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三人小乐团
王军正又从抽屉里面掏出另一个本子，“这是上一版的一部分剧本，虽然跟现在的剧本有区别，但是不大，你拿回去看看，应该对你有帮助。” “好的。”周彦接过剧本，笑着说道，“我会好好看的。” 王军正点点头，“那今天咱们就到这里，你先回去，等到你把东西准备好了就跟我说。” “好的。” “最好是半个月之内过来，再迟我们可能就要出发去珠市了。”王军正又补充了一句。 “嗯，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准备好。” …… 从导演办公室走出来，周彦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燕京制片厂随意逛了起来。 主楼总共三层半，最上面的半层阁楼是资料室，属于厂里面的重地，周彦上去的时候，门里面靠边坐着一个大姐，十分警惕地看着周彦，他也没再往那边走。 三楼东边是文学部和《电影创作》的编辑部，周彦站在门口往里面看了看，还挺热闹的。 二楼是厂办跟领导办公室，一楼是生产、宣发跟财务。 从主楼出来，周彦准备去旁边的录剪楼瞧瞧，迎面却瞧见陈恺歌往这边走。 陈恺歌也见到了周彦，他还挺意外，不过他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来周彦的名字，只能笑着说，“这么巧啊。” “是挺巧的，陈导。”周彦笑着走过去，这次他主动给陈恺歌让了根烟。 陈恺歌接过烟，“我记得你不抽烟吧。” 周彦点点头，“帮你们准备的。” 陈恺歌笑了笑，顺手把烟给点着，“你今天怎么来这边了？” “来找王军正王导有点事。” “是新电影的事情么？快拍了吧？” “说是下个月拍。” “那快了。”陈恺歌长长地吐了口烟，“他们的配乐指导已经定下来了？” 陈恺歌猜测周彦找王军正是为了新电影配乐的事情，但是压根不会去想周彦是配乐指导这种可能，毕竟周彦太年轻了，而且他本来就是配乐助理。 “还没定下来呢。” “那你今天过来是？” “我之前写了一首曲子，王导觉得不错，想要用在她的新电影里面，我今天来就是聊这事的。” 陈恺歌诧异地看了看周彦，没想到周彦这个配乐助理还有这样的能力。 王导这个人，陈恺歌是了解的，要求不低，如果不是曲子确实好，她也不会要。 假如陈恺歌多打听打听《大红灯笼高高挂》的事情，知道之前周彦给电影写过一首《颂莲》，或许就不会这么惊讶了，当然，如果他跟赵季平打听过，也能知道，周彦会参与《霸王别姬》的配乐工作。 这样的话，他应该也会跟周彦多聊几句，不至于连周彦的名字都记不住。 “挺不错的。” 随意地夸了句，陈恺歌又说，“我还有点事情，先上去了。” “好的，您忙。” 跟陈恺歌道过别之后，周彦去录剪楼跟洗印楼逛了逛，车间里面也进不去，只能在外面看看，大体跟长安那边差不太多。 …… 这边周彦走出燕京电影制片厂的时候，那边王军正下了二楼，敲响了厂长办公室的门。 厂长陈志谷正在看资料，听到敲门声，抬头道，“进来。” 等王军正推门进去，他放下手上的资料，问道，“小王，你找我有事？” 陈志谷六十出头，国字脸，身材很魁梧，他年轻的时候当过兵，还当过地下交通员，整个人给人一种凌厉的感觉。 王军正走近两步，“厂长，我还想说一说我那部新电影配乐指导的事情，能不能给那个年轻人一个机会，至少看看他行不行。” 一听王军正为了这事，陈志谷就皱起了眉毛，沉声说道，“王导，这事我们之前谈过，我的态度也给到了，应该没有再谈的必要了吧。” 听到这话，王军正暗自腹诽，之前他们那叫谈过么？她都没说完，就被拒绝了，根本就没谈。 来厂长办公室之前，王军正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会是这种情况，但是她既然来了，就是要帮周彦争取一个机会。 她自己的语气也变得坚定起来，“厂长，我知道在燕京电影制片厂，咱们导演是没有办法自己定配乐指导的，但我只是想要给周彦一个机会。你们帮我找配乐指导，当然没问题，我相信领导的眼光，但是你们给我找的配乐指导，能够在开拍前就参与电影初步创作么？” 说完这一通夹枪带棒的话之后，王军正感觉舒服了很多，她有些意见早就想提了，不仅仅只有周彦这一件事情。 有时候她在想，如果也能有私企投钱找她拍电影该多好，至少她可以像陈恺歌跟张一谋他们一样，大部分事情都自己做主，预算也可以往上提一点。 陈恺歌今年要拍《霸王别姬》，就是汤臣电影公司投的钱，配乐指导、演员都是陈恺歌自己定，厂里面给的都是支持，没有任何掣肘。 陈志谷确实专断，但也不是完全听不进去意见，特别是当他发现王军正的意见已经不仅仅在配乐指导这一件事上的时候，他知道，王军正心里的怨气必须疏导出来。 因此他试着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一点，“小王，你真的很看好那个学生？” 王军正也平复了一下自己心情，“厂长，周彦不仅仅是学生，他还参加过《大红灯笼高高挂》的配乐工作，赵季平老师对他赞不绝口。” 陈志谷知道，如果不答应王军正，那王军正之后心里肯定一直会有一个结，后面又是一堆麻烦事。 沉吟片刻，他说道，“如果你确实很看好这个小伙子，那就证明给我看，只要你能证明这个人确实能够胜任，我就同意让他担任新电影的配乐指导。” “真的？” “当然。” 王军正点点头，“好，我会带他来证明的。” …… 周彦不知道王军正为了他的事情，差点跟厂长陈志谷吵了一架，他这会儿已经坐上了去新街口的公交车。 燕京电影制片厂距离新街口不远，如果不是坐公交车，直接骑车，先过穿过三环，然后再穿过燕京师范大学，没一会儿就能到新街口。 周彦之要去的是新街口的电子一条街，那边有很多售卖音响、录音机等设备的店。 他跟王军正说可以录点小样给他们，但是手边上又没有录音器材，他们班倒是有人有收录机，但是周彦不想借，而且他还想弄个好点的，保证音质。 周彦在电子一条街逛了一圈，最终还是没有买到合适的机器。 店家拿出来的，要么就是那种大收录机，但是体积太大了不符合周彦的要求，他希望能买一个随身带着，方便使用的。 后面他如果去剧组，也可以随时录点东西，总不能随身拎着一个“炸药包”吧。 也有那种体积不大的随身听，但是随便一个机器，店家都要上千块钱，贵一点的竟然敢开口五六千。 所以逛了一圈，周彦又回去了，他记得贾国屏对这一块挺熟悉的，想着先找贾国屏问问。 他不怕花钱，就怕花了钱买到次货。 贾国屏在宿舍，见到周彦回来，他笑道，“看到你背包，知道你回来了，你被褥什么的怎么没带？” “没有，准备买新的。”他之前在学校盖的被褥放在长安制片厂那边，想着后面可能还要过去，就没有带回来。 上午办完事情，他准备下午去市场买新的。 “这是去剧组赚到钱了吧。”贾国屏的大拇指跟跟食指搓了搓，“发财了，不请大哥搓一顿？” 周彦笑道，“这好说，不过国屏哥，我想请你帮个忙。” “啥忙？”贾国屏问道。 “帮我买一个录音功能好的随身听。” “你要买随身听干什么？”贾国屏一脸诧异，“那玩意可不便宜，随便一个都上千，赵老师给你多少工资啊，你就这样花。” “我这段时间要录点东西。”周彦解释了一句。 “嗐。”贾国屏笑了笑，“不就是录东西么，咱们班张国鸣有台收录机，我去帮你借过来。” 周彦摆摆手，“借人东西还要担人情，而且我以后用的多，不如买一个。” “这样啊。” 贾国屏其实还想说不如买一个收录机，不过看着周彦这样子，似乎就是认准随身听了。 “你如果要录音功能好的话，那就买去年刚出的索尼2015，不过价格不便宜，现在买的话，至少也要一千八九百。刚出来的时候，要两千大几呢。” 听到一千八九，周彦没觉得贵，反而笑了。 因为他在电子一条街的时候，就有老板拿了这一款给他看，当时那个老板报价四千五，还说不挣钱。 但是在贾国屏这里，就变成一千八九了。 “这索尼2015一千八九能拿下么？” “能。”贾国屏十分有信心地说道，“你如果要买，我现在就能带你去。” “去哪儿买？” 贾国屏往北指了指，“新街口电子一条街。” …… 同一个上午，周彦第二次来到电子一条街。 并且贾国屏带周彦去的店，竟然是之前给周彦报价五六千还说不挣钱的那个。 老板二十来岁，是个胖子，留了头长发，此时他正捧着一本巴掌大的小人书看的津津有味。 贾国屏走过去，一巴掌拍在柜台上，“老茶壶，起来接客了。” 那老板被贾国屏吓了一跳，差点摔在地上，等他坐稳后，破口大骂，“贾老狗，你tm想吓死我啊！” 贾国屏笑道，“我是来照顾你生意了。” “嘁，你天天来，这摸摸那摸摸，买过一件东西回去么？”老板一脸的嫌弃，“下次我要在门口竖一块牌子，上面写，贾国屏与狗不得入内……不对，你也是狗，所以只要写狗不得入内就行。” 周彦笑了笑，这老板骂人逻辑还挺缜密。 被老板骂了一顿，贾国屏一点都不生气，之所以不生气，不是因为贾国屏度量大，是因为老板所言非虚，他确实经常过来这里，东摸摸西摸摸，就是没有带回家任何东西。 “嘿嘿，不是我，是我小老弟。” 这下老板才看向周彦，随后眉头一挑，“呦呵，是你啊，我就说你会回来吧？你是不是要买那款索尼？” 这还没过元宵节，又是上午，店里面的客人没几个，所以老板还记得周彦。 贾国屏诧异道，“你刚才来过？” “嗯。”周彦点点头，“老板还给我推荐了索尼2015。” “他给你报多少钱？” 周彦还没说话，老板连忙说道，“两千，我给他报的两千。” 贾国屏点点头，“两千这个价格倒也没有宰人，不过老茶壶，这是我小老弟，你给便宜点，一千八，再送一副耳机。” 这下老板直接从凳子上跳起来，“贾老狗，你当我开店是做慈善的啊，卖两千我都亏本，还卖一千八，附赠一副耳机？” “嘿，不是你之前说的，只要我在你这里买东西，你一律给我打八折，两千块钱打八折就是一千六，我们给你添两百，买你一副耳机，你不是赚双份钱么？” 老板撇了撇嘴，他之前确实说过这个话。 微微叹了口气，老板无奈地摆手道，“罢了，罢了，给你了，这也是你第一次在我这买东西，我去给你们拿新的，耳机用索尼y325行不行？” “凑合用吧。” “奶奶的，你还装上了。” 老板骂骂咧咧地去了后面仓库，给周彦他们拿货去了。 等老板走后，周彦笑道，“国屏哥你之前真一件东西没在他这里买过？” “你见我在宿舍里面用过这些东西么？” “还真没有。” 贾国屏笑道，“反正离的不远，我没事就过来看看，想听歌了，就让老板给我放，干嘛要买回去，你说是吧。当然了，关键还是因为我穷啊。” 对于自己的贫穷，贾国屏从不讳言。 其实贾国屏还不是真穷，只不过在作曲系的学生中，他家稍微显得有些普通而已。 央音的学生，基本上没有家庭太穷的，能考上央音，绝大部分都是从小就开始接受音乐教育，既然能够从小接受音乐教育，家里面又会穷到哪里去。 “不过马上就好了，下半年我就能拿工资了。” 周彦惊讶道，“你要提前毕业了？” 去年周彦去剧组之前，就听说贾国屏在弄提前毕业的事情，没想到还真给他搞成了。 说起这事，贾国屏心情也很不错，“不仅仅能够提前毕业，而且还能留校。” 央音留校可不容易，周彦也为他高兴，“这是好事情啊，那你得请吃饭。” “等我拿工资，请你吃大餐。”贾国屏哈哈一笑，“要不是瞿师兄走了，空了一个坑下来，我还留不了。” 贾国屏说的是瞿晓松，之前瞿晓松还带过他们的课，他走了之后，作曲系就要再找个老师，贾国屏就顶上了。 周彦笑着说道，“我这边留级，你那边留校，咱们两个都有美好的未来啊。” “哦，对了。”贾国屏抚掌道，“你留级之后，说不定我还要教你们课。” 周彦翻了个白眼，“那我得提前叫一声贾老师了。” “好徒儿！”贾国屏打趣了一句，又叹道，“你啊，要不是去年上半年那场病，今年说不定也能跟我一样提前毕业了。” 贾国屏跟周彦两个是作曲87的尖子生，也是系主任施万春的心头宝，要说提前毕业，他们两个最有可能。 不过周彦知道，一个班同年两个学生提前毕业的可能性不大，而且贾国屏能够提前两年毕业，不仅仅是因为他优秀，还因为他年纪大，有工作经验。 本来贾国平来央音作曲系，就属于进修，在这里待三年就够了。 周彦不同，他还不到二十一岁，之前也没有工作经验，就算能够提前毕业，最多也是提前一年，不会是两年。 “你就偷着乐吧，要是我也提前毕业，那可就要跟你抢这留校的资格了。” 贾国屏摊开双手，爽朗地笑道，“欢迎来抢。” 这时店老板从后面仓库出来，“要抢什么？” “要把你店里面东西都抢走。”贾国屏开了句玩笑，又看向老板手里的盒子，“这索尼2015我还没有玩过呢。” 老板把手往后缩了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概不赊账啊。” 贾国屏转头看向周彦，“你带钱了么？” “没有。”周彦摇摇头，“我一会儿去取。” 听到他们没带钱，老板白眼珠都翻到天上了，“你们拿我开涮呢。” 周彦笑道，“存折我带在身上，我现在就去取，一会儿再来拿东西。” 老板点点头，“没问题，给你留着。” …… 附近就有银行，周彦很快就把钱取了出来，然后到店里面跟老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拿到钱之后，老板脸上露出笑容，这才向周彦伸出手，“我叫秦波，大家都叫我波爷。” “秦老板，你好。”周彦跟秦波握了握手，“我叫周彦。” “周同学，我这单生意可真没挣你钱。”秦波语气幽怨地说道。 秦波应该是没亏钱，但是挣的大概也不多，周彦笑着说道，“那就多谢秦老板了，以后我这边有什么需要，可能还得麻烦你。” 听到这话，秦波开怀道，“贾老狗，瞧瞧，你这小兄弟多会哄人，不像你天天就一张臭嘴。” 贾国屏这会儿也没心思理秦波，他盯着周彦手里的盒子，搓着手说道，“快打开看看。” 周彦点点头，把盒子打开，露出机器的真容。 在周彦看来，这就是一个普通的随身听，黑不溜秋的，入手还挺沉。 但是贾国屏却两眼放光，用手轻轻地抚摸着机身，“乖乖，这银黑色拉丝铝面板，用料太实惠了，还有这溜滑的棱角，绿色的耳机接口，设计可真太用心。” 老板秦波昂着下巴嘲讽道，“乡巴佬，没见过世面。” 贾国屏转头看向秦波，嘿嘿笑道，“那你给我这乡巴佬再送点磁带，让我见见世面。” 秦波：“……” 最终秦波还是送了五张磁带。 回去的路上，贾国屏一边捣鼓手里的机器，一边问道，“你到底想要录什么？” “给电影配乐的曲子，对了，这事还得请你帮忙。” “什么忙？” “这些配乐里面要用到钢琴、大提琴和小提琴，钢琴我自己来，还差小提琴跟大提琴。” “小提琴我可以来，大提琴你准备找谁？” “咱们班谁大提琴好，李涛怎么样？” 贾国屏不屑道，“李涛那半吊子，大提琴拉的跟我差不多……你干嘛非要从我们系找，直接管弦那边找啊。” 周彦挠了挠额头，“管弦那边我不太熟悉。” 以前的周彦学习太认真了，对其他学院的事情根本就不关注，也不认识几个其他系的人。 贾国屏拍了拍胸脯，“我来帮你找。” …… 第二天上午，贾国屏把一个女生带到周彦面前。 “于然，管弦系的大才女。” “周彦师兄好。” 于然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很高挑，估计超过一米七了，但是背在后面的大提琴，又让她显得很娇小。 在学校里面，大提琴专业的学生是最引人人注目的。 虽然比大提琴大的乐器也有，但是像钢琴跟竖琴非人力可以搬动的，低音提琴学的人少，而且通常也不会随身带着，大提琴是寻常能见到背在身上最大的乐器了。 于然在学校也挺出名的，不是因为她专业水平好，而是因为她长得漂亮。 央音虽然艺术类学校，但是学生不多，美女更少，长相气质稍微出众点的，在学校都能获得不少关注度。 即便是前身不关注其他系的事情，也对于然有点印象。 “师妹你好，今天要辛苦你了。” “不用客气，周师兄。”于然一笑起来，两只眼睛就弯成了月牙。 周彦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于然的眼睛，月牙眼他见过不少，但是这么大还弯的这么有型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我们走吧，琴房已经约好了。”周彦又看了看于然背后的琴盒，“要不要我帮忙。” 于然摇摇头，“不用，已经背习惯了。” 周彦也没再说什么，三人朝着琴房走去。至此，一个三人小乐团也就组成了。 于然在后面看着周彦跟贾国屏的背影，心情有点小激动，作曲系一直都是学校里面最受关注的系。 如果央音的各专业关注度排成一个金字塔，那作曲专业肯定就是金字塔的最上层，虽然每个专业都有自己的优势，不应该拿到一起作比较，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这些年央音里面走出去的大神，大部分也都是作曲系的。 作曲专业从其他专业找人帮忙也是很正常的，他们专业有很多学生，谱了曲子，如果要用到自己不会的乐器，就要去找会的人。 周彦跟贾国屏的名字于然也听过很多次了，所以她现在很期待，这两个人做出来的曲子到底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