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一)(315)
“她家是穷了些,不过不会是卖姑娘过贱年的,打我这说也不会要多少多彩礼。她家日子穷,但这不关她的事,她只是个孩子,是他爹当初没走正道。我帮着她娘又开起了豆腐坊,多少也有点儿收入,日子会有好转的。再有,楚云昭出去打工了,说不定就能挣到钱回来呢。我订亲时我爹就朝陶家要了不少的彩礼,因为家穷,以至现在振坤还埋怨呢!要是成了呢,将来你们愿意帮衬就帮衬点儿,不帮衬人家也不可能死皮赖脸强求的,都是要脸面的人。你回去问问振宗,他要是同意这门亲事就成了,你和大爷将来就等着享清福吧,梅香绝对会是个孝顺儿媳妇的,这一点我敢保证。要是他不同意,那这事也别嚷吵出去,不然他们师生的见面都会觉得别扭,就当没这八宗子事好了。” “听你这么一说真还可以,我也觉得梅香这孩子的确是不错。她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个啥样的孩子我心里清楚。”骆芳动心了。 “我是出自真心夸奖她,并不是为了撮合这桩亲事才这么说的。振宗要是愿意你就对我知个声,不愿意就不用了。” “那好,咱们就快刀斩乱麻,我这就回去问问振宗去,那你知道梅香的生辰八字吗?”骆芳说着就下了地。 “我不信那迷信套,所以没问过。大娘,我做熟了饭了,就在这吃吧!” “不的了,中午的饭我还没做呢,他们爷俩还在家等着呢!要是振宗答应了,我再问生辰八字也不迟,看看属相合不合婚,倒时行不行的再说。” 柳杏梅就往外送她。 在经过牲口圈时,梅香冲着骆芳腼腆地叫了声:“大奶奶!” 她的心里面期待着何时才能改变这种称呼。 在一旁的一块木头上放着一个碗,碗里有两块豆腐。在姬婕妤在时,几乎是顿顿都能吃上豆腐。 “哎!”骆芳就上下打量了梅香两眼,脸上露出了笑容。 梅香的心在怦怦地跳着,人也害羞了起来。 黑虎蹲在窝旁,开始起来摇头摆尾了。 送出了大门外,骆芳走了。 回到院子,梅香端起了碗。 “又送豆腐来了,咋不让你娘留着卖呀?” “没卖了剩下的,天热也搁不住。” “你就不问问她来干啥吗?” “问啥?又跟我没关系。” “还跟你真是有关系,她是来找我给你老师当介绍人的,我把你说了,她对你很满意,能不能做你的婆婆就等听信吧!” “要是他不同意,我还咋去念书!”梅香为难的脸红了,亲事成否还得取决于她的老师。 柳杏梅笑了说:“你就当没这回事,照样去念书呗,有啥了不得的。这对你老师来说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他要是不同意是他没福气。像你这么好的女孩子,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 梅香一笑,就把碗端进屋去了,她找了个闲碗把豆腐倒出来,等拿着空碗出来就见柳杏梅正拿着鞍子进了圈里。 “杏梅姐,你这是——?” “我带你出去逛一圈去。” 柳杏梅把备好鞍子的红杏牵出了圈来,圈里的那头驴像是羡慕地来回挣着缰绳。 梅香把碗又放在了木头上。 柳杏梅牵着缰绳,先让梅香上马,她推了一把,然后她也跐镫骑上了马,梅香在前她在后。黑虎在挣着锁链子,意思也要跟着。 “你在家看门吧!” 柳杏梅说着拍了下枣红马,就出了大门。 圈里的那头黑毛驴在咴咴地叫着。 “去哪儿?” “随便走走。” 而马去的方向却是那座鹊桥。 “不知婕妤姐现在她在哪里?” “在她应该在的地方。” “我想她了。” “从她走的那一刻开始,我的想念就没有断过!” 梅香在回味着柳杏梅这话,像是双关语,别有用意。 迎面走来了辛东方和马志图,他们两个人的身上都挎着枪,不是猎枪,而是汉阳造步枪,两个人是在巡逻。 柳杏梅勒马停下。 “杏梅嫂子,你俩这是去哪里?”辛东方问。 柳杏梅说:“哪也不去,只是溜溜马。” 辛东方一笑说:“肯定是又去桥上等我振坤哥吧?” “等他干啥,我一个人在家更清静。” 马志图说了句:“口是心非。” 梅香就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随之就思念起了爹来。 柳杏梅说:“你俩也该回去吃饭了。” 辛东方说:“这就回去换班去。” 柳杏梅问:“没发现啥情况吧?” 马志图说:“反正是连鬼子土匪的一根毛都没看见。” 他看着可爱的梅香有点儿眼神发痴,因为小美女的魅力是可征服男人眼珠的,他还是个没订亲的青年。 “这就好!”柳杏梅一踹马镫,抖动缰绳,枣红马就向前跑去。 梅香有点儿害怕,但没吱声,身体紧紧靠在柳杏梅的怀里,柳杏梅几乎是搂着她的。 勒马立于鹊桥上,远处的树林和山峦成了阻挡目光的障碍,心里却有望不断的天涯路。 这时挣脱锁链的黑虎如离弦的箭追了过来—— 结果,下午骆芳没有来。 柳杏梅就知道陶振宗没答应这亲事。 而正常前去上课的梅香,发觉老师看她的眼神有点儿不自然,也就明白了老师没同意和自己的亲事,这让她很难过和尴尬。 晚上柳杏梅和梅香钻进了被窝后,见梅香闷闷不乐,就说:“你也别往心里去,你这么好,他都不同意,说明他有眼不识金香玉。你要是觉得村里哪个小伙子好,我负责给你保媒去。他不就是比别人肚子里多几滴答墨水吗?不就是长得英俊些吗?这些有什么用,充其量也就是绣花枕头一个,没啥了不起的。” “因为他的心里只有你!” “有我又能怎样?还不是自作多情!再咋说我也是他嫂子,有违道德。我的心里只有你振坤叔一个,这辈子他是我唯一的男人。” “可我控制不住喜欢他!” 柳杏梅摸着梅香的头发深情地说:“你还小,有些事情并不太明白,有时候你爱的人不如爱你的人能给你幸福。” 梅香在琢磨她这话—— 在第二天早上,梅香并没有因此而不再去读书,她决定要勇敢的面对一切,只要是老师不跟别人订婚,那她就是有希望的,只需一个等待后的结果,而这个结果不可能需要漫长等待的。如果姻缘是需要靠迷信的“八”字来订的话,老师是那一撇,她就该是那一捺。昨夜柳杏梅的开导并没有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她仍执迷不悟的去思念自己的老师,这是她的纯真初恋情怀,为此忠贞不渝。除非是老师与别人订了亲了,直到完婚了才会让她慢慢地尝试着放弃的痛苦过程! 梅香左手在胸前掩住了学习用具,而弟弟楚歌的学习用具则是拿在手里的,姐弟俩都没有书包。梅香把右手搭在弟弟的肩膀上,正走向通往伍家的路。 “姐,我们一定要好好学习,等咱爹回来了,就把学会的东西讲给他听,爹肯定是会高兴的,你说呢?” 梅香点头说:“那是自然!等爹回来了,不管是挣到钱没挣到钱,都不让他再出去了,现在家里做豆腐,也能维持生活了。” 常发打着口哨从后面追了上来。 “你的课本呢?”楚歌看着两手空空的常发问。 “落在课堂了。” “难怪你学习不好,真是个懒蛋!忘性脑子,当了将军也得把印给弄丢了。”楚歌轻哼了声。 常发不以为然地说:“你姐弟俩学习倒好呢,在咱们这山村里,学习再好能有什么用?!等我长大了,就去当兵打鬼子,要像姬婕妤一样,成为一名抗日战士,早日把他们赶出东北、赶出中国去。” 他在前边以后退的姿势走着。 梅香笑了笑说:“等你当兵打仗呀,黄花菜都凉了!” “为啥?” “婕妤姐说,日本鬼子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很快就会滚回去的。” 自从常发在鹊桥上向梅香说了一番解释的话后,两个人并没再因亲事不成而心里结有疙瘩。常发像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过去的事从不放在心上,这样一来倒让梅香也觉得轻松多了。 “那——那这个国家也得要军人保护的。”常发很茫然地说了句。 楚歌认真地说:“老师和杏梅婶说了,我们要学习好文化知识,等把鬼子打跑了,将来好建设我们的祖国。” “人各有志,随便吧!”常发似无奈地说。 这时梅香就看见了老师,而陶振宗的后面在保持一定距离下跟着花蕊。这个时候她忽然视线有点儿朦胧了,是耀眼迷离的阳光问题吗?—— 在这天下午的时候,梅香向老师请假早回去一会儿,因为娘去地里干活回来的晚,她要做饭等娘回来就能吃上,盆里泡了玉米碴子,需要放进锅里架柴火一煮就可以的,熬粥或者是捞干饭。 朱乐在土丘上看着夕阳光芒投下一个被拉长的影子,在左摇右晃。 “讨厌!滚蛋!别缠着我,我踩死你!” 他就真的追着地上的影子乱踩了一通,结果那影子还是如影随形的跟随着他。于是,他痴呆了下,似恍然大悟,就跟着手跳舞足蹈起来,影子像是在跟他学习着姿势。 他这不是顾影自怜,更不是魔症了,而是喝醉了。 “酒是高梁水儿,醉人先醉腿儿,满嘴说胡话儿,眼里活见鬼儿!” 他打着酒嗝儿,嘴里在嘟嘟囔囔,人完全像是处在大脑失控精神错乱的状态下了。 在上午的时候,他以一块干粮做诱饵把那只常见但又不知是谁家的瘦黄狗引到了家里,堵在房后的一处死胡通将其用绳子套在脖子上给活活勒死了。以他羸弱的小体格儿想要控制住并且屠杀一只成年的狗绝非易事,不过有帮凶,同谋者就是张启。 两个人偷偷摸摸地把狗扒皮破腹掏去了内脏,然后就囫囵个儿着放进锅里烧火烀上了。朱乐还破例的去了趟伍家的商铺买了两包老刀牌香烟,又去林家打了四斤的高梁酒。接着去请来了王三、罗亘、秦连城、孟国安、其目的还是为了保媒的事,尽管他清楚的知道这几个酒rou朋友的话不可信,但想撇开这孤家寡人的生活就得明知道是吃亏上当也得受着,只为寄予一线的希望没办法! 由于做贼心虚,他们没敢大张旗鼓的显摆吃狗rou喝烧酒。提拉瓜秧找瓜蛋儿,害怕黄狗的主人找上门来讨要。 结果,在这几个馋鬼如一顿饕餮盛宴下把一只不算小的狗啃吃的只剩一堆骷髅白骨了,另外加上四斤足有六十二度的高梁酒也涓滴无存了。 酒一多,陈谷子烂芝麻的翻腾了一气,老母猪想起了万年糠一样,谁跟谁有隔阂都成了主要话题,吵吵嚷嚷的曾有不睦关系的险些打起来。这么胡乱一闹腾,倒让朱乐把请他们的目的给抛到脑后了。 王三和罗亘都喝吐了,他们吐的东西要是让猪狗吃了也会醉上一天半宿的。 因为是在自己家里,再加上酒不宾东,就这样掉掉拉拉的,朱乐还是把自己喝多了。对着没剩下的狗rou和酒,甚是惋惜和后悔。 几乎是折腾了一下午,别人才张跟头打把式的各回自家了。朱乐不放心也没少喝了的秦连城,他腿脚不好,就亲自把他送回了家,见他老婆韩思香把他搀扶进了屋,他这才抹身往回走。 由于风一吹,酒劲儿就上来了。 正往回走的梅香看到了朱乐这滑稽的一幕,还以为他跟孩子一样要在草丛上扑蚂蚱呢! 朱乐第一次因喝多了酒而忘记了经常随身携带的铜锣和棒槌。 要是让别人看了朱乐那样,就会认为不是傻子就是疯子,或者是喝醉了,再有就是在自娱自乐,只有这四种解释,绝对不会是被虱子咬成那样的。 朱乐觉得不远处有朦胧俏丽的身影晃动,很是模糊不清。 “我真是活见鬼了?” 他自言自语着,就揉了揉眼睛,再去看时,才认清了是梅香,他怦然心动之下后喃喃道:“就是鬼,也是个漂亮的女鬼,我——喜——欢!” 这时他仿佛想起了花蕊教唆他的话来,他在一哆嗦下又热血沸腾了。 梅香对这个吃虱子的家伙不再抱有好感了,甚至是连同情心都没有了,她想逃避地加快了脚步。 夕阳西下,晚霞初现,土街上显得空荡荡的。而这时空中漂浮起了片片薄云,风在呼呼吹起,看来是有雨要下。燕子成群结队的在低空飞行,它们灵巧的身影在捕食各种适合它们口味的昆虫,从那数量及叫声来判断不完全是家燕子,则会让她联想到别人说的在那山林中幽灵塔上栖居的山燕子也参与到了其中。看上去它们形成了一道别样壮观的风景,如同是在编织一张网,像是在打捞着什么。 在梅香惦记着要回家备些柴时,不知为何,却突然间觉得有些心慌了起来。 昨晚她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被一个似人似怪的动物追赶着,她拼命地跑呀跑,最后她在那东西穷追不舍下,正绝望之时忽见面前多了条波涛汹涌的大河,她无奈下跳了下去。在水中挣扎时,忽见她爹跪在岸边上呼唤着她的名字并伸手要拉她——她被睡在旁边的柳杏梅给推醒了。 梅香边走边回头去看,见朱乐尾随其后跌跌撞撞走着,保持了一段距离。在她家的大门口处,她见朱乐停了停就趔趔趄趄走向别处了。于是她仍忐忑不安的进了院子,屋门被锁着,在窗台的一块石头下找到了一把娘留下的钥匙,开了屋门进去。等她到了里屋放下学习用具,刚要准备抱柴烧火时,就听外屋传来了蹑手蹑脚的微弱声音。她一惊之下回头去看,见是朱乐幽灵般出现在了外屋地上。 “你——你来干什么?” 朱乐的脸上带着诡异般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