,左良‘玉’则借口去年大败后在编练新军,现在成效不足,不能‘浪’战,不仅不出战,还向杨嗣昌催要粮饷。 诸事不顺,听说督师大人气的天天摔杯子,对刘元斌等监军太监也意见颇多,可惜也没有办法将他们撵走。 这些事情,张守仁一律置之不理,杨嗣昌数次派使者请他到襄阳,他要当面做和事佬,可惜张守仁概不买帐,等到了二月中旬,朝廷终于对两次冲突有了明确回复……标准的和稀泥做法。 皇帝对大将军荣成伯做出了一些警告,暗示他不要得意之后就盛气凌人,但同时又督促户部将全部赏赐,不分银两和其余的赐物,全部随宣旨的使者一起运到襄阳。 兵部则是已经议妥了登州镇所有将士的封赏,报给皇帝和内阁后,立刻获得批准,于是在二月中旬之时,对登州镇去年战功的所有封赏就全下来了。 整个登州镇的驻地,主要是以太平镇为核心,七千余人,个个喜‘色’盈腮。 大人斩巡抚标营三百余人,当众喝斥巡抚,又当着几百文武官员和督师大人的面,怒斥两个太监,国朝自建立以来,除了开国那几十年武官尚算有些地位外,其余这二百余年就剩下武官被文官和太监奴役折辱。 现在张守仁算是为大伙儿一吐‘胸’中晦气,皇帝未曾因此事而责罚,同时太监和巡抚也无力报复,而除开此事外,封赏亦至,对朝廷的银两大家看的不重,几万银子,从征将士每人全分又能得几两到手?些许恩赏,几年才颁赐一回,数年间从成军到壮大,皇赏根本没见几回,到现在登莱镇已经粮饷充裕,最低等的辅兵每个月都有几两银子和粮食到手,对朝廷的这些赐物,大家看的很轻了。 倒是官爵毕竟代表着太多东西,此次封赏的规格因为张守仁而升高了不少,封赏一至,全营上下都是一片喜气欢腾。 “张世福,左军都督府左都督,荣禄大夫,登莱镇副将。” “林文远,左军都督府左都督,荣禄大夫,登莱镇副将。” “张世禄,右军都督府右都督,护军,登莱镇副将。” “张世强,右军都督府右都督,护军,登莱镇副将。” “孙良栋,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右护军,登莱镇副将。” “王云峰,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 一镇之中,原本可以分左右两协,一镇总兵领正兵营,两协副将领奇兵营,参将领援助兵营,游击领游兵营,诸营皆为总兵正兵营的后劲和协助,而特殊情况下,一镇可开三协,或是四协,象东江镇在‘毛’文龙在时便是两协,文龙一死,为了消弥东江镇将领的怒气,同时分化治之,袁崇焕将东江镇分为四协,同时有四个副将分别领一协,一下子便是将整个东江给分化开来了。 在颁旨的时候,有一些附近驻军的将领前来旁观,听到登莱镇一口气封赏了十几个副将三十多个参将一百多游击的时候,所有人都是陷入了一种呆滞不堪的状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