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保持住 (3K8)
这一瞬发生了很多事情，大体来说有三件，我们一件一件看。 第一件，墨茗赶到了。 从墨茗礼服女互开大招分生死，到莫明把枪口拉进嘴里，大约有一分钟的时间差。 墨茗虽然重伤，但能力还在。她用【弹指归尘】软化塑胶跑道，自己坐在上面，像海浪一样鼓动让塑胶跑道推着自己前进，从大门进入实验楼后，跟随枪声抵达了狙击手正下方。 此时墨茗和狙击手相隔五层楼的高度。 墨茗拉出一根切割索，伸入雨水排水管里，让切割索尖端生长出类似蚰蜒的折叠腿部机构，将切割索送到楼顶，再找准位置挥“刀”切下！ 单独的一根铁丝易断，因为还是太粗了，内部的金属晶格依旧像块状一样凌乱。而失去块状的稳定体积，变成普通的丝时，强度降低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将高韧性金属制成细到头发丝几十分之一的丝时，其晶格结构反而因为空间太窄而被逼得极为紧凑，其韧性会达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单单一根，坠十吨重物而不断，甚至不会拉长太多。 这就是墨茗切割索的基础，也是总设计师柯雪扬在设计【银月矩阵】的武器时首推的武器，隐蔽、射程长、所需微械量极低、可控性、多样性等等……哪样都比巨剑强十倍。 而巨剑是墨茗主动找朋友杨书唯学的，按杨书唯的话说，“用巨剑什么的纯属耍帅装逼，当然墨茗你用起来还怪可爱的。”然后讨了一顿打，乖乖教她去了。 切割索还有一样特性，就是锋利。纸薄且弱，但仍然可以在皮肤上拉出一条口子，细棉线也可以，比头发丝还细几十倍的切割索当然更可以，而且无坚不摧！ 当墨茗挥下这一“丝”的时候，切割索已经从排水管钻到了六楼楼顶那么高的高度，顶端的蚰蜒机构已经缩为一团变成配重块，把切割索整个绷紧！ 丝线以墨茗为圆心，竖直斩下！ 几乎瞬间排水管的塑料材质便被整个剖开，但水管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甚至下次下雨依旧可以维持正常排水功能，雨水都不会从切痕中渗出几滴，直到因为老化而比其它排水管提前断开倒下前，都不会有人发现！ 四十米大刀的真实版本，几乎不可见的隐形之刀！ 她看到了莫明打破窗户，伸手往嘴里拽枪管的举动。 幸好她已经提前出刀。 这根丝用恒定的慢速，在距离实验楼外壁一米的地方平行擦过，稳定划过了狙击手平举的狙击步枪中间，连带阿芙罗拉的一只手。 “砰！”狙击枪还是响了，墨茗眼神一凝，她清晰看见，狙击手一边扣下扳机一边移动了枪口！ 而抓着枪管的那只莫明的手依旧用着原来的力，指节发白，甚至是阻碍枪口移开的！ 是狙击手亲手移开了枪……怎么回事…… 令她安心的是，枪响之后，莫明抓着枪管的手依旧有力。 这一枪没有杀死他。 “咳！”墨茗咳出一口血，她再也坚持不住，丝线溃散，动力消失，她平躺在地上，任后心礼服女打穿的小孔中流出银色液体，在一张如海浪般凝固的赤红塑胶地面中央洇成一滩。 她真的要休息一下了。 …… 第二件。 莫明吞枪的一瞬间。 cao场上！ 一个损友！ 一个装死求无视，蜷缩在跑道上，身边躺了一地同学的小机灵鬼！ 一个父子二象性的存在！ 睁开了眼！ 他的空气透镜目视，让他看到了莫明用嘴吃枪口，求死的那一瞬间。 “发什么疯啊，小子。”周博低声说。 眼角膜充血，一圈古怪的感觉自他扩散开来。古怪感觉的边界掠过cao场、掠过东倒西歪同学们、掠过墨茗的身体、掠过……抓着枪管从而互相凝视的少年和狙击手！ “剩下的，我来帮你一把吧。” 能力轻易捕捉了莫明的全身建构，虚拟出一副画像，隐去莫明原本的样貌，在他右手边二十公分处，出现了一个新的莫明。 这一刻，是投影，是虚像，是一切虚假集合之物的真实。 【演绎法】。 狙击手如愿移开了枪口。 …… 第三件事，就是莫明的自救了。 最后的时刻，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当求生欲望高涨到极致时，莫明拿回了一点点喉咙的控制权。 他只有一秒不到的空隙，能做什么事呢？ 他喊：“张宇绍！！！” 其实在最后一次镜中会议时，他就约定了和张宇绍的暗号，“上！”就是要张宇绍上身，“退！”就是让张宇绍暂时解除能力。 只不过壮汉的能力太猛，一次被打垮了，基本没用上。 这个时候，他也不想再过一遍暗号什么的了，直接喊了名字。 是赌博，但本来也没牌可打了，重获一分钱就赶紧押上去罢。 当然，他是幸运的。 嗡！ 【奇妙桌面】！ 张宇绍立刻响应，意志占据了莫明的身体。 他刚刚跑掉了，是自己撑不住跑的，毕竟就像噩梦惊醒，死前的一瞬，如果人类有灵魂出窍的办法，那是个人估计都会用出来。张宇绍依照本能断开了连接，他可不想体验一次被枪决的痛苦！ 但断开连接他就后悔了，那小子死了咋办？虽然非亲非故的，但这算是坑了他吧？算是间接共犯吧？等一下这词儿是不是不对啊…… 然后他听到莫明高喊自己的名字。 他下意识地说“1”，使用能力，重新回到莫明身体。 然后他看到莫明手抓着有巨大锤头型制退器的巨大枪口，怼在脸旁边，对，用手抓着！ 这tm……张宇绍只来得及在心里爆一声粗口。 随后枪响了，就在莫明耳边。 剧烈的震撼同步抵达张宇绍那边，张宇绍直接懵逼。 他这才发现莫明的视觉和听觉都基本丧失了，按理说这一枪会直接把双耳耳膜穿孔，但已经穿过了就没法穿第二次。 只是从锤头型制退器两侧喷出来的火光和浓烟燎到了莫明的脸，张宇绍差点痛晕过去。 他忘记松手，不知怎么手上就一轻，拽着的枪管仿佛突然断了，张宇绍控制着莫明的身体向后倒在走廊里。 接连发生的事件让张宇绍陷入混乱，他虽然只共享了五感和痛觉，控制莫明就像开遥控车，但他还是被震到不知怎么办，眼前一片混沌看不清东西，耳边狙击枪口直击的巨响即使没有耳膜也仿佛回荡在脑中，搅得张宇绍本体那边也一片混乱。 他又想断开连接了。 一片混乱中，张宇绍听到莫明的声音：“千万别解除能力！放松精神！把脖子以上的控制权放出来！” 这也是约定好的，张宇绍上了莫明的身，但喉咙要留给莫明，方便莫明判断局势下指令。 这一下拯救了莫明。张宇绍放松精神，把头放出。莫明立刻接管头部，大脑开始发挥本身的强大功能，阻断痛觉，分泌激素…… 一系列cao作下来，张宇绍感觉身体不怎么痛了，头脑的混乱也渐渐平静，就像注射了过量的镇静剂。 就是脸上火辣辣地疼，可能是被枪口焰烧破相了。 幸好不是我的脸……张宇绍这么想。 “现在，站起来吧……手里东西丢下吧，保持能力不要放松。” 张宇绍通过莫明的眼睛，模模糊糊看不清手里从外面拽进来的是什么东西，随手丢在了地上。莫明通过能力看的可清楚，是带着指头手腕的前半截狙击枪。 墨茗赶上了……莫明感叹。 同时他也有点疑惑，为什么最后一刻狙击手移动了枪口呢？ 不移就死定了啊。 保持能力别放松。莫明反复强调这点，这就是他找到的拯救自己的办法。 很明显，张宇绍的能力属于条件苛刻，但生效就无法抵抗的那种，即使自己的大脑自行其是，也无法对抗张宇绍。 也就是说，只要嘴还在自己的控制下，那么自己大脑的异状就还有转圜的余地，还有解决的时间。 接下来怎么办？ 莫明有点迟疑，毫无疑问得找墨茗，狙击枪的切痕他大概知道，就是墨茗做的，她现在应该离自己不远。 但现在的自己差不多是半残废的，身体做出诡异闪避姿势不是没有代价的。 他感到身体里被强行扭折、位移的部分非常之多，老实说，他现在还能活多久都不知道，五脏六腑乱成这样，感觉已经隐晦地减少了未来的寿命，留下了病根什么的……他都不敢乱动。 啊草…… 莫明不自觉地想躺下，但是张宇绍控制身体，他还牢牢站着。 莫明看向窗外天空。他看不到颜色目前，但能看到无处不在，流转的风。 箭头勾勒出的无序也有序的湍流，像看不见的小生灵，用看不见的墨笔，在空气中留下稍纵即逝的痕迹。 他感到困意。那强力的困倦席卷身心。 他继续喃喃道：“去，下楼去找墨茗……能力不要解除，保持住，保持住，保持住……” 声音渐不可闻，留下一个牢牢直立在走廊中央的人影，浑身是血，满身疮痍，直直盯着窗外风卷风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