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下午好，再见
无论使用多少香水，詹森都感觉没办法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压制下去，但他很清楚，这只是他的错觉。 换上了父亲给他准备的衣服，詹森坐上马车。 啪！ 车厢外响起一道鞭子抽打空气的声音，詹森感觉身体一震，马车便动了起来。 这时，坐在他对面低头看书的罗根问道：“第一次自己动手的感觉如何？” 詹森保持着端正的坐姿，沉默片刻。 “很奇怪。”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眼前仿佛出现了双手仍旧沾满鲜血和脑浆的幻觉，可记忆也提醒着他，刚才他就已经用干净的水把血液和脑浆清洗干净了。 詹森猎杀过不少野兽和怪物，也杀过人，可是像这次一样，没有杀死他们，而是用‘工具’折磨他们的，却还是第一次。 刚才他就好像被法术迷失了心智一样，那狰狞的笑容、猖狂的笑声……那真的是他吗？ 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詹森的呼吸变得粗重了几分。 “如果觉得难受的话，可以暂时不去想那些事情。”坐在对面的罗根突然开口，“现在你难以接受这种事情，但以后就可以接受了。” “……是，父亲。” 詹森已经习惯了听从自己父亲的命令，哪怕对他抱有怨恨，却还是没有反驳父亲的话语。 深吸了几口气，詹森望向车窗。 马车载着两人从司迪翁监狱的正门驶出，在几个摄像头的注视下，向着连通外界的隧道驶去。 随着隧道的黑暗逐渐拢入眼帘，只剩下马车前方悬挂的电灯散发出来的光亮仍在映照世界，詹森脑海里的念头逐渐翻涌起来。 车轮滚动的声音和马蹄声在狭长的隧道里回荡，像是敲在詹森的心头上，把那层光鲜亮丽的外壳震散，让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阴暗想法蔓延了出来。 我真的离开了？我离开那个地狱了？ “父亲。”詹森呼唤了一声。 “什么事？”罗根依旧低头看着书。 是真的！他不是在做梦！ 詹森身体颤抖，嘴角抽搐了几下，想要放声大笑，却又没办法在自己的父亲面前笑出声来。 狠狠喘了几口气，詹森努力压下扬起的嘴角，脑袋微微低垂，阴翳覆盖了整个脸庞，低声下气地请求：“我想要去杀了那个地球杂种。” “现在不行。”罗根头都没抬，淡淡说道，“国王陛下给我们准备传送权限只有今天才能使用，你要明白，我们如今在格尔顿世界已经是社会性死亡，想要前往斯威托世界只能偷渡，虽然我可以帮你杀了他，但杀了他之后，我们就没办法离开了，所以今天不行。” 今天不行，也就是说以后可以？ 詹森眼神闪烁，试探着说：“他们至少会在炽火院读完一个学年……” 罗根没有回答，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只有詹森知道，他这是默许了。 只要他们在斯威托世界安顿下来，父亲就会允许他回到格尔顿世界，杀死那个地球杂种！ 深吸了一口气，詹森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 惨遭折磨十四天，现在他终于能够放松下来了…… “弗里茨·阿诺尔！”詹森又睁开了眼睛，眼中满是怨毒。 如果他的父亲不是王室派，如果不是因为这一切都是父亲和国王一起设下的一个圈套，他恐怕会被关在司迪翁监狱里一辈子。 之前他就下定决心把弗里茨也拖下水，现在他依旧抱着相同的想法。 都怪弗里茨，如果不是那个家伙不愿意出力帮他，他也不会被关在司迪翁监狱里十四天之久，虽然现在他已经逃出来了，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能够原原谅弗里茨。 “父亲，我希望能把弗里茨·阿诺尔关到监狱里！”詹森咬牙切齿。 他不希望弗里茨死，如果弗里茨死掉的话，就不能品尝到他曾经遭遇过的痛苦了。 “他们会被关进监狱里的。”罗根平静说道，“所有参与了‘阿科尔’的贵族都会被关进监狱里，这是一件与恶魔相关的事件，泛人联不会放着不管，即便他们是贵族也不能逃脱。” “如果我想现在就把他送进去呢？” 听到这句话，罗根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詹森。 “可以，只是需要你的记忆，而且也不是现在，我们现在首要的事情是前往斯威托世界。” 这点时间他还是可以等待的，只要能够把弗里茨关进司迪翁监狱，他什么都无所谓。 载着两人的马车从城市西部出发，向艾伐里洛亚的中央城区驶去。 当马车驶入内城，路过一条街道的时候，詹森就注意到了一群人聚集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有点好奇地朝外望去。 坐在马车里，他只能看到有一群人聚集在一家店铺门前，看不清那家究竟是什么店铺。 看了一会儿，詹森就收回视线。 马车又行驶了大概二十分钟，就停了下来。 “下车吧。”罗根把手上的书收入次元袋中，又从袋子里摸出一本法术书，扔给詹森。 詹森手忙脚乱地接下法术书，跟着父亲的脚步走下马车。 刚刚走出车厢，喧哗之声便撞入耳朵，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奇怪的是，这次同样也是有一群人聚在一家店铺门前，隐有音乐声从人群当中飘出。 詹森跟随罗根从人群后面经过，扭头瞥了一眼，视线从人们的头顶掠过，看到了一面挂在店铺外的屏幕。 当他注意到屏幕里的画面时，他的双眼就禁不住充血通红。 【想要送你四季最美的鲜花，与你一起看遍世界，我亲爱的爱人呐，快来吧，快来吧，和我一起跳舞吧……】 屏幕中，芙蕾雅站在一个舞台上欢声歌唱，她的身边站着据说与那个地球杂种形影不离的两个女人，她们正为她伴奏，她们三个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我在监狱里苦苦煎熬，你却与那三个地球人成为了朋友？ 哪怕此前已经与芙蕾雅分道扬镳，可是看到芙蕾雅此刻竟然和自己的仇人站在一起，而且还笑得如此开心，詹森就禁不住疾首蹙额。 “你在看什么？”走在前头的罗根回头问了一句。 詹森深吸了一口气，垂下眼帘，扭头跟上了罗根的步伐。 罗根瞥了一眼那面屏幕，一句话都没说，继续向界域传送站走去。 如今他们两个的社会身份已经死亡，不可能从正门通过，但席梅尔王国界域传送站的工作人员有很多都是本地人，以国王的权势，想要安排他们两个进入界域传送站并非难事。 罗根带着詹森走入一条小巷，他们的目的地是界域传送站的后门，那里会有人接应他们。 詹森面色阴沉地跟在父亲身后，迈过散落着垃圾和粪便的路面，突然间，他看到父亲停下了脚步。 见状，詹森第一时间展开了法术书，抬头望向前后，一边找寻着可能存在的敌人，一边询问罗根：“父亲，怎么了？” “没有野猫，也没有老鼠。”罗根也拿起法术书，警惕望向前方。 一个有气无力的嗓音从他们的前方传来：“下午好。” 听到这个声音，詹森先是眉头一皱，旋即怒目圆瞪，看着从拐角走出的高大身影，怒吼：“是你？！” 在这一刻，詹森和罗根手中的法术书同时被触发，魔力从四面八方汇集过来。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林琅从身后取出一根法杖，用力将其插入地面。 一阵微风以法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方圆五米内的魔力瞬间惰化，无法响应灵魂的驱动。 刚要将法术凝聚成型，所有魔力却被顷刻拍散，詹森和罗根难以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再见。” 砰！ 话音未落，詹森的脑袋便如同西瓜一样爆开，五颜六色的体液迸溅开来，涂抹了旁边的墙面。 林琅迅速转动枪口，目光三点一线，瞄准了罗根的头颅，再度扣下扳机。 砰！ 又是一声枪响，罗根脑袋后仰。 “嗯？”林琅眉头一皱，又开了两枪。 砰！砰！ 这两枪同样击中了罗根的脑门，却还是没能把他的脑袋打碎。 反魔场内大多数的法术效果都会被压制，即便是固化在身体上的法术也会暂时失去效应，如果暂且排除‘法术’因素的干扰，唯一的解释就是罗根·修勒的身体强度能够抵抗12.7mm口径子弹的射击。 林琅看着罗根把脑袋拉了回来，注意到了他脸上如同玻璃裂纹一样的龟裂痕迹，脑海中闪过无数思绪，然后定格在了一个形象上。 “虫子。” 罗根面部随之裂开，几丁质外壳掉落在地上，狰狞可怖的口器向外舒展，发出了嘶嘶的声音。 林琅第一时间拿出手机，拨通了除魔司的电话。 “情况紧急，我长话短说，罗根·修勒是虫族‘寄生者’伪装的，位置界域传送站，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