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求亲
韩施语在忐忑间过了几日,日子倒也显得风平浪静。只是每日除了掺茶递水磨墨画画,另外还多了一件‘编书’的事情需做。是以,续‘分期付款’之后,还给殷殊灌输了‘钱庄’的概念。她总觉得,出趟门随身带那么多的金稞子,委实高调了些。 殷殊也颇有惊叹,这本古书中的商贾之道他虽闻所未闻,却又令人耳目一新很是受用,不免对韩施语一无是处的印象也略有改观。遂,心情颇佳之际,便想起那日韩施语所作之画还夹在书卷中,随手拿出来仔细看了一歇。只可惜韩施语的画作实有诸多不尽人意之处,粗略看一眼,和那市井杂耍的猴子脖铃相似之处十之八九,也怪不得殷殊那日实话实说颇伤韩施语自尊。殷殊观了一阵,便想起曾经听过的一件宝物,名为‘牵思琐铃’。此铃铛乃是一对,两支铃锁都极有灵气,即使相隔千里也能相互有所感应,也算得上稀世罕见。几年前这对琐铃曾在江湖里出现一时,据说是被一对恋人所得,然而殷殊对奇珍异宝并无兴趣,当年也只是草草看了一眼暗哨送来的画轴,只是如今看了韩施语的画作,觉得与‘牵思琐铃’也有两分相似之处。奖惩分明一向是殷殊御下之道。便命人去藏书楼查找,竟真将画轴翻了出来。 看了看日头,已有日上三竿之势,韩施语旬日便来得晚,寻思差不多也该到了,将画卷摆放案上,竟有些期待她看到画卷是何表情。 殷殊每日在书房的时间并不太多,但很是规律。卯时去了练武场,辰时末生才回。直到午时皆在书房批书定卷,用完午膳便又去练武场。韩施语在摸清殷殊的作息规律之后,总总掐算着日头才去,其余时间多是和蒋楠混在一起没有正形。虽不至于上梁揭瓦,但自从这易容术出师之后,合蒋楠二人之力,也算是将殷府折腾得鸡飞狗跳。不是蒋楠今日易容成李黎模样去酒窖搬陈年藏酒,便是明日韩施语易容作柳馨去厨房私开小灶。惹得厨子酒保怨声载道。 翠儿胆小,见此二人一拍即合之后搞怪作恶愈发胆大,屡屡劝阻。但这师徒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左耳进右耳出,翠儿终日提心吊胆。直到前日,厨子和酒保一状告到殷殊面前,殷殊听后面无表情命他二人回去最好自己的差事,遂叫了账房将蒋楠诊金全数扣了,这‘变脸’之事才在蒋楠的闲愁万种声中告一段落。至于韩施语,殷殊兴许是觉得她精力如此旺盛定是因为过于清闲所致,便给她也额外安排了一份差事,每日午时饭后随殷殊一同前去练武场消耗精力。韩施语听后一阵郁结攻心,第二日便告了病假。在屋子里思来想去该如何讨好一下殷殊,增加工作量虽不一定需涨银钱,但将她眼看着要到手的月钱给一并扣了就显得极不厚道了。 于是,韩施语思前想后一番,决定今日去殷殊书房之际,再给他拓展拓展‘钱庄’的相关知识以示友好。走到书房门外转角处,便瞧见房中一袭淡紫色身影。那男子身着光亮华丽的贡品柔缎,一把折扇似扇非扇的竖在胸前,样貌虽算不得好看,但浑身上下自带一股金锞子的味道倒也将他衬得贵气十足。 既然有客人,韩施语觉得她此时应当很识趣的绕个弯走开。熟料刚提起脚步要走,便听得殷殊声音不紧不慢自内而出,“既然周家主也觉得‘分期’之法更好,那便这么定下了。待我理好契约,就差人送往府邸。” 韩施语心想,原来这人就是周家家主,买马的冤大头周矢蕴。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正准备拐弯的脚颠了一颠,遂以颇不雅观的姿势趴着门框竖着耳朵听起墙角。 周矢蕴感激道:“多谢少主不吝相售,助我周府渡此难关,在下自当铭记于心。” “周家主客气。周殷两家相交多年,理当鼎力相助……” 二人你来我往的客套一番。 生意既已谈妥,殷殊见周矢蕴屁股落定并无要走的意思,喝了口茶,遂道:“周家主若还有其他事情但说无妨。” 周矢蕴果然略作思忖,将手中折扇一收,有求必应地说:“听闻府上近日来了位姑娘,藏了一本古书很是稀奇。不知殷少主可愿为周某引荐一下,若能认识此等有才学的女子,也算是周某三生有幸了。” 韩施语听周矢蕴一番话,顿时觉得此人眼光独到,尤其是对‘才学女子’这四字的评价很是中肯。殷殊倒不急着承话,手指在茶杯沿上轻轻画了一圈,幽幽说道:“周家主消息倒是灵通。” 周矢蕴闻言一笑,又把折扇打开假意扇了几下,叹道:“哪里是在下消息灵通,权是听的传言罢了。都道此女子除了通晓商贾之道,还对朝廷事宜有诸多了解。殷少主也知我周家向来与朝廷多有生意往来,若能得此姑娘点拨……”周矢蕴斜眼觑了觑殷殊脸色,见他一脸淡然并无所谓,更是壮了壮胆子,一派正经接着说:“实则周某今日前来,除了与殷少主商谈生意一事,还因周某对少主府上这位姑娘已至魂牵梦萦的地步,不知殷府可愿与周家结秦晋之好……” 韩施语急忙抬手合住几乎惊落的下巴,转身猫着身子磕磕碰碰一路逃回了院子。缓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压惊:周矢蕴连她一面都尚且没见过,就能这么正儿八经的胡编乱造表达仰慕之情表示钦佩,这魂牵梦绕的,怕是那本自己随口编出来的那本‘古书’吧。一时有些后悔刚才逃得快了些,也不知殷殊作何回答,委实该听完了再跑的。想到近日种种,心下一阵惊恐,决定还是得等周矢蕴走后再去殷殊那里探探口风再做打算。 韩施语心急火燎的等了一阵,估摸着周矢蕴也该走了,便乖乖巧巧地进了殷殊书房。进去以后只见殷殊拿着一本书在读,神色悠然,见她进去也不说话,韩施语便也在他身边找了椅子坐下,亦不说话,只时不时拿眼睛往他处瞟一瞟。殷殊看完一页,翻书之际,眼睛略微一抬,正碰见韩施语偷偷瞟他,视线碰在一处。
两人相视一瞬,韩施语赶紧咧嘴谄媚一笑,殷殊收回视线复落在书上,准备看下一页。 这又是什么道理?韩施语疑惑。连忙伸手挡在书上,拿捏了语气正要与他说说道理,却听殷殊冷冷淡淡开口:“方才在窗外可都听清楚了?” “嗳?”韩施语诧了一诧。他居然知道自己在偷听?这样一来韩施语气势矮了一截,捧起案上茶杯假意喝一口。然后又用茶盏挡了半边脸,露出一只眼睛偷看殷殊,顿时感同身受了一把陈管事那日的举动。 殷殊把书又翻了一翻,好像是看得差不多了,才放下,倚了个舒服的姿势撑着下颌问:“你说说,周矢蕴问我要你,我允还是不允?”韩施语一口茶还没咽下去就喷了出来。殷殊眼疾手快拿起案上书本在身前挡了一挡,又好心递一方帕子给她。 韩施语大恸,人为刀俎我为鱼rou,叹自己竟也有被人抛来送去的一日,真是天道不公,不公至斯呐!韩施语接过帕子擦了擦嘴,很快便淡定了,她料定殷殊舍不得将自己这本行走的‘古书宝典’拱手送人。殷殊始终是商人,无非就是要逼自己证明价值罢了。也罢也罢,过场还是要走一下的。 韩施语把帕子拧了一拧,作楚楚可怜状,“少主若觉得施语多余,要将施语送人也罢……”酝酿着颤了颤声,“毕竟少主几次三番救了施语,施语去留理当由少主做主。只是施语一想到还未能将古书中的商贾之道全部记起,就觉得心痛难当,若这样走了,委实对不起少主对施语的救命恩情……”语毕,又用帕子擦了擦干得比阿旺斯还干的眼角,周全的走了一圈过场。 殷殊脸上不似往日里那般八风不动,反而兴致盎然的看着韩施语。 韩施语见戏快要演不下去,将心一横,“施语生是殷府的人,死做殷府的鬼……” “既如此,便不允了。”殷殊嚼了一丝笑意,简短应了。 “就这样?”兴许是幸福来得突然了些,韩施语有些不敢置信。 殷殊将画卷推到韩施语面前,挺认真的问:“不然呢?或者你想去?” 韩施语心中顿时一个激灵,连忙将面前画卷打开转移话题,“这是什么?”殷殊看她而不回答。 韩施语对他也并不指望,把画卷摊开一看,眼底是藏不住的惊喜。心头一热,张口便道:“少主真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信守不渝、善气迎人……” 殷殊怔了一怔,转头捏了捏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