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玄幻小说 - 铜牛挽歌在线阅读 - 五十七、月亮(下)

五十七、月亮(下)

    女孩被赶出去那天,秦望舒的眼睛还包着纱布。

    自那天撞到后,疼了几个小时后就没事了,只是因为充血肿胀得睁不开眼,看着吓人却并不严重,但心疼她的修女不这么想。每天都有人用毛巾帮她热敷,之后细心地上药,又贴心地裹上纱布保全了她压根不存在的自尊,除了只能用一只眼睛看东西,她的生活并没有改变。

    或许有一点变化,她想。神父见到她裹着纱布的眼睛很震惊,言语夸张的修女让他一向博爱的眼里染上了单独对她的心疼,她莫名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就像是她每次看到洁白的圣母玛利亚雕像,都想狠狠地泼上一些刺眼的东西,这样干净的东西不应该在这个世间存在,或许可以是以后,但至少不能是现在。

    可她每次都忍住了,并且虔诚地低下头,学着神父那样祈祷。神父的祈祷是庄重神圣的,他每日在餐前必会洗浴换衣,放空心灵后才在神像面前开始,祈祷完后是深深的忏悔。在神的眼中,自亚当和夏娃偷吃禁果以后,悖逆带来了罪,往后他们所有的子孙把罪延续下去,以至于基督教认为人生来皆有罪。

    这个说法很有趣,神父和她解释时,神情与往常有些不同。一贯神圣慈爱的面容有些讥讽,世人皆有罪,唯独信神后无罪。因为这种原罪学说奇妙的是这种原罪说并非《圣经》所写,而是后人杜撰。神父觉得这种揣摩神意的做法是一种亵渎,同样他也认为自己此时正在说话的也是一种亵渎,所以他的忏悔如同他的祷告一般,是再虔诚不过的,教堂无人能比。

    可她清楚地知道,神父不信神,质疑神的存在。以色列人被摩西率领逃脱了法老的统治,但因为不信神,被困在沙漠二十年,可神父和她却安然无事,这恰好证明了神并不存在。

    她突然笑了一下,在女孩一步三回头的时候。她看见对方睁圆的眼睛,先发制人地跑了过去,狠狠抱住对方,胳膊勒在孩童细嫩的颈脖上,堵住了即将要说出的话。

    “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一张嘴贴在女孩的耳边,气流忍不住地往里钻。女孩觉得痒,一个劲地想躲,却被她死死勒住,在旁人看来又是另一种不知好歹。“但没人会记住一个本就要走的人的名字。”

    女孩瞬间停住了挣扎,她松开手,脸上胜利的笑容展现在对方面前。她退了一步,摔在了地上,其实不疼的,她摔过了太多次,已经习惯了,尤其是她现在还穿得厚,但这并不妨碍修女的惊呼。

    她很快就被人小心地拉起来,她顺着手看过去。这张脸她认识,是那天替她伸张正义的修女,也是教堂最古板无趣到苛刻的人。她垂下眼睛,没说话,瘦小的身板惹人怜爱,尤其是眼睛上还裹着厚厚的纱布。

    秦望舒其实很感谢这个修女,如果那天出现的不是她,事情压根不会这么顺利。教堂的修女总是同情心多到泛滥,她在其中是被同情的一员,但同样女孩也是。她拍了拍摔脏的裤子,看见其他修女不忍的表情,眨了眨眼睛,越发觉得面前这位修女顺眼。

    她没有兴趣看败者的歇斯底里,在与修女道别后就去找神父。今天的课还没上完,她已经牢记了二十六个洋文字母,并且开始学习简单的词汇,她不知道洋人的说话习惯,只是在神父讲解后觉得他们思维和自己是相反的。

    语言是文明史上一门单独的学科,你能学会文明形态,却很难扭转思维方式,这种方式直接地体现在语言上。她穿过教堂的大厅,转了个弯正好撞见走廊上的神父。

    她停下脚步,仰起头看着他。

    神父的笑容一如既往地宽厚包容,蓝色的眼睛像是湛蓝的天空。他蹲下身,洁白的教袍落了一地,她无端想到了那个种满了百合花的花园。“我知道你做了什么。”

    他开口道。秦望舒的心突然跳快了一拍,她忍不住揪住自己的衣服,以掩饰内心的紧张。

    “我并不反对你的小心思,做人应该为自己考虑。你们国家有句老古话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伸出手,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她揪着衣服的手。他手掌很大,干燥且温暖,她手冰冷,尤其是手指,但也干干的没出一点虚汗。

    “但你不应该留下把柄,尤其是会暴露自己的小动作。”他摊平她的手掌,放回了她身边。“书被弄坏的痕迹太明显了。”

    他在教导她,她又想揪住衣服,却生生忍住,只是垂在身边。她低着头,怯怯道:“您不怪我吗?”

    “怪什么?”

    她鼓起的勇气一泻千里,但在对方不变的蓝色眼睛里看到丝丝鼓励。她顿了顿道:“我弄坏了《圣经》,她们都说是亵渎。”

    这个话题过于大胆,在走廊这样的地方交流也过于冒险。但神父没在意,他按住了她的肩膀,声音温和道:“你觉得这是亵渎吗?”

    “不是。”她睁大了眼,与神父完全不同颜色的眼睛里露出了相似的神情。“您告诉我这个世间没有神,神没有创造世界,也没有让世界有光。有光是因为太阳,有光的地方就会滋生黑暗,不是受到恶魔的引诱犯错,是人本性就如此。这个世间没有神,也没有恶魔,不存在的东西,又怎么谈得上亵渎?”

    神父低低的笑了出声,圆拱形的走廊在尽头是大片刺眼的白光。他们在里面,光照不到的地方是黑暗包容了所有,宽和又亲切。他站起身,一如往常那样牵起她的手,迎光而行。

    他的声音回响在楼道里,充满了欣慰与期待。“你要学会放松,人在撒谎和不自信的时候会有很多身体反应,这些你都要一一克服,骗过自己后,才能学会不暴露的骗过别人。”

    他闭了闭眼,似乎是阳光太盛。在睁开时,是身材圆润的主教,他穿着和神父完全相反的黑色教袍,神色同样和蔼仁慈。

    秦望舒不确定那些话是否有被主教听见,她下意识想去看看神父,可又想到刚刚的教诲。她敛住了神色,面上是再不过的恭敬,向主教行了一个标准之际的礼。

    她看见主教的神色变得有些不一样,但仔细看时又是那样。她太小了,尽管聪慧却也难以理解成年人世界的复杂。

    “这就是那个孩子?”主教端详了她几眼,问道。

    “没错,她很棒。”神父面上是毫不吝啬地夸赞,他伸出手压在她脑袋上,轻轻地摸了几下,熟练的动作在小宠物上演练了千百次。

    主教眼里笑意更胜,圆润的身材和常年侍奉神的神性让他的脸几乎要融化在这阳光里。他弯下腰,略大的肚子被挤成两层,身前的教袍卡在其中凭白短了一截,露出他同样圆润的腿。

    “你叫什么?”

    “秦望舒。”她动了动手,被神父握在掌中的手指被死死压住。她立刻警觉,随后又放松身体。

    主教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轻轻笑了起来。他抬眼看着神父道:“还是太稚嫩了。”

    神父面上有些无奈,可又混合着某种包容,混在一起莫名成了宠溺。“她会成长的。”

    主教没再否认,而是问她:“望舒,你知道你的名字吗?”

    她的名字是父亲取的,大字不识的母亲并没有参与其中,而她对父亲的记忆也少得可怜,尽管搜肠刮肚,却也找不到丝毫。她摇了摇头,这名字或许与邻居那些常见的名字相比透着几分学识,可终究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名字而已了。

    或许是怜惜,主教面上的慈爱又深了几分。他道:“望舒在你们国家是月亮的意思,你的父亲很爱你,他希望天上的月亮属于你。”

    她微愣,脸上的诧异太过明显,像是征求般的又看向了神父。神父点点头,她莫名产生了一种错觉,或许月亮并不属于任何人,但在她在被父亲取名为望舒那一刻起,它的的确确属于了她。

    她慢慢露出了一个笑容,迟来的亲情比草还贱,但在这时候,她应该笑,应该高兴。她听见自己的心脏缓慢、坚定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十分有节奏,像是唱诗班的诗歌,固定好的曲调从诞生起,就不会改变。

    她的心脏,在之后所有的日子,也不会改变。

    这一次寻常的谈话没有在她生活里留下任何波澜,她却牢牢记住了自己的名字。望舒是月亮的意思,她在夜深人静时又多了一项活动,看月亮。教堂的窗户很大,像是圆拱门,皎洁的月光穿过其中,落在她的身上、被子上。

    它照亮了黑夜,也照亮了她。尽管它不属于任何人,但落在她身上的月光却只独属她。

    她站在窗边,华丽的窗帘垂在身边,她不自觉地用手揪住。深夜的星辰很多,它们不会因为月光的存在而黯淡,黯淡的只会是人的眼睛,因为看见的距离有限,所以就觉得萤火无法与皓月争辉。

    “望舒在看什么?”主教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没什么。”她随口答道,拿起椅子上挂着的修女服套在自己身上。

    屋内的温度很高,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裙,纯棉质地的柔软又舒适,这是主教送她的。他说在他的国家,所有的女孩都是穿这样的裙子睡觉。她看着领口繁复精美的蕾丝,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欣然接受。

    这些年里,她已经从一个心思稚嫩,需要神父善后的修女长成了教堂里最被宠爱的修女。“宠爱”这个词听起来有些糟糕,但在深入学习了洋文后,她已经习惯他们并不严谨的语法,毕竟你不能指望一个用二十六个洋文字母组成的国家会有多少词汇。

    “要走了吗?”主教懒洋洋问道。她没回答,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她听见对方满足的笑声,以及不着调的关心。“小心些。”

    她含糊的应了一声,套上鞋,毫不留恋地离开。神父的房间和主教离得很近,她本应该回到自己房中,但在路过时意外看见了神父房内还亮着灯,她犹豫了一会儿,忍不住去敲门。

    很快,神父便打开了门。他穿着一件宽大的睡衣,洁白的,看质地与她修女服下的睡裙极为相似,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神父的睡衣。神父、主教、她,他们都一件,她目光闪了闪,觉得主教或许没骗人。

    “睡不着?”神父房间的温度也很高,他们习惯在寒冷的时候,包括不限于夜晚用壁炉烧起高高的火堆。

    她走进去,看见宽大的书桌上有几本摊开的书,这是神父的睡前习惯,总要看一些“睡前读物”,无关学识的增长,更像是完成日复一日定下的任务。她走到桌前,看着上面漂亮的洋文,看懂了意思却不明白。

    “这是什么?”她翻了翻前面的内容,书名十分陌生。

    “《物种起源》,一位英国作家写的,很有意思。”他从她手里拿过书,翻了几页指着上面的图画道:“这是猿人,作家认为人是从猿人进化而来的。”

    她扫了一眼其中的文字,粗粗的过了一遍脑。“基督教没有把这本书销毁吗?”

    “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基督教徒,还有很多是普通人。”他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这些年不只是秦望舒长大,他也随之变老,精力大不如从前。“每个时代总会有人做出划时代意义的创举,普通人需要他们的指引,就像是我们需要神的指引。”

    “你想看吗?”他突然问道。“我会在之后放在教堂的图书馆里,你速度要快。”

    她已经可以预料这本书被发现后的情况,这是对神的亵渎,如果他们的信仰有这么坚定的话。她轻轻笑道:“您会揭发这本书吗?”

    神父顺着她的话道:“我应该会勃然大怒,然后严查,最终没有结果的销毁。”

    她接道:“教堂中能接触到西洋书的只有您和主教,但您对神的信仰与虔诚牢不可破,众人皆知。”

    “所以这本书只会是主教的。”神父补上了她未完的话。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我听说你开始向报社投稿了,被采纳了吗?”神父不仅是她的老师,因为他从未教过秦望舒这么小的学生,所以总最初就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长辈的关爱,直到现在,习惯成了自然。

    “已经收到稿费了。”提起这个,饶是她心思沉稳,也难免有几分愉悦。

    教堂的图书馆除去圣经外还有很多书,神父的收藏也十分丰富,因为教堂并不禁止,这些年她没少看国内和国外的书籍,海量的阅读给她打开了一片极为广阔的天空,让无数奇思妙想徜徉其中。她已经长大了,除去教堂发的薪水,她可以试着从别处赚钱,而投稿是最稳妥也是来钱最快的一种。

    “是吗?”神父并不意外,这些年他对秦望舒的优秀看在眼里,作为老师他感到自豪,但作为长辈,他忍不住道:“望舒,你是我最优秀的学生,但你也应该为自己考虑了,那个女孩——”

    他并不像是面上那样温和,无关之人根本不会记得名字,但对方和秦望舒有些关系,他依稀有些印象。“张雪、张雪是吗?”

    “你该存些钱了。”神父叹了一口气,这一口气像是xiele他一天的精气神,本就苍老的面容透出深深的疲惫,仿佛被透支。“马上要打仗了。”

    “您知道了什么是吗?”她没有回应神父的话,聪明地跳过选择了另一个话题。

    “这些年她过得很好,你救济的钱足够买下她几条命,适可而止,望舒。”他伸出手,像以前一样压在她的脑袋上。她已经长得很高,他不再像以前一样需要弯腰,只要伸手,她就会配合地低下头。

    很乖,像是养熟了的小宠物。

    “我知道了。”她没有正面应下,她的心思不在这上面。“要打仗了吗?”

    “或许。”神父不确定道。四川这些年一直没有少打仗,大大小小的军阀争抢,神父应该早已习惯,但他这次特意提出,有些像是交代后事。“这些天吹的是东风,你知道的,东风总是预言未知的风。”

    他眨了眨眼,其实他的性格很活泼,他们私下时,他并没有人前的稳重。她看着神父银白的头发,脸上的老年斑又深又重,恍然发现神父是真的老了。

    她有些怅然,像是很淡的悲伤,但心脏仍是缓慢坚定地跳动着,没有变。“我会存钱的,让自己活下去,活得很好。”

    神父有些满意,终于露了些笑意,深重的眼纹趴在眼角边,被肌rou牵动得越发明显。她有些不忍看下去,想要别开头,却见神父突然弯下腰,剧烈的咳嗽声从捂着的手中传出,她见怪不怪的倒了一杯热水,慢慢地顺着他的背。

    也不知等了多久,咳嗽声才彻底停下。她别过了头,却把手上的水和干净的帕子递到神父面前。“您有按时吃药吗?”

    “一天三次,比吃饭还准时。”

    “那为什么病还越来越严重了?”

    神父喝了一口水,舒缓了疼痛的肺部。他倒了一些水在帕子上,一点点地擦拭着手上的血迹,他的病情持续很久了,他知道,主教也知道,她更清楚,每次都倔强的转过头,就好像看不见就没发生。

    “人总是要死的,望舒。”他努力地维持着所有的平和,直到今天才撕开。“我不是虔诚的信徒,神不会垂怜我,所以不会有奇迹出现。”

    他顿了顿,道:“是肺部感染,医生说也就这段时间了。”

    如果是以前,秦望舒会揪起衣服掩饰自己的情绪,可现在她只是很放松地站在这儿。别过去的头看不见她的神色,挡在脸两边的长发也恰到好处地遮挡,她在这些年学会的远比神父想象得还要多。

    “可能是将死之人,其言也善,我时常会想起你小时候。”他感觉喉咙里又泛起一股痒意,立马喝了口水压住。“我总觉得我做错了很多事,或许我不该收你为学生,也不应该把你推到面上,搅和进我和他的斗争之中,甚至更不应该默许那件事。”

    “你怨我吗?望舒。”他的声音和平常一样,广阔包容的没有任何情绪。他并不是在征求或是逼迫她的原谅,只是单纯地想知道答案。

    “不怨。”她转过头,终于正视了他。他们鲜少会涉及彼此的谈心,因为箭一旦开弓,说什么都是徒添伤感。他们都是目的明确的人,不会有也不会留给自己这样的机会。

    她想叹气,又忍住了。可能真是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在这种时候,他默许了自己的软弱。

    “您知道我的。”她对神父的感情很复杂,他是老师,教导她最渊博的学识,也是父亲,教导她做人的道理,更是上下属。“很多人总是说自己没得选,我不这样认为。教堂收养我,我同意了,这是双向的选择。你收我当学生,我没有拒绝,这也是我的选择。主教的事,您也曾问过我,我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则,你要得到什么就相应的需要付出什么。”

    “这些年,我做了无数次选择,并非逼迫,每一个都是我自愿的。我清楚地知道我需要付出什么,也明白我能得到什么,这些都是权衡利弊后的最优选择,是你情我愿的交易,不丢脸,也不难堪。如果您觉得是逼迫,那只能说是那时的我太没用,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也没有足够的筹码去谈判,但保护我并不是您的义务和责任,”

    “您无需自责。”她的话听上去像是冠冕堂皇的说辞,可其中真假她相信他明白。

    她退了一步,默默地鞠了一个躬。对于神父,她是感激的,教堂的暗潮涌动从未停止过,她在其中如一叶孤舟,随时会覆灭。神父给予她庇护,教会她成长,从未把她当过笼中鸟,她也如愿地成为能掌控自己命运的人,她根本无话可抱怨。

    她直起身,转身要离开,却在碰到门时,被神父叫住。

    “你是我最棒的学生,从见到你第一眼起,我就坚信这一点。不是怜悯,也不是同情。有人身处黑暗,就会有人化身星辰,但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月亮,四川最皎洁的月亮。”

    她站了一会儿,在漫长的沉默后,她摸上了自己的胸脯。它仍是缓慢、有力地跳动着,却比平时又快上一点儿,这些细微的变化或许能骗别人,但骗不了自己。

    她其实没有自己想得那般坚定,就像是唱诗班的歌曲也总会被改。

    “在我心里,您亦是如此。”

    她从见到神父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个人掩藏在道貌岸然下的大逆不道,他们在长达一个月的观察下,终于踏出了第一步。这些年或许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但路是自己走的,她得到了想要的一切,也从未后悔过自己的选择。

    他是最好的老师,她坚信这点,就如同她坚信,月光在某一时刻的确属于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