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月照天晴
迷惘的月光淡淡撒下大地，骞晴提着虹金枪在无边的峰海间一路飞跑，两名白裳男魂一前一后，鬼鬼祟祟地跟着她。 她回头一看，只见一抹又一抹苍白的亡魂纷纷从四周山林和群峰间冒出来加入他俩，很快她的身后便跟上了一大片莽莽苍苍的神祗魂魄。 骞晴脚下不停，心中一阵紧张，一阵惆怅，紧张的是这两名男魂对她紧追不放，观那架势，今晚誓要吸光她的神髓不可，惆怅的是一想到这些终日逗留在万机迷宫中的亡魂，实则都曾经是广擎天上参加殿试的年轻神祗学子，骞晴的心里就一阵阵发酸。 相传昆仑大境中的这片万机迷宫，是神天瞾试最终三关之中的第二关，就是这一关，已吞噬了无数有志有为的年轻神子、神女们。 自乾坤元年以来，为了增强神瞾的力量，广擎天每年便会举行一次由神祗之辈登临神瞾之阶的选拔天试，称为“广擎瞾试”，每一次“广擎瞾试”都有上千名年轻的新进学神报名参加，而能一路过关斩将拼杀至万机迷宫这一关而不被淘汰的学神数量，每轮瞾试不过一百名左右，而这一百名年轻的学神之中，能冲出万机迷宫的，每年又仅有不到十名。 若在以前，昆仑境神主元瞾伏羲尚未转世受劫、丧失神智之前，每一次瞾试之后他都会亲自开放万机迷宫，把被困在其中的迷途学神们引领出来。羲瞾转世去了人间之后，本是他的座下末徒——壬华瞾秦桐接过此任，每年前来万机迷宫领回一批迷路的学神，可是后来壬华瞾也转世了，恰逢此时伏羲大瞾在人间寿终，又回到了昆仑大境。 这本是件好事，岂料伏羲当年在转世时被佛瞾中不知何人布在人间的曲魂诅伤了神识，一回来便封锁了昆仑境上下，还化作巨大天猿到处吞吃大境内的各路神祗和仙人，搞得境中的神仙人人自危，终日在十万神宫、十万内海和十万神山之间东躲西藏，想着各种法子保命，谁还顾得上去万机迷宫里接回那些迷路的倒霉学神？ 于是就在秦桐转世的这二十多年间，大境西界的这片万机迷宫内，迷途学神少说也聚集了有几千名，虽然之后万机迷宫被禁止继续用作神瞾殿试的练场，但也导致多年来被困其中的诸多神祗亡魂一直无人问津，而万机迷宫本身，却还藏有一个极凶悍的自净功能—— 由于万机迷宫位处隐秘，地貌玄幻莫测，内中各种奇力攀神斗甲，奥妙不可言说，所以打自乾坤元年以前，昆仑境中的这片上古迷宫就曾被不少神天中逃窜的罪犯用作避身、炼髓之地。于是元瞾伏羲便给万机迷宫加驻了一道法力，那就是每隔十日，迷宫会吸光内中所有活物的魂髓。 那个时候，元瞾伏羲的神智还清醒着，自然不会忘记每年在固定时间将迷宫中走失的殿试学神们接出来，而如今世易时移，天地大变，迷失在万机中的所有生灵，哪怕一个个贵为莘莘学神，也都曾受到迷宫同样的对待。 于是如今游荡在这片万机迷宫中的，都是每年在里头绕满十天没能出来就被吸光神髓、化作亡魂的学神们，前后不下两千多魂。 话说谁家的孩子掉了爹娘能不着急？故而这二十多年间，很多学神的父母神祗和各路神亲们也纷纷找来了昆仑大境，然而昆仑境被化作天猿的伏羲施了封禁法，只得进，不得出。况且就算他们中有些人一路侥幸躲过了天猿的追吃，一旦进入这片万机迷宫之内，也统统化作了迷失的亡魂，陪着他们的儿女一道，在其间终日苦寻出路。 故而如今留在这片迷宫里的，除了两千多名年轻学神的亡魂，还有不下数千名他们的爹娘、亲朋好友的魂魄，一到夜间，整片万机迷宫里就听见各路神鬼们大呼小叫，热闹非凡。 神祗本身便是诸天万界间仅次于佛瞾的强大生灵，故而神祗一旦化作了亡魂，其强大程度远甚下行七界所有魂魄千百倍都不止。上一次误入迷宫时，骞晴就吃过这些由神祗恶性转化而来的鬼魂们的苦头，衣服鞋子全给抓烂了，慈神聿长恭急得第二天就集合了五大善瞾的神力，亲手给她纳了双收运靴，嘱咐她时刻穿着，自那以后悦神骞晴的运气才又慢慢转好了起来。 这等选拔神瞾的机制固然残酷，却是广擎天在上次宙劫空亡来袭之后特意新设的瞾科终试内容，目的就是为了选拔出最优秀的广擎神瞾力量，以备下一次宙劫空亡来袭。 若非元瞾伏羲丧失神识多年，万机迷宫里也不至于闹腾到这个地步，如今伏羲虽已恢复了神智，老元瞾却是一连数日来都沉浸在与妻儿、孙女团聚的天伦之乐中，哪里想得到自家领境西界的万机迷宫里还堆积着这么多成日昏昏噩噩，张口就吸食活物灵髓的神祗亡魂？ 种种机缘因果，不偏不倚地造就了悦神骞晴今晚再次于这片万机迷宫中被越积越多的神祗鬼魂们十面埋伏、激情围捕的惨况。 眼看着两名白衣男魂身旁左右的神祗亡魂们越聚越多，整个大后方都被白茫茫的魂衣遮去了整片天地，骞晴忍住满身浸透的孤独和恐惧，小手高高扬起，掌心间又亮出了残留的千神齑光芒，脸上还详装出一幅恶狠狠的模样，向摩肩擦掌的一众饥渴魂魄高声喝道： “此乃帝瞾御赐的千神齑！谁敢上前？小心我将他焚魂灭髓，永世无生！” 一见她掌上盘踞的确是神皇辛天权的造力，原本打算一拥而上的众神魂魄们顿时左右避开，围绕着她远远退开了一个大圈。 骞晴心头暗暗得意，幸亏她之前在宏渊地宫内打碎两扇水晶牗门时，只用去了这道千神齑三分左右的力量，如今还有七分帝瞾神力在她手中，只需谨慎使用，她应该能熬到迷宫的出口，当下将长乐虹金枪旋天轮开一圈，雄赳赳地直指众魂。 却见那两名从一开始便对她穷追不舍的男魂当中，有一名已退开很远，另外一位男魂却歪着脑袋，低垂着一头绦然黑发，幽幽杵着两只枯黑的鬼目，一路不动声色地盯着她。 那男魂张扬着鼻头，不时凑向骞晴身前的空气中用力嗅上两计，宽大空茫的残破白袍时远时近地绕着小女神，连环打着转儿，偏不离开。 他的眼神最令骞晴感到浑身发麻，她见过大胆的，却没见过这么大胆的鬼魄，竟连神皇的千神齑都不怕！ 冷不丁间，白裳男魂忽然轻飘上前，一只枯瘦的鬼臂化气伸来，在骞晴小脸上飞快地摸去一把，骞晴顿觉体内的神血骤然降温，一抹水红色的神髓之光立刻顺着男魂倒钩的手指从她口中飘了出去。 男魂张开黑洞洞的魂口一吸，将骞晴的一抹神光满满吸入体内，见他闭上眼睛，受用得整具魂身都飘在空中颤抖，骞晴顿觉受辱，大喝一声将虹金枪用力戳去，却骤感一阵头晕目眩，险些前冲滑倒，原来从刚入迷宫到现在，她已被食去了不少神髓，体力已然不支。 那抹鬼魄卷起两尾长袖，哗然退远，驻守在远处对着她阴沉一笑。 见他动作凌厉迅猛，魄力瞬间大增，骞晴一手捂住胸口，全身冷汗津津，手中的虹金枪变得沉重无比。 原来这些神祗的亡魂便是一直在万机迷宫中等待新近神祗的到来，捉住他们吸光神髓，这样便能提升自己的魂魄之力，以期离开万机迷宫。如此周而复始，使得万机迷宫内的神祗亡魂越来越多，而待得越久的亡魂，其魂魄之力便越强。 骞晴气喘吁吁地盯着那名在千神齑底下都敢偷吸她一抹神髓的男神魂魄，只见须臾之间，那抹男魂又不动声色地疾疾逼了上来，周围魂魄受到他的鼓励，也纷纷向骞晴凑近。 骞晴高高扬着千神齑，却不敢轻易浪费，眼看魂群越逼越近，她一跺脚，转身就跑。 一路沐浴着月光在万峰万岩之间疾疾穿梭，只见每隔几百座峰头，山峰与山峰之间便会出现一片黑压压的树林，许多棵大树上吊挂着不少自绝在迷宫中的神祗的尸体，大大小小的神尸随着晚风一摇一晃，就连临终时那无比绝望的表情都被月光映照得分外清晰。 骞晴不敢直视，只用余光微微瞄去几眼，待再回头，眼前忽然一亮，竟远远望见东侧百里左右，密密麻麻的绵长群峰外方，隐隐约约露出了以七星北斗之阵排列而成的帝江宫、鸿光殿、毕文宫、当扈宫等几座神宫群。 原来一百里外的这片峰群后面就是昆仑大境西界的北斗七宫！骞晴心中大喜，她终于找到方向，可以出得万机迷宫了！ 哈哈！今日出得这片迷宫，她也算完成了所有神瞾天科的顶级试练了！看子由哥哥今后还笑话她只会哭鼻子不会办实事不？ 一想到还身在广擎神狱中饱受煎熬的怀子由，悦神骞晴粉拳一紧，提着虹金枪一个跟头翻到百里峰墙前方，攒足臂中千神齑的所有力量，一掌拍了下去。 高大的峰墙和无边的层岩顿时如同豆腐渣般，成片坍塌，粉身碎骨，一片高大的北斗星群宫在满目青天明月的照耀下，澜澜飒飒地在骞晴眼前巍峨地披开了去。 悦神骞晴扬起虹金枪，高兴地大叫一声，一举跃过低矮的峰墙残亘。 眼前猛地一黑，整个世界都暗了下来，漫天月光和宫群瞬间隐去，骞晴只觉脖子上一阵紧勒，断颈般撕裂的痛苦剧烈袭来，她双脚拼命踢腾，透不过一丝气息。 骞晴整个人吊在半空中荡来荡去，天地不及，上下悬空，她拼命挣扎着，伸出双手紧紧抓住自己脖子上的尸骨锁链，绝望中一扭头，看到自己身边吊挂着一具同样紧紧握着脖子部位的神女尸首，那尸体被她一撞，全身纷纷抖落，已是干枯化粉。 骞晴的泪水顿时夺眶而出，此地哪里是什么迷宫出口，分明是又一片黑森无底的峰间树林！她已和之前见到的那些神祗尸体一样，被一条以节节脊椎骨编成的灰色骨链吊在了两座巨峰之间的这片悬尸森林中。 朦胧中，只见左右黑压压的丛林间挂满了年轻神祗的枯尸，原来他们不是自绝于此，而是和她一样急着闯出去，从而落入了这些亡魂的陷阱！ 仅存的千神齑威力已在刚才劈开峰墙的时候被她倾用一空，骞晴渐感无力挣扎，四肢越来越沉，窒息感越来越紧，她仰着长长的脖子，从密密麻麻的枝影间望向被切碎的月亮，忽觉腰间一凉，整个后背冰冻得就像贴上了一大片冰墙。 一只寒冷彻骨的魂手伸来将她的脸扭向后方，骞晴麻木地看着那名一路对她穷追不舍的男魂之脸，喉咙间发出细碎不清的哀求： “求求你。。。我不能死。。。我还要去。。。救。。。家人。。。” “从今以后，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男魂从枯槁的喉骨中发出临终般嘶哑的呜咽声，他大力搂住骞晴腰肢，一手揪起她小巧的下巴，一张黑洞洞的魂嘴凑来，封上了悦神软绵绵的小唇瓣。 骞晴周身一阵冰寒，一阵绝望，撑起最后的力量将虹金枪向身后挡去，然而枪身之上已无力道，白裳男魂全然不顾，搂住骞晴，揪着脖子，嘴对嘴“啧啧啧”地吸食她温热的神髓。 骞晴泪流满面，咬紧牙关勉力不让神髓迅速外泄，忽觉胸上传来一阵刀剿般的剧痛，不由仰天“啊”地惨叫出声。 白衣男魂应声拽起骞晴的满头秀发，对嘴猛吸一口，力道大得连双肩都抖提起来，骞晴只觉自己五脏六腑都从喉管中飞了出去，水红色的神髓化作股股洪流，从她口中滚滚泻出。 长乐虹金枪无声地坠入厚厚的针叶地中，越来越多的白色亡魂从树林间层层涌出，密密麻麻地围绕着悬挂枝头的悦神骞晴，鬼哭狼嚎的男神亡魂们兴高采烈地摆弄着她耷拉的四肢，一个男魂拔下她的红缎靴，向空中用力抛去，一口咬住她光溜溜的纤细脚踝。 骞晴全身一阵打抖，随着一阵阵渗骨入心的寒冷，一幕幕画面也随之出现在眼前—— 长生神怀子由悬浮盘腿坐在炼髓间中央，苍白的皮肤上涨满了密密麻麻的青筋和血丝，这是他连日来爆提神髓抗争炼髓间的后果。 四面无边无际的炼髓墙忽然发出巨响，整间炼髓域嗡鸣颤抖，剧烈摇晃，怀子由放声惨叫，周身的血脉在满狱轰鸣声中寸寸爆飞开去，整具神躯转眼蒸化作了千万颗殷红的血粒，扑簌簌地溅上了四面八方的透明髓墙。 子由哥哥，晴儿来陪你。。。。 悦神骞晴脑海中滑过最后一丝绝望的温暖，整座迷宫上下的亡魂们都争先恐后地飞来，一个接一个抱住女神双肩，贪婪地吸食她剩余的神髓。 一道接一道水红色的悦瞾神髓从骞晴的丹元最深处向空中作鸟兽散，一一被上下左右的亡魂们争游着抢食了去，骞晴原本饱满的少女身躯在月光下越变越细，越缩越小。 感到自己的身躯正在一寸寸瘪陷缩微，而周围的魂魄们则一具具饱胀起来，骞晴眼前的白月光和魂魄们白茫茫的衣裳糅合成了一片，几欲油尽灯枯的神智中冒出了最后一丝侥幸念头： 今晚自己便会死在这片万机迷宫中，幸好父瞾、母瞾、还有慈爷爷，他们都看不见。。。。 咦，天上的那个月亮是不是在动？ 若非双臂还被鬼魂抱着，骞晴真想揉揉眼睛看清楚。 可是那轮巨大的月亮的确在动，还在向森林上空飞快地逼近，就像一轮巨大的皎色火球，从苍穹深处巍巍压来。 自己是不是已经成了亡魂，魂眼中看到的世界都不一样了？ 月亮越逼越近，夹带着轰隆的巨响和无边的明光，一时间，万马奔腾，天河倒倾，骞晴被刺得睁不开眼睛，只听见环绕着她的鬼魂齐声尖叫起来，个个抛下她向四面八方拼命逃窜。 巨大的月瞾光轮越压越近，转眼罩住整片万机迷宫的上空，四下逃命的魂魄们纷纷发出尖细绝望的鬼嚎声，一抹抹白茫茫的魂气从各自藏身的森林、岩阵、峰群和地裂等地被倒吸出来，一一飞入巨大的月盘之中。 脖子上一轻，脊椎锁链化作枯白的粉末，哗然散去，骞晴满身轻飘飘地躺在空中，丝毫不曾坠向地面。 她迷迷糊糊地看着那个从天而降、手托月亮的男人，满目都是他青金色的大袍，那宽敞的袍角澜澜卷向四周天地，迎着猛劲的山风如海潮般连排拍打着无边无垠的迷宫夜色。 旷异天收起掌中的光明印，胤目一垂，只见昏暗的树荫之下，悦神骞晴的小身躯还在破碎的光影中悠悠悬浮，遂双臂一托，将她凭空收来两袖青袍之间，低头俯瞰她苍白的脸庞和无神的大眼。 “求求你，救救我哥。。。” 骞晴惘惘地看着冥瞾神，两爿苍白如宣纸的小嘴唇最后翻动了一下，扭头便晕了过去。 远方光亮一动，旷异天抬头看去，只见十万神宫间的天猿主宫灯光骤起，一抹天袍白须向万机迷宫上空疾疾飞来。 旷异天抱着骞晴迎上前去，向闻印赶来的元瞾伏羲颔首拜安道： “异天深夜到访，惊扰了羲瞾之寝，还望元瞾海涵。” 伏羲连连摇头，瞪着他怀中的悦神骞晴吃惊道：“这不是几日前陪着凤儿来抓我的那个悦瞾娃娃么？怎么给折腾成了这般？” 旷异天遂将掌中的光明印递给伏羲，伏羲一见，一拍大腿，高声道： “啊呀呀！老夫久不回昆境，竟忘了万机迷宫中还锁着这些走失的魂娃！让他们受困在此而迷失本性，是老夫的错，老夫的错！” 当下接过光明印，当天一铺，上万道雪白魂光从中倾覆而下，落上了青幽无边的神山草地间。 只见元瞾伏羲肚腹鼓胀，髯下紫须闪闪发光，他仰天吸进一腔大气，向草地上的万名魂魄身上吹去，上万道阴森森的神魄鬼气顿时被吹得四散大开，消弭在天地之间。 一阵疾风劲草的剧烈摇摆之后，满地的学神、他们各自的父母神祗和亲朋好友们通通苏醒过来，个个坐在草地上面面相觑，互看发愣。 众神的身躯也全部恢复，方才那名率先攻食骞晴神髓的白裳男神在青草间直身立起，向伏羲、旷异天二曌垂首抱揖道： “小神苏不负，叩谢元瞾与第九瞾引路相救之恩！实不相瞒，自入万机以来，我已率众神魂魄，在此逗留了近三十。。。” 原地忽然冒出“砰”地一记闷响，苏不负的身躯转眼爆飞化土，一身空荡荡的白雪魂衣在众神眼前轻飘飘地覆去了草地上。 众神大吃一惊，原本跟随苏不负的几名男神连连后退，旷异天抱着深度昏迷的骞晴转过身来，肃声冷道： “混账！” 几名在峰间森林中率先攻击骞晴的男神一听，吓得“噗通”一声悉数伏倒在地，埋头跪成一排，向旷异天的袍摆处连连磕去。 伏羲将观穹眼周天一转，顿时连连摇头，转身踱开了。 “九瞾饶命！” “冥君饶命！这都是苏不负让我们干的！我们只是陷入万机迷宫太久，记不得自己生前的本性了而已啊！” “若真乃本性，必不会忘。尔等与那苏不负一般生性残酷，恃强凌弱，他日必成广擎祸患。神天败类，不配登瞾入阶，灭！” 旷异天一言既终，只闻草地上发出“砰砰砰”三记连声闷响，三名跪倒在地、一个劲扣头的男神瞬间如同苏不负一般，神体爆灰散去，衫袍空空落地。 眼见偌大的草地上转眼便铺去了四具雪白的男神衣袍，所有曾在万机迷宫中捕食过外来学神的神祗们纷纷紧张地向后方退去。 旷异天环目深沉，将他们挨个悛视一番，目光所及之处，大片大片的神祗顿时慌得跪倒在地，“九瞾饶命！九瞾饶命！”的声音一时在空廓的神山上此起彼伏。 伏羲叹了口气，抹了抹髯下紫须，道：“九瞾，救人要紧，你看看她，再过半柱香，连婴儿都做不成了。” 旷异天低头一看，只见原本就一直在缩小的悦神骞晴已于一炷香不到的时辰里便从一名十五、六岁的成熟少女，瘪缩成了如今刚出娘胎般的婴儿大小，且周身骨瘦嶙峋，苍白不堪。 伏羲上前抚了抚骞晴枯瘦的小额头，簇眉道：“她周身神髓已空，即将退回初生之态，若那时还不能补进神髓，便再无转机了。如今九界上下，唯一可修复神髓的地方，便是。。。。“ “婴神襁褓。” 旷异天眉岭一皱，将骞晴平置空中，从袖间掏出一只红缎靴给她光溜溜的左脚丫套上，只见那只红缎小靴迅速缩小，纹丝合缝地裹住了骞晴骨瘦如柴的婴孩脚丫。 冥瞾神抱起骞晴，脚下祥云蒸腾溯起，眨眼之间便拔入了昆境云端，神音向十万大山上下远远传来： “羲瞾恩披天地，赏罚分明，这些迷途的神子，便交给昆仑境处置了。” 见旷异天瞬息消失在天地线中，伏羲回头看看满地惊慌不已的神子神女和一众前来寻亲的神祗，提起宽大的袖摆思忱半晌，道： “诸位被困境中多年，说起来，都怪老夫处理不当。如今九瞾一走，老夫岂有颜面施惩于各位？众神卿还请速速领上自己的孩儿，各回天境去吧！” 众神一见羲瞾不同旷异天般追究自己多年来追食神祗的罪孽，连忙领恩谢过，纷纷拽上自家孩儿，分头踏天飞去了。几座首尾相衔的连绵神山之间，转眼便撤得没了几抹人影。 伏羲负袖起步，刚欲驾云回宫，拔眼却见到山脊上还有二十八名年轻的神祗纷纷立在原地，刚巧便是十四男、十四女，个个步伐整齐地环绕在他前后周围。 “各位这是？”元瞾伏羲诧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