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迷雾渐消忧思起
有感于此时的尴尬不自然，卫清云情急之下倒是想起了之前被打断的问话，慌忙看向了四女所在的位置出言道，借此来打破眼下的这般奇怪氛围。 “嗯，先前姑娘所言，非是想取在下的性命，不知这究竟是何含义啊？” “天下人都言公子智谋无双，如今看来却也不过如此啊！”菱秋当即出言嘲讽道，舒了舒心中的郁气之后，这才回答道，“公子难道就不曾细细想过，我家小姐这三番设局，可是真的欲至你于死地吗？” “这还不算是想要我的命吗？”卫清云闻得此言，当下不由在心底叫骂着，联系到之前被对方在胸前开了个洞，外带着在深秋之际的寒冷江水中泡了许久，再加上一路奔波逃亡，几天的风餐露宿，在群山间忙乱无序的穿行。此刻听到对方来上这么一句，轻描淡写的“我们不是要害你的哦！”这却是怎样的一番滋味啊。 “公子背后代表的势力我们自是清楚，纵是我月影组织庞大势力纠结，但也不敢妄言堪比玉清十之一二。若无必要，我们又怎么会想要招惹玉清这样一个对手呢！”说话之人乃是四女之中的大姐，正是看到了卫清云闻听自家三妹的一番话后，隐隐展现的怒意，这才出言补充以及诱导。 听得这番语气诚恳的话，卫清云心下的情绪倒是有了稍稍的平复，何况对方的话也的确有些道理，值得让人思量。之前两番遇险的场景卫清云自是不会轻易忘却的，一时间脑海里的画面不断交替，一幕幕的情景在眼前一一复现又转瞬即逝。 卫清云眉宇紧蹙，目光飘向了前方的山林，轻叹了口气，此刻他到是不得不认同菱秋的那番话了。第一次对方一击不中即抽身撤退，尚可用一个刺客的谨慎，以及对自己武功的忌惮来解释。那么第二次林中遇险时，对方身在自己的怀中紧贴着自己，纵是当时自己早一步发现了不妥惊醒避退了开来，可是以对方的身手以及那时紧靠自己的位置，那一击也不致于偏离心房要害那么远啊。解释只能是一种，那就是当时对方瞄准的出手点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要害之处，而是自己的胸前，那样的话，匕首刺入体内虽会重创自己，但绝对不会致命。 纵然对方没有要自己性命的打算，但是之前的那番重创可是事实，显然对方对自己也无什么好意。既然不想杀自己，只是想要重创自己，照此看来若不是对方对自己有所怀恨，而那番恨意尚不至于到欲杀之而后快的地步。则是对方的目的就是捉住自己，从而以此为筹码换取相应的利益，卫清云思索过后得出的结论不外于此。 可是自己此前与月影可谓是毫无接触，这仇恨自是谈不上的，想来对方是想要在自己身上获取相应的利益了。但是以月影的势力而言，它显然不会缺少钱财之物，相应的称其富可敌国也是不为过的。那么它自是不会去做类似绑架勒索之类的勾当了，那么它究竟是想要从自己身上取得什么东西呢。一番思考下来，卫清云终究还是不得其意。纠结之下转而想来，这正主岂不就在眼前，又何必兀自苦费思量呢。 “在下自认为一向与月影井水不犯河水互无交集，此番纵是诸位没有杀我之心，但这份敌意确是摆在眼前的。只是纵是我如何思索，却始终想不明白是哪里得罪了诸位，此中缘由还请几位如实相告，也好让在下不再这般迷惑。”卫清云看着身侧的四女开口询问道。 “公子莫非忘了株竹城内一事！” 依旧是菱秋抢先开口道，对其这个率直的性子，卫清云也算是有所体会了。 “株竹城？”听到这个名字，卫清云自然是熟悉的很，不由失声道，“你们是当日追踪的那两批人之一！” “看来公子倒是记得此事。”对方顺势应承了下来，接着忿忿道，“拜公子当日所赐，好一招瞒天过海驱狼吞虎，你倒是携带着如花美眷飘然离去，却使得月影门下位于株竹城的一处堂口被全灭，外带着还损失了不少的好手！” 当日卫清云故意遣人送去两封书信，自是为了让那两路追踪之人互相猜疑争斗，从而保证自己一行人的安然离去。而随后事情的发展也确是如此，不过孟灵玉自是聪慧过人，细细思索过后，再联系着株竹城内手下四处查探的情报，已是推敲出了这信的不妥。 但是随即而来的周开锦一行人却没有类似她这般机巧的念头，自是堕入了卫清云设好的局内，将找寻卫清云下落的线索转移到了孟灵玉等人的身上。暗影以杀戮闻名于世，其内之人俱是身手不凡之辈，而月影虽然势力更加庞大，但其主要还是在于情报的搜集查探之上，门内不以武力著称。 更兼周开锦人称“勾魂枪”，位列暗影门下五大杀神之一，此番更有黄道十二宫中的四黄卫随行，战力之强毋庸置疑。两方实力对比自是明显，若不是孟灵玉等人有当地手下的协助，更兼其主仆五人身手高强，这才躲过了周开锦等的追杀，不过其下之人却是没有幸免于难。 而由于周开锦的这么一番搅合，更是打乱了孟灵玉原先的部署，也拖延了她不少的时间，使得在株竹城内彻底失去了卫清云一行人的线索。随后大半年的时间里，孟灵玉则是在北地境内四处搜查，只是那时卫清云三人却是出人意料的远遁到了华浙国的境内，几番奔波下来她自是毫无所得了。 若不是随后从长安的醉香阁内传来消息，有了类似卫清云的行踪，恐怕此时孟灵玉等人还依旧在冷月玉清境内四下查探呢。 不过这些事情卫清云自然是无从得知了，听到对方这恨意十足的话，他纵是未曾亲临，亦足以想见那时双方争斗的惨烈景象。暗影对他而言自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对其卫清云虽不熟悉但也并不陌生，在联系着方才菱秋的这番话，可见当时双方的一场交锋显然是月影败了，而且还是损失惨重的败退。 这么说来，她们到确实是有怀恨自己的理由了，说到底，月影暗影这两个组织也没什么深仇大恨，那次厮杀的缘由还是在于自己的身上。卫清云眉宇微蹙间，已是顺着对方的话联想了开来，倒是觉得确是自己有些不对了，毕竟听菱秋方才所言，她们可是付出了不少手下的性命，这个代价实是有些沉重了。 不对，伴着心内一丝愧疚之情的升起，卫清云随即惊醒了过来，不由暗叹道，自己怎么不知不觉中倒是被对方的话给拐了过去。说起株竹城内之事，那根本的原因还不是她们先行派人跟踪自己，意图不明，那时自己为了保护楹儿二人，以及摆脱他们两路人马的追踪，这才设下了让其两虎相争的诡计，说到底这件事的过错又怎么能归咎到自己身上呢？ “对于诸位的遭遇，在下实在深表遗憾。但是若不是月影之人先行跟踪于我，想来我也不会设下当日那场局了。由此看来，诸位倒是确实有心与我，只是不知诸位究竟想要从在下身上得到什么东西，竟不惜千里追踪，长久不弃呢！” “哼！你还真当自己是个香馍馍啊！”一道冷喝接着响起，却是那菱秋身畔的一人，听这声调当是四女中的二姐，名唤玉花的女子了。 对于四女对自己的态度，卫清云自是早有了心理准备，毕竟她们的小姐此刻还在自己的手上，因此对这般轻蔑怒语自是直接忽视了，不过从这话中他倒也听出了些许的端倪。 “几位莫不是真把在下当成愚人来戏耍吗，如果诸位计较先前的事情，那么杀了在下来泄愤也就不足为奇了。但几位的目的却不是在下的性命，这么想来，若不是在下身上有你们想要的东西，又怎么会使得诸位这般苦苦追寻不休呢？” “若不是为了……” “三妹！” 菱秋闻言当下脱口接话道，不过刚一出口却是被那大姐所喝止了。 卫清云正待听到那关键之处，没成想却是功亏一篑，这般起伏失落之情自是别样的折磨人。伴着眼神中的失意，他倒也并未死心，接着出言激将道：“诸位莫不是有何难言之隐，只是在下向来光明磊落，恐无见不得光之事。而月影之行事隐晦自是天下皆知的，若真有什么不好明言的话，在下还是能够理解一二的。” 这话中的讥讽贬斥之意似隐实露，不亚于在说你月影就是一个在暗地里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的下流组织。不过，话一出口，四女到确实是有些激动，但连最直性的菱秋也没有破口说什么，反而兀自隐忍了下来，闭口不言。这么一番情景，自是更加惹起了卫清云的好奇之心，不觉揣测着对方那不可明言的目的究竟是何事物。 “纵是告诉了你又有何妨，我月影的名声也总不能任人随意玷污了！” 就在双方相持沉默之际，一道甜美的声音突然响起，卫清云顺声收回了目光微微低头看向了怀中的女子。 “从始至终，我们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你，而是随在你身边的欣月公主。” 自小以来，少有与异性亲近的经历，使得孟灵玉在卫清云的怀中，自是感到万分的煎熬难耐。更何况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现的是自己的真实面目。此时她的心间自是恼怒痛恨不已，除此之外则是明显的羞涩之情了。 孟灵玉今年已是二十有四的年华，放眼天下间的女子，似这个年龄的早已是为人母了。当然此中缘由自然不是无人问津之故，相比凭她的姿色，愿意拜倒在她裙下的男子天下间自是比比皆是的。说到底她依旧孑然一身的根源还是在于她自己，那本不应出现在一个女子身上的孤傲之心。正是由于那份绝顶的眼界，这才忽视去了周遭乃至于天下间的男子。对她而言，既是看不上眼，自是无法委身相侍的。而这种心态随着年复一年的积累，倒是使得她越发的对男人避而远之，甚至在门内从事时，也少以真面目示人了。 虽然有这种种的情绪纠结于内，但是作为执掌一方之人，历尽人世沧桑之后的她，对于情绪把握控制的能力自然也是不俗的。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后，孟灵玉自是足以冷静应对了。 “此话当真！” 卫清云闻言当下就是浑身一震，整个人的情绪瞬时紧绷了起来，原本脸上那一副悠然嬉笑的神情骤然消褪，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肃然。而那一双本是清朗温润的眼眸，在紧蹙的眉宇下锋芒毕露，其内隐隐流露出的则是一抹令人心悸的杀意。 以孟灵玉的心性修为，此时她也不由的感到了一丝的寒意，与她近在咫尺的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杀意恍若是实物一般，直接笼罩在了她的身周，甚至进而压到了她的心头。这是经历过数次战场厮杀，成千上万生命的洗练，在血海狱池中催生出的杀气。是江湖上那些声名狼藉手段毒辣，杀人无数的恶人盗匪所无法堪比的杀意。 初时的心悸过后，孟灵玉心内倒是没有升起什么恐惧之意，反到是充满了好奇，而这好奇的对象自然就是卫清云了。自从与他相遇以来，在孟灵玉的心内就有着一种看不懂这个人的怪异感觉。 虽然近一年的时间里她都在四下搜寻卫清云的踪迹，对于手下搜集来的有关于他的信息情报更是不知翻阅了多少遍，对于他的相关事迹可谓是知之甚详。也因此，纵是未曾见面，卫清云的形象已是隐隐的定位塑造在了她的心中，但是直到这几日真正的接触。卫清云给她的感觉实在是太出乎意料，原本以为自己已是对他有了足够的了解的孟灵玉，骤然发觉自己其实根本就不了解这个人。 联系着卫清云孤身一人入仕冷月，只为刺杀宋傲天这般冲动不计后果的行为；巧取绝雁城的睿智，以身作饵的果敢；更兼不久之前北台城内那一系列的惊世骇俗，残酷无情的铁血手段。 汇聚着这些种种，在孟灵玉的心内，卫清云纵是年纪轻轻有些冲动任性，但大体上应该还是少年老成的心性，身上散发的当是威严冷冽的气息，就好比是那“兰台录”中所描绘的那样。但是真正相见其本人后，孟灵玉怎么也无法将这两者联系在一起，因为眼前的卫清云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个温文尔雅的文士，兼带着江湖浪子的轻佻悠然。 但是此刻，卫清云展现在她眼前的形象，才是她先前脑海中勾勒的那般，才真正的像一个纵横沙场历尽厮杀的将军形象。看来的确不出所料，自己正是点中了他的死xue，果然在他心间那个人是至关重要的。孟灵玉自然清楚此言一出的后果，相应的惜春等四女之所以不肯明言，也正是怕触怒了卫清云，导致自家的小姐受到伤害。 “如今欣月公主身处端王府内，其间守卫森严，那端王也是身手高绝之辈，若要潜入掳人自是不太可能的了。正巧吾等于此时机得知了你的行踪所在，就想到于半道之上将你擒下，再遣人前去天水城传讯说你与路上遇刺受伤，伤势颇为严重。届时得闻此消息，相信你那小情人也定然失魂落魄的很，怕不是顷刻间就想赶到你的身边了。到时只要她出了天水城，纵是身边有些护卫，也绝不会比端王府更加严密吧。”孟灵玉却是接着激怒着卫清云，把要对付宋倚楹的方法说了出来。 随着话音过后，孟灵玉自是感受到了卫清云身上的变化，那越发低缓的心跳声，渐不可闻的呼吸，拳头紧握间发出的骨节鸣响，无不显示着他此时心头情绪的激烈，那一腔怒意的强大。 只是下一刻，卫清云却并未如她预料中一般暴怒出手，反而长长的吐了口气，随之身上的杀气也逐渐的退了开去。感受到这突兀的变化，孟灵玉自是不解，却是直直的看向了他的双眸。而接下来的话却是让她不由的一震。 “你，是在求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