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历史小说 - 情天恨海鸳鸯梦在线阅读 - 偶遇(二)(412)

偶遇(二)(412)

      四人相望,似在犹豫该不该吃这糖,姑娘的好意又不好拒绝。

      少女笑容可掬地走上前,递给了陶振坤一块,说:“糖不多,大概每人能分一块的。看来你是当头的,大哥请吃糖!”

      “我们都是好兄弟,姑娘好意,盛情难却,却之不恭,谢谢!”陶振坤把糖接在手里,就在马上向下欠了欠身又问:“小meimei,你口袋里装了多少糖?”

      “没了,就我手上这些。”

      “我不信,我这人最爱吃糖了。”

      少女微微嗔怒道:“得寸进尺,贪得无厌,不信就翻给你看!”

      她说着就把口袋掏出一翻,果然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陶振坤就不由地皱了下眉,他从这少女跟日本武士打完到现在,一直是在注意她的,她握着的左手只是放在口袋里过,而口袋里却只有糖,真是奇怪了,难道是他看花眼了?他分明是看见那个日本武士把什么东西交到了她的手里了。

      少女瞪了陶振坤一眼说:“糖是咸的,吃多了不怕齁死你!”

      “我不怕,我这是——糠下被齁死,做鬼也是甜。”陶振坤嘻嘻一笑,倒显得有些暧昧了。

      少女就又瞪了他一眼,说了句:“看你个损色,油嘴滑舌!”

      她忽然间笑了,是带着微微的羞涩那种笑,给人以温柔妩媚的感觉。她又把一块糖递给了骑白马的女子,然后把手中的一块糖叼在了嘴上,又把剩下的糖分给了守护在车旁边的四个人。这才来到那匹拴在车上的马前,解了缰绳提剑上了马。她见人们都没剥糖吃,愣了下,取下嘴上叼着的糖说:“巧了,正好,每人一块。就当瓜子不饱是人心了,是你们吓跑了可恶的日本人,不然真就麻烦了!怎么你们都不吃呀?”

      此时一块糖也成了联系感情的东西。

      少女给人的直觉是个活泼开朗的人,直率中亦有天真。

      “这糖不会有毒吧?”樊兆直言不讳地说。

      就见少女柳眉一挑,轻蔑地冷哼了声说:“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枉你们还是大男人!”

      “最毒不过妇人心,我们可不想像《水浒传》里的‘青面兽’杨志那样,因其护送生辰纲,半路上被晁盖等用计所劫!”

      “杨志喝的是酒,酒里放了蒙汗药。我这可是糖,我自己都没舍得吃,给了你们,你们还怀疑,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了,什么东西!”少女嗔怒地骂了句,她剥了糖就要吃。

      美女,生气的样子也好看。

      陶振坤拔马上前厚着脸皮问:“姑娘,咱俩的糖能不能换一下,你吃我的我吃你的?”

      “为啥?你怀疑——”

      “不是,我想沾过你芳唇的糖一定会更甜的。”

      “你爱吃不吃,不吃就扔了也没人管你,轻浮的家伙,听说国军的男人没个好东西!”

      “你骂人也好听。”

      “你真犯贱,骂你舒服是咋的?看起来你老婆没少骂了你吧?!”

      “你真还说对了,我老婆在村子里可是有名的母老虎,是泼妇一个,谁让我摊上了她呢?命苦啊!老天爷的意思,我也没办法!我正在盘算着,她再对我不温柔不听话,等我回去就把她给休了,另娶她人。”

      那个骑在白马上的女子听到“泼妇”两个字就愣了下,脸露惊喜。

      其实陶振坤也是有意说给她听的,因为他猜到她大概就是柳杏梅嘴里的“婕妤姐”了。

      “喜新讨旧,男人都是你这个德性,谁做你的女人要遭殃了,弃妇真悲哀!”少女咯咯地笑了。

      “男人是属猫的,都喜欢偷腥。”陶振坤的话带着明显的挑逗味道。

      “你媳妇叫啥名?”

      “柳杏梅!”

      “可怜的女人!”少女叹息。

      陶振坤哈哈笑了起来。

      骑白马的女子就认真打量了陶振坤几眼,眉毛几乎是要拧成了疙瘩,是讨厌吗?同时还有疑惑。

      “不就是块糖吗?有啥大不了的,不至于让你们怀疑。”她剥糖纸,把糖放进了嘴里,是在证明给别人看,糖纸飘落在地。

      这让廉俭、樊兆、裴斐、龚撼颇感惊疑不解的是,陶振坤以前可不是爱纠缠女孩子不放的人,好色之徒更是谈不上,今天这是怎么了?几乎——就是在调戏轻薄一个有姿色的小姑娘。

      “我也吃给你们看,省得你们不放心!”少女把糖上裹着的纸剥开,将纸只是微微一展,然后抛落在地,就把糖块含在了嘴里,她冲着陶振坤拧了下鼻子,吐了下舌头,并顽皮地扮了个鬼脸。

      “姑娘,请问你的芳名,可否告之?”

      “苑菊!”

      “好名字!陶某在战场上经历了多次枪林弹雨,承蒙上天眷顾,都是死里逃生,最后一次是我的黑虎千里寻主,它救了我一命。我杀敌无数,抵抗倭寇,何惧区区一块糖,就算真的是中了糖衣炮弹又何妨?就是死在姑娘的一块糖上,也当是死在温柔乡里了,是荣幸,没怨言!”陶振坤爽朗地哈哈一笑,接着把糖剥纸含于口中。

      姓陶?黑虎?骑在白马上的青衣女子怦然心动了两下。就忍不住问:“你们是国民党的军人,怎么会来到东北的?”

      陶振坤说:“离家数月,我想我的泼妇了,特意回家探亲的。”

      “那——”

      就见陶振坤在马上身体一摇晃,说声:“不好,上当了,这糖果然有毒!”

      “陶副官!”

      廉俭、樊兆、裴斐、龚撼惊呼中,同时把嘴里的糖吐了。

      于是,别人也急忙在吐,包括骑在白马上的女子。

      少女也是愕然。

      忽听陶振坤哈哈笑了说:“开玩笑的。”

      少女气急怒骂:“你浑蛋!”

      众人长出了口气,觉得吐在地上的糖块有点可惜了。

      这时被少女抛在地上的糖纸被风一吹飘起。

      陶振坤在马上跳下,左脚正好把那糖纸踩在脚下,他弯腰装作去整理裤角,把那糖纸捡在手中,侧目去瞧那少女,就见她俊脸变得紧张了起来。

      在场的人都把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了。

      他刚站起身,青衣女子的白马就主动走到他跟前,用嘴巴拱了拱他的胳膊,并且咴咴地叫了起来。

      “这马像是认识你。”青衣女子惊讶地说着也下了马。

      陶振坤这时就仔细去端详那白马,毛如银丝,浑身没有杂毛,四蹄也洁白如玉。此等骏马,实属罕见,其膘胖瘦适宜。他一看之下,不由惊呆,就问:“这马是哪儿来的?”

      “自然不是偷的了,你怎么这么问?”

      “是谁的马?”

      “我——我们叶政委的。”

      “它从前是谁的?”

      “听说是几年前从平泉县城买的,怎么了?”

      “这马像是我运昌哥的‘雪里龙’。”陶振坤说着就去扒了白马的嘴巴去看口齿,果然这马有点儿老了。

      “是吗?”

      “应该是‘雪里龙’,没错,它还认识我!”陶振坤就亲热地抱住了白马的头拍了拍,想起过去的情景心酸而温馨,他竟热泪盈眶了。

      因苗运昌一死,当爹的苗汉翔怕睹物思人难过,就让伍龙把它牵到县城集市上卖了,连村子里人争着抢着要买都不肯卖。没想到时隔几年,竟然还能相遇,怎能不激动。

      “你要是想要它,我们就把马换了吧,这主儿我能做。”

      陶振坤说:“不必了,这马跟着你们也许会更安全些。”

      “柳——”

      陶振坤压低声音说:“在前面有个梧桐镇,镇上有个‘龙凤来客栈’,我们去那里住宿,有话可以到那里说,这里不便。你要多加小心,提防苑菊。”

      女子愕然。

      陶振坤上马,掏出一根雪茄烟来点着吸了一口,看着有点儿发呆的苑菊笑了笑,把手里的那糖纸在嘴唇亲了下说:“苑姑娘,这是你的糖纸,我当纪念了,请不要见怪。诸位一路保重,就此别过。兄弟们,启程赶路!”

      苑菊在咬牙切齿的发恨,心中慌恐,她发现陶振坤一出现,眼睛就在注视着她,不是色鬼在垂涎她的美貌。尤其是还拿走了那糖纸,上面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怎能让她不提心吊胆!一时大意,把柄落入别人手中了,她懊悔不及!姓陶的有些高深莫测,没有当众揭穿她,是他不认识日文,还是——他带人走了,这总让她松了口气。要是揭穿她,那她也就大难临头了,想想都害怕!

      五个人打马扬鞭而去。

      青衣女子果然是姬婕妤,她痴呆地望着五个人远去。让她感到惊讶的是,在这里竟然会与自己救命恩人柳杏梅的男人相遇,而出外打工的陶振坤竟然参了军,是国民党的军人,还当上了副官。看起来愚夫不愚,只是长了张普通的面孔,却能谈笑风生,一张好嘴也能讨女孩子的欢心。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她的确是有话想问他。

      “婕妤姐,你俩认识?”苑菊故作镇定地问。

      姬婕妤茫然地摇了摇头,然后上马说:“天色已晚,我们也抓紧赶路吧!”

      她想问柳杏梅和梅香都好吗?可是没来得及问,苑菊究竟能有什么问题呢?一起出生入死的姐妹,怎么能让初次见面的陶振坤就能看出她有问题来呢?这是让她一时间无法想明白的事情,所以必须也要问个明白,不然心里从此是不会踏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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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南下,经过“大石湖”,就要走出平泉境内了。梧桐镇,是个不小的镇,路也四通八达,所以南来北往的客商很多,这里人口多,有买卖店铺。有两个比较出名的客栈,一个是“龙凤来客栈”,一个是“君悦来客栈”。

      梧桐镇,却见不到一棵梧桐,也不知其名是因何而来。

      在龙凤来客栈的门口,却有两棵不小的桑树,几个小孩子在树下玩着泥巴。

      在客栈的一个宽敞的餐厅里,足可摆放十张桌子,除了陶振坤他们五人坐了一张桌外,另外也有三张桌坐了人。

      外面的太阳就要落下了,窗外传来了喧闹的麻雀叫声。

      此时陶振坤他们要了一大盆炖驴rou,另外有四样小菜。

      他们的马匹已被店里伙计牵到后院的槽上喂了。

      这里倒也显得很安静,除了偶尔会有客人到来。

      酒,喝的是这店里自己酝酿的白酒,冲劲儿很足,是高梁酿的。

      店老板是个中年男人,姓童叫童革,有一张胖乎乎爱笑的脸,给人的印象是开明朴实的。除了他和老伴儿子儿媳外,还雇六个伙计,这里可吃可住。在陶振坤回来路过这里时,就曾住于此处,所以对这里还算是了解一些的。这个客栈真是不小,经营有三十年了,用的东西也比较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