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后付丙
玄灵一行人跟着封颢兜兜转转，来到了新武卫所在的军械库。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其他的什么缘故，玄灵总感觉这里的温度好像要比室外低几度。 一屋子冷冷的铁器冰人肌骨， 偌大的仓库里面倒是有几个打扫卫生的老卒。 两门新式的后膛炮蒙着一块防水布，等待着合适的问世时机；数以千计的铳枪在包铁的木箱里摆放的整整齐齐，箱子的外面还贴着枪支的型号和生产日期…… 近年来，玄殿的科研人员呕心沥血所研究出来的火器种类有相当一部分都汇聚于此。 前来观武的裴骜看着这些火器，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被惊讶到合不拢嘴。这间仓库他之前从来没有来过，没想到居然储备了这么多宝贝。他拍着炮管，忍不住跟新武卫的指挥使汪箴感喟： “怨我怨我，这几年一直没关注新武卫这边的情况，把你们都给冷落了。” 倘若这些个火炮铳枪都能物尽其用， 在先前的几场战斗中，彰卫也不至于那么被动。 “退一万步讲，哪怕只是让老夫知道你们这边有火药，一开始也不至于只让王爷开四炮。”端着个金饭碗讨饭，说的大概就是他裴骜了…… 天水这边的新卫指挥使叫汪箴，因部队被朝廷一分为二，成了非正规军，故而身为最高长官的他也不再称为新武将军。 汪箴面容白净，长得文质彬彬的，不像是职业军人。他本是中央军塾参谋科的教员，朝廷因为无人可派，才不得不调他过来带新武卫。 见裴骜有意收编他麾下的那十几万人，汪箴也是大为欢喜，乐见其成。为了能尽地早将兵权交出去，然后回学校去带学生，他连忙表示愿意服从裴骜的一切安排。 军械库里的铳枪火药的数量虽然很多，但是最多只能武装两三个营所，拢共不到一万人。剩下的新卫兵士也不能不管，没铳的话只能拿去组建传统的步兵，骑兵部队。 裴骜与汪箴商议了半天，最后决定不能cao之过急。毕竟新武卫中的士兵素质良莠不齐，要想让他们完全融入彰武卫，整备还是得慢慢来。否则一旦新兵不能适应老兵的训练或战斗节奏，那么影响就会是双向的，得不偿失。 另一边的封颢和他的炮兵科同学已经带人去城墙上修滑轨了。他现在的身份也发生了变化，从一个小小的队官升成了彰卫第一炮兵营的营官，被授予了中校衔。 虽然还比不上传统的，彰卫骑兵营营官的上校衔。但也足以看出裴骜对这支新组建的，特殊部队的重视了，这在彰卫里面是很罕见的。 经此一役，裴骜也渐渐地认识到了热武器的重要性。以至于彰武卫里的中上级军官中出现了小规模的新鲜血液，许多技术型人才在军中也有了要职，大有让火器在彰武卫中普及的态势。 …… 上官洵跟抱祖宗似的抱着一只铁灰色的鹰。 他一只脚刚刚踏进军械库，就看见一干大佬围在一起讨论得热火朝天，他家王爷则和洛琰在一边玩的不亦乐乎…… “报告！” 上官洵试探着喊了一声，想让众人理理自己，他好说些事情。然而屋里的人除了裴骜之外，就再也没有人看他，好似把他给当成了空气。见状，他只能先默默地退了出去，然后站在门口等着。 裴骜倒是看见了上官洵……怀里抱着的鹰。离近了一瞧，嗯？这不是白凤麟豢养的那只“出云”嘛。 紧接着裴骜又顺着他那充满了怨念的目光，看向了一旁正在摆弄着火铳的玄灵……他立马就意识到了，怕不是白凤麟有话要带给小王爷。 ——于是就把上官洵给叫了进来。 天水距离燕京有近乎四百里地的距离，部队就算是急行军也得走上个三四天。为了保持燕京大营，与赴天水的驰援部队的即时联系，临出发前，白凤麟就将自己豢养的另一只鹰——“丕周风”交付给了上官洵。 它俩都是经过了特殊训练的，用以传信。 一只鹰一天最多能飞七百多里，这两只鸟交替着，在天水与燕京之间来回飞，递个信件或者送个什么小物件什么的，一天足以，比信鸽好用。 讨论被暂且搁置，汪箴与玄灵敛气止息，不敢弄出来动静。洛琰拿着白凤麟的三纸飞鹰传信，面向着裴骜，然后读给众人听： “裴帅钧鉴，敬禀者……” “……天水战况麟已悉。此役虽胜，然敌不可轻。故尔部须依城而战，不可擅起兵衅。切记，切记……” “另，沈冰已领靖、震二卫出燕京，携补给及重武器四日便达，望接洽……” “——麟敬呈。” “吾弟玄灵亲启……”洛琰刚读完了一张纸，第二张刚读了一个开头，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往下草草地扫了一遍，又把信纸交到了玄灵的手上： “啧，这张……这张好像是陛下写给你的。” 玄灵：“给我的？要不你给一并读了吧。”反正在场的都是自己人。 “也行。” 洛琰倒也好说话，玄灵让他读他就读： “吾弟玄灵亲启，近闻作战成功，兄无限慰欣。将言之事体大，阅后付丙……” 洛琰读着读着忽然没了声音： “要不你还是自己读吧，兹事体大呢。” “啥叫‘阅后付丙’啊？” “意思就是让你读完烧了，莫留痕迹。” “哦，那好吧，” 既然洛琰都这么说了，玄灵也就不好再推辞了。他把手里的火铳往上官洵的身上一丢，而后接过了洛琰递来的两张纸。 但见他一目十行地翻阅，第一张看的颇为敷衍。 然而玄灵看到最后一张纸的时候又不知为何，忽然认真起来了，读的那叫一个仔细，堪称逐字逐句。 洛琰看他一边读还一边“桀桀桀”地笑，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地方。好奇心驱使着他问玄灵要来看看，可理智又告诉他最好不要窥探，以免犯错。 玄灵看完了信后，将小脸板了起来装严肃： “仲琪。” “诶？” “这一张是写给你的。” “给我的？”洛琰见玄灵笑的不怀好意，但还是满腹疑窦，将信将疑地从对方的手里接过来了信纸：“陛下写给我干嘛？” “陛下？我有说这是我哥写的吗？” 闻音，洛琰眉头微蹙：“那这是……” 信纸上的字迹隽秀工整，看样子不像是出自男子之手，洛琰越看这字越觉得熟悉，就好像是，好像是……嘶！ 玄灵：“我姐写的。” “……” 玄灵：“诶嘿嘿嘿嘿。” “！！！” 另一边的汪箴裴骜上官洵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看向洛琰的眼神里面满是震惊。 颜王玄灵只有一个jiejie，早年还不怎么受宠。可那是因为武皇帝玄起炎还不知道自己只有一个闺女，后来三千佳丽再无所出，以至于玄琬的风头一时无两，恩宠甚至还远压玄灵一头。 万万没想到！ 原来洛琰和玄琬…… 居然……是那种关系！ 幸好这在场的还都是自己人，否则，要是让有心人知道的话，继“世家子弟”之后，他洛仲琪恐怕还要再多一个“吃软饭”的标签。 “没想到啊洛将军，居然藏得这么深。” “仲琪还不退伍吗？你这下半辈子都不用奋斗了。” “王爷，那信里写的什么啊？” “我有个朋友也想知道。” “诶嘿嘿嘿，本王不说。” 洛琰蹲在墙角一边社死，一边抓狂，满脑子都是把玄灵给掐死的念头。而那罪魁祸首却边笑边把自己手里的纸给叠巴了叠巴，然后朝着汪箴一伸手：“汪长官，借个火。” “王爷你这是疯掉了么！这里可是储藏火药的地方，谁敢点火。” “王爷交给我处理吧，我专业。” 但见上官洵把出云交给了汪箴架着，接着又把玄灵的那张纸给叠巴了两下，然后……放在嘴里，吞了。 不愧是与缇衣人齐名的教导营！ 果然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