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青山白云任飘去
“今日请诸位至此,乃是有一事相告。”卫清云纵声高喝道,随着他这么一喊,宫墙下的众人顿时齐齐抬头看向了他。 自从北台城一战结束之后,所有人也都相继清楚了卫清云的实力虚实。联想到他仅仅只率三千劲旅就攻破五万大军驻守的北台城,并且造成城内守军合计万余人的伤亡,自那时起,卫清云这个嗜杀的声名就已是深深的印刻在了湾台众人的心间。 而今日一早,城西外当众处理蒋贱石尸骨一事,更是让这些昔日蒋贱石的死忠党羽倍感惶恐,就在全城百姓万人空巷尽皆欢庆的时候,他们则是院门深锁的都躲在了家中。等到士卒上门强行将他们押到此处时,他们也知道了情况不妙,一路之上更是提心吊胆的受尽煎熬。 来到宫门之前的空地后,看着身周围侍着的一个个士卒,以及手上拿的一柄柄锋锐的刀剑,这些往常高高在上的重臣们当下就被吓得不轻。不知经历了多久这般内心的痛苦煎熬,待到卫清云在宫墙之上出言时,场上众人顿时噤若寒蝉齐齐翘首相视,期待着他的下文。 “相信诸位对在下的为人也不甚了解,其实在下还是有不少的优点的,恰巧今日就有一点很适合在场的诸位,那就是‘成人之美’了。” 场下的众人可不会因为卫清云这么一番和颜悦色的开场白就感到一丝的欣喜,他们哪一个不是宦海沉浮多年之人,基本的察言观色的能力自是不俗的。以他们先前对卫清云所作所为的分析,他绝不会是眼下表露出的这般可亲。再者若是他真的没有恶意,又怎么可能将众人押解至此,做出这般粗暴无礼的举止呢。 “诸位皆是大力支持湾独之人,可见诸位欲求一岛之地独立自主的心愿是多么的迫切强烈。只是湾台却是华浙国的领土,实在无法让于诸位了。不过诸位大人也无需失望,正如在下先前所言,在下素来喜欢‘成人之美’!经过数个昼夜的苦苦探寻,在下发现据此往西七十余里外有一处岛屿,名曰环缺,很是适合诸位前去居住,还望诸位不要谢绝在下的这番美意啊。” 场下众人闻言俱是一惊,别看卫清云话说的漂亮,这其实根本就是流放之举。陈欠扁等人顿时群情激奋,吵嚷着此举不公,声名他们皆是降臣而非人犯,卫清云断无权力如此处置他们。就在场下众人喧闹愤怒之时,一道凄厉骇人的惊呼声使得全场顿时一静,众人俱是齐齐循声而望,只见负责海事图志的老臣齐化痕一副癫狂之状,口中胡乱的叫嚷着什么。 “环缺岛,环缺岛……亡灵岛,那是亡灵岛,不,不,我不要去那,不要去,啊……” 站的近的一些人当先从齐化痕这般无序混乱的话中听出了问题所在,顿时连带着他们的神情也骤然变得苍白可怖,连吵嚷谩骂的心思都不知丢到了何处,精神也接近了奔溃的边缘。 “亡灵岛,那是亡灵岛……”四下的惨呼声越发的多了起来,一时间场上的气氛变得十分的诡异。 就在众人或呆愣或恐惧之际,齐化痕已是疯狂的朝着人群外围冲去,待到靠近守卫的一名将士时,对方手中单刀横斩,一颗头颅伴着一阵喷涌的血水飞上了半空,而齐化痕的身子犹在向前奔跑,跑出了五步开外这才倒在了地上。 “啊……” 场上顿时泛起了无数的惊呼,有感于就在眼前的这么血腥骇人的一幕。手下将士的举动自然是依照卫清云先前的吩咐,若不是用这么惨烈的一幕。到时场上的众人听闻亡灵岛之事后,情绪激动恐慌之下尽皆类似齐化痕一样暴动或是陷入疯狂之中,那么岂不是全要乱套了。的确,随着齐化痕的尸首两处,陈欠扁等湾独份子的情绪受到了明显的控制,虽然恐慌之情依旧但也不至于像齐化痕一样暴乱疯癫了。 环缺岛乃是相应文书上的记载名称,早已销声匿迹于典籍史料之中,相应的此岛更为世人熟悉的还是它的另外一个名号—“亡灵岛”。这个名称的由来具体也不知该追述到几百年前了,只是起初由于一些商贸船队在该岛附近出事,部分船只触礁这本是正常的事,可是骇人的却是不过一时半会的功夫,那些落水的船员就变成了一具具的白骨浮出了水面。那些幸存回航的船员将这个信息带回来时,起初也根本没多少人相信,直到随后类似的事情越来越多,已经多到让人不得不信的地步,这亡灵岛的名声也就由此鹊起。 传闻很多,有人说那片水域之下有着吃人rou的水怪,有人则说那是一群rou食性的鱼,也有人言那片水域之下有着不少的水鬼,专门借着吞食落水之人的血rou来达到夺其精魄的目的,从而得以转世投胎…… 随着亡灵岛名声的逐渐增大,更多先前未有定案的海上遇难之事也被推到了它的身上,类似之前许多出海打鱼却一去未归的渔民,因为没有同伴随行或是随行之人也一并消失,这就无从考证这些人的遇难究竟是不是在亡灵岛的附近还是在其它的海域了。而这般恶性循环口耳相传更是助涨了亡灵岛的名气。 不过有一点那是可以肯定的,该岛附近暗礁密布而且水势湍急,造成船难的几率确是比较大。还且,那一片海域之下,确实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怪物。随后那附近的海域就自发的被航海之人当成了海上的禁地,纵是需要绕上个大圈,也没有人敢靠近附近的海域了,逐渐的亡灵岛就成了一处人迹罕至的荒岛,那附近更是变成了一片死域。 不过虽然那片海域荒芜了许久,但是亡灵岛的名号却是不曾被沿海之人所淡忘。是以听闻卫清云说出环缺岛时,众人还没有什么感触,但是当齐化痕指出卫清云口中的环缺岛竟然就是那恐怖骇人的亡灵岛时,这下众人才不由恐慌惧怕了起来。 先前只不过认为卫清云是将他们这些人流放到荒蛮之地,那虽然也很悲苦让这些养尊处优的大臣们难以忍受,但是与亡灵岛比起来,那可谓是人间仙境了。至少流放的话,那还算是一条生路,可是一旦被送往亡灵岛,那么等待他们的怕就不是一死这么轻松简单的了。这下子,场上的众人哪里还有抱怨谩骂的心思,嚎哭悲泣,恐惧害怕的比比皆是。 “将军饶命啊,将军饶命,老臣我身为炎黄子孙的一份子,也不想支持湾台分裂的,都是陈欠扁这个畜生迫害,屈于其yin威之下这才不得不助纣为虐的啊,将军饶命啊……” 随着当先一人的求饶之声响起,场上之人这才想到自己的命运此时正掌握在城楼之上的青年小将手中,在生死攸关的前提之下,当下也不顾及什么尊严姿态了,纷纷争相哭号告罪。只把陈欠扁骂的个狗血淋头,这还不解恨,顺带着问候了陈欠扁祖宗十八代,将分裂湾台的所以过错罪责尽数推到了陈欠扁这个畜生的身上,展示出一副他们皆是被迫的无辜者形象。 此时陈欠扁也知道他此番是难逃一劫了,也放弃了辩白,只是叫嚷道,“我是湾台之主,你没有权力这么对待我,我要见华浙国皇帝陛下……” 场下的纷乱喧闹直吵得人头疼,卫清云当下大喝道:“住口!” 听到他的喝声,众人顿时就是一静,硬生生的收住了话头,生怕惹起眼前这个煞星一丝的不快。 “正所谓‘一夜夫妻百日恩’,‘百善孝为先’,现在我就给你们一个机会。若想要追随自己夫婿父亲一同前往环缺岛的,还请站出来,我势必会成全你们的一番心意的。”卫清云这话却是对位于两侧的那些家属亲人而言的。 等了许久,不见两侧的人群之中有一人出列,卫清云这才道:“既然如此,即刻将这些人运上船送往环缺岛,他们的亲属就放回家吧。” 听到这么一番话,场下以陈欠扁为首的败类们当下就哀告哭求了起来,一时间哭号漫骂惊叫之声交杂混乱。而卫清云则是不再关心这些人的死活,当下转身下楼而去。 “记住船只千万不要过于靠近环缺岛,只要在外围海面之上停驻时派遣小舟将这些畜生送上岛即可,务必告诫每一个将士注意自身的安全,切记!”从宫楼之上下来后,卫清云当即召来负责此番出海事项的将领,严肃的告诫嘱托道。 待到那名将领领命离开之后,一行人朝宫内行去的路上,廖达辉这才问出了憋在心内甚久的一个疑问。 “对付这些民族的败类,你为何不直接杀了他们,何必如此麻烦,徒费一番周折呢?” “就这样杀了他们岂不是过于可惜了,正好可以借此告诫警示后人,背叛民族分裂国土的民族败类,势必死无葬身之地!”卫清云脚步未停,头也不回的回答道。 “那你也可以将他们凌迟处死或是处以其它的酷刑,这样同样可以起到警示后人的作用啊,何必这般麻烦的将它们送往环缺岛呢?”廖达辉追问道。 “既然这些家伙放着好好的人不做反而要去做畜生,那我就成全它们,给它们一个畜生般的死法!”卫清云脚步一顿,语气中骤然传出一阵的寒意,浑身散发出一股戾气。 廖达辉不由打了一个哆嗦,他感受的到卫清云对于这些民族败类的痛恨之情是多么的强烈。对此他也自有类似的感触,只是由于身处官场多年,他却不像卫清云这般不受诸多规矩的限制影响,无法尽情的表露出自己的某些情绪罢了。心潮浮动间,他也思考起了卫清云这番话中的含义,不过随着他思考的深入,他不由感到内心中的寒意越发的刺骨,只因为他明白了卫清云话中的意思。 环缺岛是个人尽皆知的凶险之地,况且早就荒废数百年的时间,根本不会有船只经过其附近的区域,这也就意味着陈欠扁等人一旦被送到岛上,那么就没有了获救的机会。作为一个荒岛,其上根本没有多少食物,而相应的该岛四下的海面之下,隐藏着恐怖的食人怪物,根本没人会去自寻死路,相应的从海里寻找食物的渠道也就断绝了。这么下来,岛上的百余人面对着难以忍受的饥饿,唯一的食物就只能是人了。正如畜生一样茹毛饮血,这就是卫清云所要表达的意思了,一想到那人吃人的画面,任是廖达辉这般见惯生死,经历无数厮杀的武将也不由的心生寒意了。 二十三天之后,由于受到一路之上几处城池的抵抗阻挡,马宇以及手下的将士这才赶到了北台城,不过随行的五万人马只余下了两万人,其余人马除了四千余伤亡的,余下的两万余人则分别驻守在了一路之上收复的城镇之内。 看到在城门外列阵迎接的卫清云等人,马宇一时间却是不知如何应对了。这本该是值得庆贺之事,卫清云率领三千人马的孤军,竟然就攻取了北台城,并且擒获陈欠扁以及一应湾台重臣,这可是让所有人羡慕同时也钦佩的功劳啊。但是半路之上,马宇同样的也听到了卫清云处理蒋贱石尸骨以及处置陈欠扁等人的相应作为,这就让他感到万分的棘手了。虽然在心里他也对此感到赞赏痛快,但是以他的身份却是无法公然的赞同的。 “唉,周将军,你本是前程似锦的,却又何以,唉!”马宇下马走到卫清云身前,当下就感叹着说道,不过未待卫清云有所应答又紧接着道,“罢了,还是进城再说吧!” “周将军,你这是何意啊?”马宇刚刚在王宫偏殿之内入座,就见卫清云命人端上了一个木盘,其上放着他的盔甲以及将印。 “我做的事,一切后果我自会负责的。” “周将军。”一旁的廖达辉也被卫清云的举动吓了一跳。 “周将军,何以如此,你毕竟是有功于华浙的,况且端王爷向来赏罚分明,深明大义,他定会在陛下面前为你美言的。”没想到一见面就是这么一个场景,马宇显然也不知如何去应对了。 “我此举也非全是为了先前的所作所为,侯爷你也清楚,我本就不是华浙国的什么将军。既然此番湾台之事已定,我也没有必要继续顶着这么一个将军的称谓了。先前北台城初定,恐有变数故需大将予以坐镇,既然现在侯爷已至,北台城的一应防务职权皆有了交接的对象,我也就可以物归原主了。”卫清云说完之后,整个人顿时感到一阵的轻松,卸下了肩上的重担,结束了沙场的残酷冷然,他逐渐的又恢复到了另一个生活中的自己。 “这……”显然眼前之人是心意已定,马宇也知道自己是无法改变他的决定了,再者此时的他也确实不知该如何处置卫清云,“周将军,你的去留问题,本侯实也不知如何处理,可否委屈将军几日,以待端王爷的旨令。” 马宇在来的路上,必定是将自己在北台城的所作所为快马传回了天水郡,等待着端王的答复,这一点就算他不点明,卫清云也自然估摸的出。而自己的问题,实在涉及的过于复杂,马宇难以决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卫清云对马宇其人的感觉还算不错,也无意多加难为他,当下说道:“侯爷这却是言重了,对此在下自当是遵行的。” 等待的时光无疑是煎熬漫长的,不过相反的作为当事人的卫清云在这五日之中倒是显得别样的轻松惬意,没有担忧闷闷之色,而倍受煎熬的到反是廖达辉赵暮雨等一应的手下将领。 “周将军今日的情绪如何啊?”廖达辉一行人一大早就赶到了卫清云所居的宜露阁外,当即就向殿外值守的将士询问道。 “参见诸位将军!”那名将士当即行礼道,随即还未等他回答,其内已是遥遥的传来了一道呼声。 “廖将军,是你们来了吧。” 宜露阁本是陈欠扁某位妃嫔的居处,随着王宫的陷落,陈欠扁的投降,宫内的妃嫔随即也就被遣散了,这王宫内的一应宫室都成了无主之地。卫清云看其安于一角环境僻静,故就择了此处作为自己的居室,再加上一大清早,本就是静寂的时候,况且他的耳力又远在常人之上,也就不难听出廖达辉一行人行走时甲胄间发出的声响了。 “将军。”一行人过了殿门之后,又往前走了片刻,这才看到位于庭院之内石桌旁独自对弈的卫清云,走进之后当下行礼道。 “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再这般称呼我了。”卫清云眉头一皱,抬了抬手制止示意。 “将军,不管你怎么说,俺大牛始终当你是俺的将军!”李大牛依旧是这般急躁率性,当先脱口回应,大大的嗓门兀的打破了清晨的安静。 李大牛的个性,卫清云也早就习惯了,认定了什么事之后,就算十头牛来拉也是拉不回来的。不过看其身旁一应将领脸上与他相似的神情,卫清云也知道多说无意,遂不再着意与这个话题,当下松开了眉头,笑道:“一个人下棋也无趣的紧,正好你们来了,谁愿意与我对弈几局啊?” 不觉间已是一个半时辰过去了,纵是李大牛等几人不懂棋道,对此感到十分枯燥无趣,却也没有过多的表露不耐之色。只因这几日下来,他们都明显的感到了卫清云身上的变化,若是说之前的卫清云是一柄锋利的宝剑的话,这几日的他则像是一块温良的美玉,这种感觉难以细腻描述但却感受深切。不过卫清云展露出来的笑意以及浑身散发的轻松自在的情绪,却又不像是故作豁达之态,这实让众人感到了不解。 第四局下到中盘之际,已是露出了胜负之势,就在众人凝神与棋局之时,一道声音惊醒了众人。 “哦,原来你们都在啊!” 众人或抬首或转身,这才看到马宇以及随行的数名侍从已是进了殿内,正往众人聚集之处行来。 “参见侯爷!”卫清云等人当即停下手中事物,起身见礼。 “王爷的手书已至。” 许是激动之间,马宇连基本的回应礼数都忘了,却是匆匆的说道。众人自是无心去计较马宇的这番“无礼”,反而俱是心神一悸,当下肃声盯着马宇的右手,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握着的一纸文书。 “你看看吧!”马宇当即走到卫清云的身前,递过了手上的文书。 卫清云也是一愣,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纵是他心性豁达,对这切身相关之事却也有着本能的注重。停顿了稍许,他这才接过了马宇手中之物,翻看了起来,不过令人惊讶的却是,书信之上仅仅只有四字:随其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