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神秘人的自叙
（自叙之一·我是谁？） 我是一个旅人，当我走遍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就该停下来，歇息，喝茶，做一个旅人该做的事情。 我没有明确的地图，没有指南，没有该去的地方，以至于我有时候也会迷路。迷路的时候我就抬头望天，白昼我望着太阳，夜里群星与月会标注道路。 我的眼睛，能读懂世界的语言，所以我会迷路，但我不会迷失方向。 这条路很长，据说人类文明就在这条路上。 我还没有走遍这个世界，我也还在这条路上。 路很长，却有很多人在走，人类管这叫迁徙。往往是成群结队，在适当的时候，带走自己能带走的一切，踏上路途。 他们寻觅一个可以长久定居的地方，在短期内撷取这个地方蕴藏的资源，荒废一处，再寻另一处：生存，然后繁衍。 我发现我只是一个格格不入的旅人。 我和所有的人类走在同一片土地上，我们顶着同样的黄昏，看同样的夕阳残照，也静候同样的命运。 消亡和延续。 一切的主题。 但我知道我和他们终归是有不一样的地方，我可以做一个行走世界的旅人，可他们不行，他们还没有一双读懂世界语言的眼睛。这也注定，他们只能在这片土地上，用所有的劲力推磨般推动着历史的车轮，缓缓向前。 这条路上，所有人都在走大道，而我走了捷径。 --------------------- （自叙之二·我在做什么） 我叫“叁”，我是被创世神创造的第三个神灵。 我拥有一双看透万物的眼睛以及一双永不停下的赤足，带着看遍世界的愿望启程。 在我所生活的这个时间段里：过去的过去，未来的未来。我能见到这片大陆上有的人走向死亡，有的人即将出生。我看见漫天的花火，那是天外莅临的陨石；我听到飓风的呼啸，那是海浪席卷的沙滩。我看见一个又一个茹毛饮血的生命，他们在用石子与粗木枝为自己的生存斗争。 我看到天灾、人祸以及难以抗拒的病害席卷着大陆，受戕害的生灵就在那自然的躁动消失不见。一代，又一代。不过百年的光景，人们渐渐成长，渐渐进化，渐渐摆脱自然的束缚，渐渐……从被动转为主动，走在了所有生命的面前。 文明，粗具规模。 但那些人类真的很可怜，他们愚昧无知，循着既定的方向前赴后继，像蠕动的蛆，缓缓而行。 我的这双眼睛又看到了什么？ 被剖析的一切浮现眼前，我用世界的语言为它组织了载体。 三个被选中的人。 三个世界外沿的神。 三个模糊不清的方向。 我们似乎比那些人类更为可怜，明明已经走上了更高的路，可是我们要再进一步，通往更高处的道路却是无尽虚空。 我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我们渴求换来的又是什么？ 我们许愿索取的一切究竟是世界的恩赐还是世界的诅咒？ 我依旧在走，观察这个世界与它的本质，我恍然明悟：其实我们三个人都是五十步的行者，又何必去嘲笑那些一百步的旅人？ 我们的旅途同样糟糕透顶。 --------------------- （自叙之三·我的同伴） 我见到“壹”，是在那个黄昏。 夕阳，晚霞，简陋的屋舍与未停步的我，我停下来，因为我知道他来了。他在自己的路上走了岔道，入了歧途，他不知道他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然而除了永恒存在的资格，他已经拥有了这个世界最为顶端的特权。 “壹”是第一个被创造的神，他拥有一百年的纯粹神力。 创世神给了他力量。 但他却问我，他到底需要什么？ 他跟我说这些年来，他不断奔走，因为100年时光的限定，他尽可能地去做超出这个限定的事情。崩坏一处处虚空，粉碎一个个天体，发泄心中的不满，搅乱星际的秩序与平和。 我告诉他：“你需要放下，你太执着于这份寻常人无法企及的力量。你一边顺从欲望，用这份力量汲取满足，一边让你的欲望在满足的同时也得到膨胀。这是喂不饱的无底洞，等你无法填埋下去的时候就是无尽的虚空和空虚。 他没有回应，他放不下，只是他邀请我去看看他的世界。 那是个美丽的星球，枝杈茂密，花鸟交集，流水潺潺，精灵们从一处飘到另一处，荡漾欢歌与微笑。他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这个仙境或许是他心中的一处净土。 这里，被他命名为以亚星。 这里，有他创造的生命：以亚星人。 他问我，你看到了什么？ 我对他说，我看到了一粒种子，即将破土，它并不孤独，却又必将孤独。文明的孕育在交融中起始，也必将走向交融。 这是我这些年对于文明的观察心得 壹说，他不甘心，他不甘心这一百年的限定，他嫉恨创世的神，既然施予，为什么不给他一切。 他希望我能给他留下些东西。 --------------------- (自叙之四·我的同伴II) 我给壹留下一本旅行笔记。之后，我开始走得更远。 很难说我是否真的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这些年来，我与我的眼睛一直在漫无目的地流浪。 世界有尽头吗？ 我走得到尽头吗？ 我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只是本能地寻觅着，像是封闭密室中仅存的蚂蚁，用细小的触须探索这个空间有限的奥妙。 尽管，这对我来说是个无限的空间。 在壹的帮助下，我开始跨越星球，横越星系，寻找一些另类的文明。 在蓝色恒星照耀下的卡伦星球，我找到了我们的同伴，贰。 贰是第二个神。 创世神给了他无尽的寿命与时间。 那时的他正当旺年，充沛的精力、不竭的体力，一颗焕发生机的火热心脏。许愿拥有永恒寿命的他奢侈地用时间换取财富，再用财富来换取能用财富换来的一切。他看上去那么自信满满，千金一掷，沉溺于他的世界中无法自拔。 他顺便问我，我需要什么？ “需要什么，我可以赠予你。” “多谢，可我需要继续走下去。” 我离开了他，也知道他必将为此后悔。我无法给他劝诫，这是一条不归路的启程。而他，在开始后悔之前，至少还有足够的时间去浪费。 我想我还是能给他一些东西。 那是一本旅行的心得。 我希望这能让他自欺欺人地多过活一些时间。 --------------------- （自叙之五·我要到哪里去） 我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无多的寿命让我的行走成了煎熬。 我是一个旅人，理当优雅的到来，优雅地离开。我有了疲态，我知道我累了的时候就该是我到终点的时候。那时，我会选择停下来，歇息、喝茶，品味一场旅途应有的惬意。 可惜我的路太长，太远，而我知道一场旅途不可能有真正的终点，一条路不会有真正的尽头。 我企盼走完，我将其作为一种使命而供奉。 我只能走捷径。 我的同伴或迷惘，或徘徊；我的同类或挣扎，或残喘。 或是一个文明孕育中发出的铮铮声响，或是一个文明湮灭时带来的隐隐回荡。 我的眼睛忠实地阐述了一切，忠实地解读了一切。可我还需要它为我做生平最后的一件事。 这就是你看到我的原因，李街巷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