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借钱
那一年，盖房子的人有好多的，老公的哥哥家里也在盖房子，而且，那时的政策也没有现在这么好，农民得交农业税，孩子上学得交学杂费，一到学生上学的时候，没有几家人不头大的。 老公的哥哥我是不能叫哥哥的，如果叫了，会被人笑的，这是老家的一种风俗，大家早已习惯，所以，我们一般地在说老大的时候，指的就是老公的大哥。老大的姑娘也在上小学了，这不，都是在这一天报名。 “你去找老头子他们想一下法去了？孩子不是没有学费钱嘛？”大嫂说道。 “我不去了，要去你去。”老大对媳妇的话不当事，坐在那里抽着烟。 “我一个媳妇，算个什么，还是你去了？”大嫂没有好气又说“再怎么说，你总是他们的儿子。” “你怎么会想到他们的名下了，他们去哪里有钱了？”老大翻着眼睛一说完，弹了一下烟灰，又把烟含在了嘴巴里。 “他们怎么会没有钱？队上一年的补助都是几百钱了，又没有哪个要一分，不都是他们自己装到荷包里了的。”大嫂不由地说道“还有他爹爹一直在集上卖菜，卖了这么多年的菜了，不会攒一些钱呀？” “他们平时还是要零用嘛？”老大又说“多少还是有一点开支了？” “说别人差不多，你的老头子，哪里舍得用什么钱了，我的姑娘长了这么大了，他买了半边粑粑给孩子了没有，”大嫂一说就是一脸的火气“成天的在集上卖菜，都不晓得跟自己的孙女带点什么零食回来哄一下孩子了，怪不得孩子不喊他们，还说是我教的，我会教这些嘛？” “又来了，又来了。我去还不行嘛。”老大最怕大嫂捡过，所以，丢下烟屁股，起身走了。 老大的过来的时候，正好碰到老头子赶集回来了，我的姑娘站在中天里喊着爹爹喊的多甜了，看到爹爹推一个脚踏车要上那么高的一个台坡子，才三岁的小孩子，从台坡子上面跑了下来，双手抓着脚踏车一边的站架，帮忙用力地往上推着。边推边咯咯地笑着，好像是多好玩的一件事了。 老大在一边看得多有趣了，他还站在台坡子底下，看到老头子从篮子里拿出来了一代子零食大手里晃着，笑眯眯地逗着孩子“佳，喊我一下嘛，喊我一下了，我就给你了。” “爹爹，爹爹”佳佳边喊人边跳起脚来接东西，东西一到手，就往屋里拱了，一会儿，脆生生的声音传了出来“婆婆，婆婆，你看爹爹跟我带了什么了，都是我没有吃过的了。” “哎呀，是爹爹回来了，怪不得你这么高兴了。”婆婆搂着一抱脏衣服走了出来，看到老大了，问了一声“你怎么过来了的。” “佳，喊人啦，你的大爸来啦。”爹爹跟孙女说道。 “大爸。”佳佳一喊人，冲大爸笑了一下，抵在爹爹的腿边开心地吃起东西来了。 “每天都跟她带东西呀？”老大望着侄女问道。 “你不带东西呀？算是搞不成的了。”老头子一脸喜悦地看着小孙女，实话实说“这个小东西是吃惯了嘴巴了，你天天带一样的东西，她都还不吃了，哎，我呀，是今天带一样，明天再带一样，想着法子换花样了” “这个孩子乖得狠了，晓得爹爹赶集跟她带了吃食的，天天就站在台坡上面等着了，看到爹爹一回来，赶紧地帮忙推车，不晓得多乖了。呵呵”婆婆说起小孙女，也是一脸的笑，她把衣服泡在盆子里，开始洗衣服了。 “哎，我们的孩子是一天都没有享受到这种福的。”老大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吹着手里的烟灰。 “你以为是我们两老惯使的呀，是她的mama了，她mama在屋里，一直是这样对她的，你又敢大慢她呀？”婆婆听出来一点苗头了。 “我们这还是紧着了的，要是她mama，一年光是这个孩子的零用钱都不少了，我们呀，年纪大了，哪里有什么钱了？就是赶集回来跟她带点东西。”老头子的话锋也赶紧地转了，生怕又惹大儿子不高兴了。 “你们本来一直就对他们好一些了。”老大坐了下来，还是憋不住说了一句。 “你没有说他们对我们也要好一些了。”老头子不耐烦地呛了一句。 “世上哪里有你们这种儿子媳妇呀？”婆婆也在说着“老头子去年害病的时候，你们是哪个来问了一句的，还是来看了一眼的，不是她的mama，我们两老死在外面了，都没有人管了，你还好意思说了。” “不说了，不说了，一说起就心烦，我的孩子没有报名费了，你们借我三百块钱吧，我有了就拿来还给你们。”老大看到又说不下去了，想拿到钱了快点回去差。 “我们的生活都无着落了，又到哪里拿钱给你了。”爹爹气冲冲地说道。 “我说了的，只要有了钱，一定会还给你们的。”老大小声地说道，毕竟是借钱，就是自己的父母，也得低声下气。 “我们好遭孽了，哪里有什么钱了，没有钱。”婆婆又在后面说道。 “我这是孩子要上学了嘛，又不是做别的什么事了，又不要多，三百块钱，就够了。”老大又在央求着。 “坐到牌桌子上了，还管孩子上什么学了，哪个叫你好打牌的，收的几个棉花钱，都是你输了的。”婆婆不客气地说道“看你还打不打牌，一输那么多，一输那么多。。。。。。” 婆婆还要往下说，被儿子打断了“不借就不借，何苦要说那么多，什么打牌不打牌，我这半年要盖房子，又哪里有工打了牌的，我是说不来，不来，哼，不借算了。” 老大起身的时候，火气有一点大，把脚下的板凳都款在了地上，孩子不由地吓得靠在了爹爹的身上，怔怔地看着这一切，老大要下台坡子的时候，又转过头来看了一下，老头子又补了一句“你那么好的本事，就不要来找我们。” “是我错了，我不应该来，行了吧，行了吧。”老大一脸火气地摆着手，补了一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又过了两天，下了一点小雨，大家都在小卖铺里玩着，有钱地打一点小牌，不愿意打牌的，就坐在那儿吹牛。大嫂来的有一点早，她在打着一件毛衣，坐在别人的后面，眼睛时不时地扫一下别人的牌面。 “你小妈，来的还有一点早嘛，打什么毛衣呀，打牌了。”三元嫂子跟她打着招呼。 “你打嘛，我没有工了，要打毛衣了，你打嘛。呵呵”大嫂笑了，又赶紧地捌了手里的几针毛线。 “赢点钱了买一件穿穿，不比你打的好看呀。”旁边的人在打着趣了。 “是的，赢了钱，买一件算了，来，来，你们两妯娌呀，老板一个呀，我一个，我们正好一桌人了。”那个人又说。 “是的，三元，来的这么迟，还不赶紧点，可以多打两把了。”那个又在催了。 “拿什么打呀，这两天荷包里比脸都还干净了，过两天再说了。”三元笑了，往后退着“你小妈跟他们打了，我是真的没有钱了。” “你一个劲儿的说自己没有钱，又没有哪个找你借钱了，你这个人呀，真的是了。”老板有一点不耐烦地说道。 “打嘛，三元，你前两天不是也在说没有钱的，孩子要报名了，你又有了钱了，你是何苦了。”又有人在插了一句嘴。 “哎呀，我是真的没有钱了，有钱我还不打呀。”三元急了，又说道。 “打嘛，指望别人劝你一下才有火的呀，”大嫂笑了，“我是真的打不成了，你也是的，平时又不是不喜欢打，用得着假里麻嘎地推嘛，真的是劝的有火了。” “就是的，跟孩子报名的三百块钱都拿出来了，无然地打一点小牌又在叫穷了。”有人在一边嘲讽着。 “我是真的没有钱了，孩子报名的三百块钱都是找老头子借的呀。”三元不禁脱口而出。 “呵呵，有老头子借都好了嘛，呵呵，哪里来的老头子呀？”大嫂依旧笑眯眯地问道。 “你们的老头子，你以为是哪个了，”三元不禁说道“没有法了，找小叔借的钱了，小妈还不高兴了。” 大嫂只觉得自己的头嗡地一下，好像电击一样的，愣在那里半天才反应过来，没有想到，村子里的人又说道“你们的老头手里肯定是有一点钱的，他每天都要赶集卖菜了，这多多少少的不要落几个呀，还有，他是老党员，老干部，公家多多少少地又要补几个，还有，老头子不晓得好过细的呀。” “你不晓得也找老头子要几个钱用一下嘛？”有人在唆使着大嫂。 “跟你说话了，你小妈。”三元拐了一下大嫂，才把大嫂拐醒了。 “你们说什么了？”大嫂本来就气，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哎呀，我要回去一下了，我的屋里还有事了。” “哎，哎，你的毛线了。”有人在喊着大嫂，原来，她一急，毛线球滚在地下了也不晓得，她听到喊声转过来捡起毛线球就走了。多出来的毛线还条在地上了，她也没有绕一下，还是又有人喊她，她才停下脚步，心不在焉地往上提了提，就走了。 “起来，起来，你还睡得着了，老头子有钱借别人，都不借给你，你还睡得着嘛。”大嫂一回家，就开始掀老大的被窝，本来，老大的牌瘾也不小，只不过是手里没有钱，这才窝在了床上。 “瞎说什么了，我要睡觉。”老大刚刚睡着，被媳妇一吵，还没有搞清状况了。 “你说一下，你的这是什么老人嘛，儿子去借钱了，就是不给，外人去借钱了，不晓得好大方，一口气就给了三百块钱，你说一下，有这种老人嘛？自己的孙女都不亲，亲别人。”大嫂气呼呼地说道。 “你是不是不晓得呀，我从小就跟老头子不合，哪回见了面不是吵架呀，说了你又不听。”老大不由地说道，本来，没有钱打牌，就让他不痛快，他抓了一所蓬起来的头发，又倒在了床上。 “他就是不应该这样做嘛，你要是不借，你都不借，噢，这个孩子是我带来的呀，不是你亲生的呀？真的是气死我了。”大嫂觉得自己太委屈，眼睛不禁下来了。 “他就是不看我们大人的面子，孩子总是他的孙子嘛，他也不应该这样做嘛，你是个什么老人嘛？”大嫂还在说着。 “还说这些做什么，孩子不是上学去了。”老大有点心烦地说道。 “要不是我去找我的jiejie，你的孩子上学，上个狗屁的学了。”大嫂又说道“每回有什么事，都是找的我的娘家帮的忙，你还有哪个，又有哪个管你了？” “他不借我可以呀，只要他不老，反正，我把话搁这儿了，我为难的时候，他没有管过我们，将来他们老了，也不想我管他们，哼。”大嫂边说边抹眼泪。 “他们就是说我们没有管他们，才不借钱给我们的，你以为了？”老大有一些埋怨地说道。 “我是哪下没有管过他们了？哪下没有管过他们了！”大嫂不禁嘴硬地问道。 “老头子去年害病的时候，你管过了嘛，你管过了嘛？”老大横着一个眼睛大声地质问道。 “你儿子都不管，凭什么要我媳妇管？”大嫂又说道。 “我的兄弟不在屋里吧，是不是她把两个老人接回去的。”老大不禁点了一支烟，又说。 “我不管了，我就是不管他，早晓得他这样的，我还是做对的了，他有钱借钱给别人，不是明摆着不把我们一家人当数嘛，我恨死了他们了。i还要我管世界银行，当初，我坐月母子的时候，他们是怎么对我的，杀一只鸡了，我只弄到半碗吃了，就没有了，一只鸡只炒得半碗嘛，我问你，还有。。。。”大嫂边说边抹眼泪。 “天那，你又来了，只要有一点不对了，你就陈芝麻，烂谷子的，又来了。。。。。”老大一副烦不胜烦的样子，抱住了脑壳。 “我就要说，许他做，还不许我说了，啊。。。。。。”大嫂的哭声越来越大。 。。。。。。 其实，我也找老人借过钱，不过，结果不是这样的。 那是在二月份吧，反正我手里的钱用完了，老公还得半个月才能够回来，我家宝贝姑娘的嘴巴太刁了，得弄一点钱管一管她的小嘴巴，这不，她又要出去玩了，说是出去玩，就是上小卖部买东西吃了。 “佳，我跟你说了，”我把孩子拉到身边，悄悄地跟她说道“你跟爹爹说去了，就说你没有零食钱了？” “mama，我说嘛？”姑娘有一点似乎不懂的样子。她又说“我不要爹爹的钱，我要你的钱。” “那个你还吃不吃红苹果了，要吃的话，就跟爹爹说去了。”我利诱着小家伙。 “好嘛，好嘛。”姑娘有一点兴奋在说道。 正好，我在房间听到老公公进了堂屋里，我推了推佳佳，又朝外努了努嘴，小家伙冲我得意地笑了笑，就走了出去。 “爹爹”我听到姑娘脆生生喊人的声音，不禁得意地笑了。 “哎呀，佳佳，你没有出去玩呀？”老公公笑着说道。 “我mama说没有零食钱了。”姑娘小声地说道。 “什么，你说什么了？”老公公竟然不相信地又问了一遍。 “哈哈。。。。。我mama说没有钱了。”小姑娘竟然笑了起来，肯定是爹爹的样子有一点好笑吧，小姑娘竟然笑得那么带劲了，小东西，她也许觉得这事儿蛮好玩的是吧。 “呵呵，”老公公竟然也笑了，“你等着，我来喊婆婆去了，叫婆婆给你了。” 我听到老公公的脚步声出去了，我站在窗前一看，他竟然真的是打开了菜园子的门，老婆婆在菜地里忙着，两人不晓得说了什么，一会儿，老婆婆在围腰上擦了擦手，满脸是笑地走了上来，一上台坡子就在喊着“佳，佳，来哟。” 我趁着老人没有看到我，从窗前闪进了里头，坐在电视机前，眼睛虽然看着电视，耳朵却听着外面的动静。姑娘一直站在门口等着，听到婆婆喊她，高兴地答应着。 “就是这儿等我一下呀。”婆婆小声地哄着孙女，好像生怕有人发现了她的秘密一样。 “好，”姑娘乖乖地答应着，等婆婆一进房间，竟然跑到我的身边，有一些得意地趴在我的腿上撒娇。 “出去等婆婆了。”我在她的耳边小声地说道，可是，小家伙像是完成了任务一样，赖在我的身上不走了。我越是推她，她越是粘得紧了。 “来，佳，把钱接着。”婆婆什么时候笑眯眯地拿着五十块钱，在房门口冲我们母女笑着。 “佳，婆婆在喊你了。”我不禁有一些脸红了，还在拿孩子做着借口。 “婆婆，哈。。。。。。”小家伙竟然笑了，她看到婆婆在冲她招手，毫不犹豫地走过去，把钱接在了手里，又拿过来，递在我的手上。 我拿着钱怔在了那里，竟然有一些不相信地又看了一眼婆婆，又看了一下手里的钱，有一些难为情地低下了头，找老人开口，这是我第一次，其实早在心里，想了不是只有这一种后果，可是，没有想到的事还在后面了。 “他的爸爸不在屋里呀，你有什么事了，就直接跟我们说呀，毕竟是一家人是吧，呵呵，这是我们的孙女，我们哪里会让她吃苦了，是不是，没有事的，以后呀，有事，就跟我们说。我们不是还在劳动嘛，手里多的没有，佳佳吃点零食的钱，还是有了。这钱要是用完了，她爸还没有回来的话，叫佳来我的手里拿就是了。”婆婆说完就走了出去，我起身看了看，她直接地下了菜地，老公公看到她下来，直起了身子，一会儿，不晓得婆婆说了什么，竟然也是笑眯眯的。 在和婆婆三年的相处中，这是让我记忆最为深刻的一次，也是最让我感动的一次，我不晓得，究竟是婆婆感动了我，还是我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反正，这次的事，竟然让我有一点点小小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