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山上世界
（一） 待到她醒来，已经是清晨，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睡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床上的被子、挂着的帷帐，虽然用的也是上好的料子，却是一色青素。房间里也是简单布置，桌、椅、柜子也没有了王府中那纷繁复杂的花纹，只闻得阵阵香火气息。 燕阳心想不是哪个寺院里吧。虽然年幼，但是也随过父母到皇家祥安寺进香礼佛，还听过高僧大德讲经，不过她听不懂，只是对周围的景物新鲜一阵，就困倦了。这个陌生的地方让她有点无措。听到里面有声响，就有人急急进入房中，却是慧心。 “郡主，你醒了。”看着燕阳抬起头，赶紧上前扶着将两个枕头垫在身下，服侍她半躺着。这些天服侍，她知道这位郡主起床的时候，先要在床上半躺一阵缓缓，定是不肯一下子就起来的。 慧心又端进炭盆，那炭都是放在外面烧了许久的，没有任何烟气冒出。这天还不到用炭火的时节，但是山上的气候冷些。燕阳问正在拢火的慧心说道：“这是哪里啊？” “您这可真的问住我了，我哪里知道这是何处，只是昨晚走了一夜，全是往山路石阶走，早上我一看啊，原是个尼姑庵，叫做护宁寺。” “尼姑庵？”燕阳忽然又想起什么，叫道：“世子呢？” “世子在隔壁房间休息，只是说郡主醒来就喊他。我这不还没有去喊嘛？我想着昨天他抱着郡主走了一夜的山路，又服侍郡主休息下，这可不累坏了吗？” “哦。”忽又想起一件事，冲慧心伸出手，说道：“慧心，你累不累？” 慧心万没有想到郡主问出这句话，赶紧接过燕阳的手，轻轻捂道：“郡主，我不累，我睡到刚刚起来，也有两个时辰的时间。郡主饿不饿？饿了，就传人将饭食端进来。” “什么时辰了？” “巳时了。” “哦？那我起来吧。” （二） 出了屋，是一个书房，书房两边就是卧室，公主住的正是左边的房间，书房往外走就是前厅。燕阳发现，她们居住的地方应该是在寺庙的最里面，单独的一处小院子。院子三面都用围墙围着。刚要四面走走，就看见理朔也出了门，却是住在她们隔壁的屋子，估计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也起了身。 “meimei这是要四处走走？”理朔一直称燕阳为meimei，燕阳听着也不觉得别扭，但未曾叫过他一声哥哥，忽然想起昨晚上将他当做太子，唤了声哥哥，不觉满面通红，说道：“一早起来，也不知您给我带到什么地方来了，我只看看。” “等吃完早饭，我陪meimei走走。” 一会就有几个小尼姑端了饭菜进来。却是清淡的米粥和几碟小菜，热腾腾的，在这冬天吃下去倒是暖身，燕阳破例了吃下了许多，慧心很是高兴。 （三） 昨白天山上下了雨，还未蒸发完，路不免湿滑。慧心小心的搀着公主。理朔在后面紧跟着，一边引着路。出了住的小院子，穿过一片小园子才是看到真正的寺院。 护宁寺一共有三座建筑。主建筑左右两侧有着几座厢房，这才是寺内人住的房子。这庵的位置估摸十丈就到山顶，在这个地方却空出一大片地来。进了第一层佛堂，中间一个大佛齐着房子高，四周一片小佛，黑压压的一片，其中不乏面色狰狞的。因燕阳从小身子就弱，再加上娇惯养着，锦衣玉食，没有见过太过肃穆之物，就有点心惧，紧紧拉着慧心的手，不敢抬头直视，急急要出去。 理朔也看出来，就上前搀着燕阳的手出了佛堂。也不经过前两座福堂，直接就从旁边的小路穿过。 寺庙最外面就是一片空地，站在最边往四周看，巍峨的群山怀抱着寺庙，远处白花花的一片，只有一处地方泛着点光亮，是日头欲从厚厚的云层和云雾中透出光来。茂盛的树木上或绿或透着红黄，一直延绵到山下。燕阳心想，都说离天上近些，看到的日头自然大些，怎么在这山顶上，看到的日头却是小的如此微不足道。 走了一遭。吹来阵阵山风，怕公主着凉，便扶她回了院子，公主回来便有些咳嗽。理朔看着公主弱不禁风的样子不禁锁眉。 支走了慧心。理朔跟公主说道：“公主殿下，您暂且先住在这里，待到山下来了信，我们便下山去。” “莫非是因为我出了什么事情，南王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公主莫要担忧，倒也无事，只是我父王想着要一个完全之策让你能长久留在府中又不遭人怀疑。但在事情办妥之前还是要你先回避。” 公主想问什么，想想还是做罢了。他们定下的事情，就是有再多疑问，也不便打听。 （四） 入了冬，天气冷似一天，山上尤甚，公主贪懒，不愿出去走动。只是在房间里坐着。世子怕她无聊，找了许多书来看。闲时给她讲起了这个小院子的事情。 原来世子从七岁至十岁竟然是在这里长大的。世子前头有两个哥哥，都相继夭折了。有个大师给他面相，说是个大富大贵的，但也是难以抚养。七岁时候，恰逢老太妃60大寿，护宁寺的慧远师太进府拜寿看到小世子，便觉得是有缘人，就央了老太妃和王妃将孩子带到寺中抚养以免祸患。太妃虽就这么一个心头疙瘩，但是越是心疼就越要考虑周全。 这慧远师太是江南一带有了名的得道高僧，也从不攀权富贵，只是这护宁寺常年来一直得南王府的香油，才和府里走的近些。想着先头那个大师所言，再想着前头失去的两个金孙子，也就狠狠心，答应了。 南王也是一样的思考。王妃纵有万般的不舍，也得作罢。于是世子就被带上了山，护宁寺也就不再对外受香火，只由王府供着。王府怕世子在山上住不惯，受了委屈，特意在寺后建了一个独门的小院子，清静之地丫鬟小厮去住不得，只叫了几个吃斋念佛的老妈婆子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