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元宵灯火邂逅情
东风夜放花千树,欲堪比,银河丽。广袖流仙肌胜雪,娇语莺言,天街丽影,漫目春城意。云鬓珠翠鸳鸯趣,灯火流光恍人目。彩衣玉靥销魂处,蓦然相遇,却不识得,佳人眼前立。 夜幕还未彻底降下,满城的灯火就已亮起,其稠密美丽实让银河为之叹息。初春的夜寒意尚重,但是今夜满城的热情硬是将漫天的寒意挡在了天际,街道人流不息,湖上彩舟争艳,欢声笑语香风醉意遍布身侧。 “长街十里灯火,香风玉影不绝。”卫清云迷醉道,一路行来目不暇接,街道两侧摊位满目,各式工艺品食物不尽其数,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各式花灯的摊位了。而一路行来,另一道靓丽的风景就要数各式各样的佳人丽影了,原本足不出户的深闺佳人,此刻也都遍布于街道楼阁间浏览灯火,感受喜悦。 十七年来,卫清云都是生活在偏僻的乡间,自然从未见识过如此繁华艳丽的场景。云缈城本就是北方第一都城,繁华自不在言下,更兼元宵佳节,盛况空前。湖面上漂浮的数十盏高达数丈的彩灯,街上各式各样众多歌舞杂耍渐渐幻乱了他的心神。 卫清云好不容易从一处观赏杂耍表演的人群中挤了出来,长舒了口气,正待继续沿着街道前行观赏之际,忽闻人群右侧有一道孩子稚嫩的哭声传来。虽说此刻人群涌动,声音杂乱不堪,不过卫清云一身修为不俗,耳目自然聪慧,遂循声望去,只见流动的人群,根本看不到其后的一丝场景。此时正值元宵佳节,众人欢庆之际,竟然有孩子会当街哭泣, 想必是发生了什么事吧。穿过人群后,果然看到一个六七岁左右的女孩正在哭泣,孩子模样甚是清秀,尤其动人的是那双大眼睛,此刻在泪水的衬托下,水灵灵的惹人疼惜不已。孩子哭声不止,泪水仿似泉水般流淌不息,不时的抽动一下鼻子,阻止鼻水的流下,而一双大眼睛却不时的忽左忽右打量着眼前穿插而过的人群。 “小meimei,能告诉哥哥你为什么在这里哭吗,你父母他们人呢?”卫清云走到了孩子的身前,蹲下了身子,温婉的轻声问道。 小女孩正哭泣之际,却突然看到一道高大的黑影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前,正待抬头一探究竟时,对方却蹲下了身子,随之一张俊秀的脸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小女孩初时见有陌生人靠近,显然很惊讶,或是有点害怕吧,当即往后小退了几步,待看清来人的脸庞,貌似不似坏人时才抽咽的回应道:“娘亲……她不见了,呜呜。” 听到这话,卫清云自然明白了眼前孩子哭泣的原因就是与母亲在人流中失散了。卫清云随即微笑道:“小meimei,那你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儿吗,我送你回家吧。” 看着眼前孩子茫然的摇头,卫清云不由暗骂自己太笨,眼前的孩子如此年幼,且云缈城如此宽广复杂,她又怎么会清楚地形呢,“没事,你母亲发现你不见了,肯定会回来找你的,这段时间哥哥陪你一起在这里等,好吗?” 片刻后,一大一小两个人就这么蹲在了路边,注视着眼前流动拥挤的人群。片刻后,卫清云显然对这个沉默的情境感到一丝的尴尬,再加上傍晚以来只顾赏灯还未吃饭,此刻在路边干等才感到了一丝的饥饿:“嗯,小meimei,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什么啊,哥哥买给你。” 小女孩听到声音,才转首看向了一侧的卫清云,仿佛之前根本就忘了身侧还有一人,略带警惕的回答道:“娘亲说不能随便接受陌生人的东西。” 卫静云看到那一张略带警惕的小脸,此刻更加显得可爱,不由感到一阵的好笑:没想到这个小孩子,警惕性还挺高的,不过,自己就那么像拐卖孩子的坏人吗? 就在卫清云呆愣之际,小女孩随即转过了头,看向了不远处,片刻后又转了回来看向一侧的卫清云,随之又转向远处,如此往复了几次,最后仿佛下了什么决定,眨了眨眼睛,突兀道:“大哥哥,我要那个。” 卫清云听到这,下意识的随着小女孩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可是眼前只有满目的人和灯,不由惑然问道:“你要什么啊。” “兔子,那个小兔子!”小女孩急促的说道,眼神中透出一丝欣喜之情。 卫清云这才看到远处一摊位上确有一盏玉兔灯,只是在众多的花灯中并不显眼,“那好,哥哥现在去把小兔子带来,你要乖乖的在这儿,不要乱跑啊。” 看到小女孩乖乖的点头后,卫清云当即转身朝那处摊位行去,只是转身后才突然想起,刚刚那孩子好像才说不能随便接受陌生人的东西的。想到此卫清云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的笑意:小孩子毕竟就是小孩子啊。 “老板,我要那个玉兔灯。” “我要那个玉兔灯。”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卫清云当即看向了身侧,一个清秀的公子哥也循声望了过来。 老板这时已经把灯拿了下来,提在手上犹豫道:“抱歉了,两位客官,今晚这玉兔灯就剩这最后一盏了。” “这位公子,不知可否将这盏灯让予在下,在下感激不尽。”卫清云侧身客气的说道。 “哼,一个大男人还学人家女孩子,买什么玉兔灯,羞也不羞啊。”年轻公子哂笑道,丝毫没有放弃的意味。 “嗯。”卫清云一脸惑然的看着眼前之人,一副你也是男人的惑然表情。 “咳咳,看什么啊,本公子是买这个送给我家娘子的,不行啊。”年轻的公子被卫清云这么一番打量注视,显得有些局促,慌乱回应道。 “老板,这个我要了。”年轻公子说完就转向了一侧的摊位老板,不顾身侧的卫清云,一副不想搭理的姿态。身后的侍从听到这话,随即上前欲取钱付款。 卫清云看到此,当即灵光一闪,一脸诧异的看向年轻公子的身后,惊叹道:“咦,那是什么啊!” 年轻的公子以及身后的侍从看到卫清云这般神态,都随即惑然转身看向了身后,欲一探究竟。只见身后只是人群,并无一丝异样,而同时身后却传来了摊位老板的声音:“公子,还要找你钱呢?” “不用了。” 年轻公子回头看时,老板手上已是空无一物,顺带身侧的卫清云也已经不见了踪迹。 “可恶,那个混小子。”年轻公子跺脚恨声道,眉头紧促,一脸怒气。 总算等到了孩子的母亲,看到小女孩一脸甜笑的和自己告别,卫清云心内顿时感到一阵的温热,随即才想起了未曾吃晚饭一事。随即沿着街道向前,朝前方一处三层高的酒楼行去。此时此刻酒楼的上两层早已被富商权贵所占满,卫清云于是在一楼的角落随便找了张空桌子,当即叫了一桌的酒菜,大快朵颐。 “公子,你看那。”两道纤细的身影相继踏入了酒楼之中,正待打量店内有无空位之余,突听身后之人惊呼道。 宋倚楹顺着侍从的手指方向望去,当即眉头紧促,腮帮微鼓,不及多虑就快步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卫清云虽沉浸在一桌的美食之中,不过对身周环境并未完全放松警惕,宋倚楹二人疾步奔向自己这个方向,他自然清楚,但是酒馆茶坊之间,人流流动本就频繁,对此倒也并未太过在意,直到两道身影停在了自己的身后,卫清云才感到了一丝的不对劲,随即转身一探究竟。 迎面的是一张清秀异常,很是俊俏的脸庞,肤若脂玉,光滑柔腻,在灯光映衬之下,仿似一层流光覆在其上。唇红齿白,一双明珠般的眼眸此时因生气而略微睁大,不过并未透漏出多少怒意,反而增添了不少的可爱诱人之意。看着此刻这张脸上一片霜寒之状,可不正是之前在花灯摊位前相遇的那个公子哥,看来此刻他似乎对之前的事还未消气呢。 宋倚楹看到卫清云突然转头看来,也是微微一惊,原本还想突然惊吓一下他,捉弄一番以报刚刚夺灯之仇。不过看到卫清云那微张的双眸,显然也有点惊到了吧。而此刻卫清云嘴内还有未下咽的食物,腮帮微鼓,再配上那副惊愕的表情显得很是可爱,宋倚楹看到这原本怒气冲冲的心情仿佛瞬间平静了大半。原本在灯摊之前,夜色昏暗,再加上当时两人目的都是那盏玉兔灯,相互间并未细细打量,此刻细看,发觉眼前之人目似朗星,脸庞棱角分明,一脸朝气很是耐看。就在两人打量间,突然卫清云一口咽下了口中的食物,脸上的惊愕神情瞬间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笑意。 “真是太巧了,没想到不久前才与兄台分别,现在居然在此又碰面了,真是缘分弄人啊!”卫清云一脸笑意的说道,随即起身推着宋倚楹的双肩,还未等人拒绝,就把人推按到了一侧的长凳之上。看着对方一脸怒气,想是来兴师问罪的,卫清云于是就想先以热脸热情相向,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先平息一下对方的怒气。 “谁跟你……” “小二哥,这桌再添两副碗筷,来两壶好茶。”宋倚楹一句话还未说完,卫清云却大声的朝不远处的店小二喊叫道,神态满是热情状,却也打断了人家的话。 “来,这位小哥也一起入座吧。”说话间卫清云又将尚站立在桌旁的侍从也推按到了另一侧的长凳之上,热情到使人没有一丝的推却机会。 “你这是……” “对了,我们真是好有缘分啊,今夜大街之上人海茫茫,没想到我们竟然还能碰巧再见面啊。”卫清云不待对方有说话之机,一脸欣喜的感叹道。 看到卫清云似乎还要侃侃而谈,宋倚楹当即大声喊道:“拜托,你能不能也让我说句话啊。对了,你买的那盏灯笼呢?” 看到此,卫清云也知道眼前之人显然被他这一番先声夺人消去部分先前的怒气,随即严肃的回答道:“其实那盏灯笼是买给一个小meimei的,若不是如此的话,我也无意夺公子你的所爱了。” “小meimei?”宋倚楹闻言当下四处打量了一番,搜寻着四下众人。 “嗯,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当时那孩子一身单衣,在寒夜中瑟瑟发抖,更兼面黄肌瘦,只是期盼着能有一盏玉兔灯,好回家给弟弟们看一看。你说看到这种事,像我们这样的热血青年能不出手相助吗?”卫清云说着话的同时心内则自语道,小meimei啊,大哥哥好歹也帮过你一次,这次就当你帮哥哥的忙了。 显然听闻卫清云这番添油加醋过份夸张的改编版经历讲述,宋倚楹二人很受感触,眼角微微发亮,眉宇微蹙,一脸的同情感动。 “没想到阁下行为举止狡猾过人,话语间满是圆滑之意,竟也有此善举,难道是良心未泯吗?”片刻后,宋倚楹看向卫清云,打量了几番后严肃的说道。 “这算是夸奖吗?”卫清云苦笑道,看着眼前之人一脸认真的表情。 “要不然就是你在骗人。”宋倚楹仔细的打量了眼前之人,好像还是难以相信眼前这个人会是做那种善事之人。 “怎么会呢,想我堂堂七尺男儿,自小饱读圣贤之书,怎么会说谎呢?”卫清云一脸正气的断然说道。 “可是你并没有七尺啊。”宋倚楹毫不犹豫的指出了这一点。 “而且你刚刚在花灯摊位之前就骗过我和我家公子啊。”一旁的侍从也插嘴说道。 “这个,这个七尺是虚指吗,是说明我人格的高大。至于之前说谎那则是权宜之计,圣人还有言:事急,可权宜也。更何况是我们了。” “哪位圣人有说过这句话吗?”宋倚楹茫然的自语道。 正在这时,店小二端着碗筷茶壶来到了桌前,分别摆放在了桌上后就离开了。 “来来来,我敬两位一杯,庆幸与两位今夜的相遇。”卫清云忙提壶倒茶,一脸殷勤的劝饮道。 宋倚楹并非记仇小气之人,之所以对花灯一事耿耿于怀,说到底还是身份的关系。只因从小到大以来所求无不应与,没有人会拂逆她的意思。故当卫清云狡猾的骗走了她看中的花灯之后,她才会感到一丝的怒意与诧异。此刻与卫清云同席而谈,对方言语幽默,所言毫无顾忌,远非宫里众人那般兢兢战战,低首细语,一番交谈下来到是早忘了原本兴师问罪的初衷。 卫清云自小本就没几个玩伴,这一番交谈下来,感到对方心性很是单纯质朴,相处甚欢,对宋倚楹更多了份亲切之感。 待到三人出了酒楼,街上的人群还是那般的拥挤,满城的灯火依旧繁多。这五日是通宵达旦狂欢之日,少了往常的众多拘束,漫目不乏欢声笑语。 “对了张兄,现今夜色已晚,我恐家父担心,先行告辞了,我们明天巳时再于此相会如何。”宋倚楹虽说游兴尚浓,但是害怕偷偷出宫之事被父王发现,唯有忍性回宫了。 “本想与宋兄一起泛舟游赏一番,看来今夜是无此时运了,也好,明日再会游览也是一样的。”卫清云并未说出自己的姓氏,卫可是玉清的国姓,在此地说出难免有什么麻烦。不过难得遇到一个性情相投之人,这么快就要分离,卫清云心内还是有些许的失落。 顺着街道向前,真可谓是百步一景,可赏的景物实在太多。卫清云或在物品摊位前流连,或在表演场所前驻足,不知不觉间已到了丑时一刻。想到明日早晨的约定,才依依不舍的返回自己安身的客栈。 整晚街上喧闹之声不止,卫清云在客房内犹有耳闻,显是未曾见识过此般景象,他的心内满是兴奋,难以入眠,像是孩子般充满了好玩的心态。 晨曦微露,卫清云就迫不及待的起身洗漱,出门而去。一路上看到诱人的街头小吃就品尝一番,充当早点。许是一个人总感觉索然无味,少了许多的乐趣,不知不觉间晃晃悠悠的又踱到了昨日相遇的酒楼前。 此时距巳时尚有一个时辰,自然看不到宋倚楹的身影,卫清云失落之余顺势进了酒楼,到三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叫了些茶点。此处视野开阔,即可欣赏远处景色,亦可看清楼下街道的情况。 楼上人来人往,换了几波面孔,巳时也早已过去,只是约定的人还是没有出现。初时的欣然渐渐冷却,好似又回到了以往一个人的孤寂之中,自小少有玩伴,所以昨夜的相遇对他来说倒是很珍贵的。或许有事耽搁了也不一定,卫清云如是想到,只是这么几番思虑逗留,午时也将尽了。用罢午饭,还是没有等到来人,卫清云当下不再犹豫了,认定对方昨日或是随口一语,此刻早就忘记了约定,遂起身离座,结账后就出门自顾游玩去了。 “张兄,张兄。”宋倚楹匆匆赶到昨夜约定相会的地点,本以为对方早已不耐其烦,早早离去了,毕竟自己离约定的时间晚了足足两个时辰有余。正失望之时,却看到了远处人群之间一道熟悉的背影倏然闪过,不禁大喜着急急赶去,口中欣然呼叫道。可是任凭她怎样呼叫,对方却无一丝的反应,还以为是自己认错了人。奔进了之后,看到对方的侧脸,正是卫清云无错啊。宋倚楹还以为是自己晚了这么久到来,对方心内稍有不忿,于是上前轻拍了他的肩膀笑道:“张兄可是生小弟迟来之气啊,实在抱歉了,家父要家中子女一起相伴看戏,脱身不得故来迟了,还请张兄莫怪啊。” 转首看到宋倚楹,卫清云也是高兴不已,待听到对方的话后才幡然醒悟:原来刚刚身后数道呼喊是在叫自己啊,哎呀,一时忘了之前告诉他自己的姓氏是张啊,自己刚刚倒是实在没反应过来。不过此事到也不方便实言相告,眼珠一转当即狡猾的笑道:“虽说迟到一事事出有因,但宋兄一句话可害苦我了,让我在这枯燥的白白等了两个时辰啊!若不稍稍惩戒一下,这可叫我怎么舒心啊。” 看到眼前之人一脸的坏笑,宋倚楹自然清楚对方并未真的生气,想是有了捉弄自己的坏点子。这种朋友间互相逗弄玩笑之举,对她来说可是极其珍贵向往之事了,遂欣然的顺着对方的话语接道:“不知张兄欲如何惩戒在下啊,若是重了,我可不会乖乖接受的偶。” “古人有言‘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可惜了我刚刚错失的那么多光阴啊,这样好了,接下来今天游赏的一切开销就由宋兄你负责了,这惩罚之举可好。”看到宋倚楹出门在外,身旁跟有一侍从,想必家境还算富裕。再者单单游玩吃饭,开销也不会太大,自己也不会故意借机挥霍,这番玩笑之举就这么定了下来。 “不错,寸金难买寸光阴啊,这么看来,倒是我占了张兄的大便宜了,如此甚好。”宋倚楹听到卫清云的话后,会心一笑道。 元宵佳节,最动人之处自然是在晚上彩灯满城之际,白日间,虽说街上屋檐门前彩灯无数,但是毕竟少了灯火的相衬,其意境已失,美态已是少了大半了。不过云缈城内建筑物数不胜数,各式人工的、自然的景点繁若星辰,白日间视野明朗,倒是比夜晚更方便欣赏了。 一路下来,可赏之物恍乱了眼眸,给几人的感觉是看了眼前的就忘了之前的,不过三人游兴倒是不曾减少。宋倚楹少有像今天这样走动频繁的,双脚早已酸软不堪,但是对新奇之物的欢喜之情显然极重,使她连休息的时间都不曾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