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危机和转机 上
莫明在耳畔刮过的风声中，低头看向胸口。 胸口正中，有一个洞，可以清晰地看到硬币大的洞中喷溅出的殷红的血，以及一阵阵跳动般的缩紧感。 然后，就像解开了某种封印，迟来的痛感顺着神经侵蚀并席卷全身。 “啊——啊……” 莫明的喉间流出碎片摩擦般沙哑的嘶嘶声。不对，真的有东西流出来了。甜腥味强于刚才十倍百倍，先是嘴角溢出鲜红，紧接着莫明“噗滋”一声呕出了大口的猩红液体。 身体剧烈地抖动，气力快速流失。莫明想发出更大的声音引起墨茗的注意——虽然一直处在头晕状态无法做出什么反应，但生死痛苦还是激发了求生欲。 但力量消失的速度超乎莫明想像，四肢软得不听使唤，喉咙也只能发出“呃”的单音了。 伤口很痛，全身止不住地痉挛。 是什么东西……打中了我……墨茗，能发现，我的情况吗…… 头脑还在动，但很快，思考也慢了下来。双眼渐渐失焦模糊，几秒前极致撕裂的痛楚现在只剩下一股股弥漫的热辣麻痹感。周围的一切都在摇晃、崩溃、消失，紧紧捆住自己的丝带逐渐无法感受到了，刮脸的风也消失，莫明感觉浮在半空。 黑暗无处不在地出现在感知的任何地方，就像一块沉重的夜幕，缓慢但毋庸置疑地攫住他。 渐渐地，伤口感觉不到疼了，麻痹感也微弱下去，只剩下一点温暖残留在体内。一片晦暗从视野上端开始往下覆盖，沉重的眼皮像有股力量推着它慢慢闭拢。 耳边听到的嘈杂也寥落下去，终归于一片寂静。 好像……她在叫我…… 最后的温暖也冷却了。 变冷，变硬，变冷，变硬。 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感受不到，一片混沌闷得只让人想睡觉。 永恒的沉眠。 这便是——死亡的过程吧。 等等，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回忆走马灯啊？不公平嘛。 残存的一点意识这么想着，然后泯灭。 …… 雪。 花海。 天穹。 雪是明亮的白色，反射自正午的清澈阳光。 花海是冻土带夏季生草本植物，小花，嫩黄色的，铺到远处的雪山底下。 天穹，因为白色尖的雪峰占领了视野的大半，所以凸显了蓝。 万里无云。 “弟弟。” jiejie一身白裙，金发被风吹得缭乱。她来到弟弟身旁，轻轻蹲下，和他用同样的高度看这个世界：“在看什么？” 弟弟露出欢喜的笑：“风！” 弟弟用指尖指着空中乱画：“风是这样刮的！” 弟弟蹲下，盯着嫩黄小花，和下面的深绿小草：“在发抖，在变长。” 弟弟拨开花与草叶，露出底下的黑色冻土，还夹着一些冰渣：“在化掉，在消失。” “山上……” 他继续蹲着，抬头看着雪峰，吸了一下鼻涕。 远方的山巅，因为太高，尖顶拉出扭转不定的旗云，像白头老翁随风飘舞的白色长发。 弟弟盯着，看了很久，那变幻的每一瞬间，都印在孩子的头脑里。 “……看不出来。”小孩子说哭就哭，小嘴一扁，眼泪噼里啪啦掉了出来。 “很厉害呢。”jiejie的神色更温柔了，她伸出手，抚摸男孩一头软软的黑毛，说，“很厉害的！像jiejie我啊，什么都看不出来呢。” 小男孩冒着鼻涕泡，眼里闪着泪光：“真的，呜、很厉害么？” “嗯！”jiejie把弟弟抱在怀里，“很厉害的。” jiejie的背后，有声音浑厚的男人道：“时候到了。” jiejie嗯了一声：“请让我们再说几句话。” 男人没有做声。 弟弟听到男人出声有些惊恐，仿佛那男人的发言代表什么即将到来。 “别怕，别怕……来，看那边。” jiejie抱起弟弟，看向西边。西边的太阳公公正缓缓下沉。虽然大气清澈，阳光直射，jiejie和弟弟两人也像没事人一样看着，一动不动。 终于，太阳底部挨到了山的尖顶，徐徐下落。就在男孩重新把脸埋回jiejie肩窝时，jiejie道：“弟弟，别怕。今天的太阳，不会落山。” 小男孩偷眼看去。 奇迹发生了。 像是坐滑梯滑到了底，太阳公公剩下的上班边脑袋怎么也沉不下去了。 慢慢地，它从山的另一头缓缓露出它完整的光辉。 小男孩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升起的太阳公公，亮起的天穹，笑中带泪的jiejie，随着风声像海浪一样摇摆的花海…… 尽管他什么都不懂，但从此刻开始好像也明白了些什么。 “睡吧……睡吧……” jiejie轻声拍背，小男孩感到困倦，慢慢睡着了。 在陷入黑暗的刹那，男孩的背脊忽然像烧着了一样，被jiejie轻轻拍打的地方，仿佛变成了一件散发高热的物什顶在背脊中央，那热量顺着脊髓流窜上下，一时间大脑仿佛也被点燃！ …… 莫明惊醒。 他看到了天花板，又看到了坐在床旁边的墨茗。 此时墨茗正手拿一件衣服，仔细地盯着它看，好像完全没发现莫明已经醒了。 莫明心里没有任何杂念，眼神转回了天花板。 一瞬间，老梗“陌生的天花板”就浮现在脑海里，莫明意识底部发出了一声笑，随即念头像开闸泄洪，熙熙攘攘纷至沓来，脑袋有种一下子被塞满的错觉，变回了平常的那颗胡思乱想的大脑。 灵魂归来，莫明的思维上线了。（笔者按：此处加XP系统开机音乐） 这个时候，莫明才察觉到了最最最大的不对：世界是黑白的！ 黑色作为背景，白色由小点和短线构成，勾勒出天花板边缘的棱线和一旁的日光灯管。 白点像屏幕上的噪点，时大时小还在不断闪动，细短的线也一样躁动不安，勾勒出的所有物体也一样躁动，都有一股特殊处理过的动画的感觉。 刚刚在无意识中，看到的世界，便是这样的黑白噪点动画。 莫明有点懵，视角随即聚焦在床旁的墨茗身上。 墨茗也由噪点和细线构成，但相比死物更加灵动，那种“躁动”的感觉更强，仿佛这位少女随时会跳起来打出必杀技一样。 尽管是黑色背景，白色轮廓，但莫明还是能看到少女挺直的鼻梁、微抿的嘴唇、以及认真的眼神。 莫明更仔细地观察，发现墨茗腰背挺直，注意力都放在手中的衣物上。死物本没有那么躁动，可在少女手里就像被唤醒般，轮廓蠢蠢欲动。 在少女捏着衣服的指尖，两者接触的地方，最剧烈的躁动集中于此，有连线一样的东西在沟通少女与毛衣，莫明忽然明悟，墨茗正在对这件衣服使用能力。 是她的【弹指归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