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贬(二)(256)
梅香羞答答没说话。 吴荷说:“说起来也真是奇了怪了,要以振宗的人品相貌,在村子里可以说是个百里挑一的人物了,美男子啊!可他的婚事咋就是高不成低不就呢?谁都知道,根本就没有在女方打铧的,就是他不愿意。村子里面的几个年纪相当的大姑娘,几乎都被他挑挑捡捡的扒拉遍了,就是没一个相中的,难道还想娶个天仙不成?可惜没那么高的梯子到月亮上找嫦娥去!村里也没剩下几个可以再挑捡的了,怕是真的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真是的,看看把他爹娘都惆怅成啥样了,也真不知他的心里是咋想的!要是再没相中的,怕是得去别处找了,不然他就是和尚命。他家也不是怎么富裕,有挑肥捡瘦的资格,说到底还不是长的好又有文化嘛,就觉得了不起了是咋的?要说燕盟的姑娘——那个大烟袋配不上他倒也可以,可是别人都不配吗?都是打小一个村子住着,谁啥样还不知道!” 柳杏梅只好符合道:“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大概是缘份未到,在等有缘人吧!” 其实,只有她的心里是最清楚不过的了,陶振坤之所以现如今婚姻未定,只因他不肯话弃对自己的迷恋。而她呢,已婚的她是不敢对婚外情有破格想法的,如果践踏了自己的婚姻门槛就会背负上恶名声,这是一个作风正派女人所不敢去轻易面对的。那么,她也只能是他的水中月镜中花了!尽管陶振宗的人不错,可她却要坚定的守护着婚后才绽放的爱情之花,认定了今生陶振坤才是自己的唯一男人,她会对自己的爱忠贞不渝。人这一生,唯有在众人心目中承认是个好人,那就说明是活出个人样了。她也知道,吴荷的话也是在有意说给梅香听的。其中褒贬之辞,不知梅香是否明白? 三人说话间也在穿街过巷,忽然跃进眼帘的是一个快到中年的妇女,就见她挥动着铁锨在培土,那是在后面院墙外扩展出来的一个园子,面积倒也不算小了,约有半亩地。在培有两尺高的矮墙上还用树杆插编出了很有艺术感的网花般篱笆墙样,呈四方形,由于明显又在原有的基础上向往外扩展了一尺多,所以人车共用的一条道就又显然变狭窄了。在园子里有平整好的一个个席子,可以用来种蔬菜或者是庄稼,而临近对面的一家大门口,对着一条道的变窄明显是有欺负人的表现。 这个时候,柳杏梅就看见了一高瘦一矮胖的两个人站在大门口,这相得异彰的两个男人,高瘦的那个不是燕盟,而是一个手里拄着拐杖头发灰白的老头,在他身旁站着的矮胖子则是郝强。 吴荷说:“我们还是换条道走吧!” 柳杏梅纳闷道:“为啥?” 吴荷怨恨道:“步艳红这娘们儿又在欺负人了,我看不惯,她真是软的欺负硬的怕!” 柳杏梅说:“她身上又没拴着老虎,没必要绕道。” 吴荷说:“我只是不爱搭理她罢了,对这种贪得无厌的人不待见。这是多年里来的一条官道,她还想把的四海不流水不成,还要都成她家的地盘就好了,这是贪心不足,还想让不让人和车的过了?真见郝家的人好欺负了!就算是再会过日子吧,总也不能骑在别人脖子上拉屎,就不够她过的了,腚大点儿的地方都恨不得种上点儿啥,好像是饿死鬼托生的。郝强现在变得有些痴呆,他爹又上了年纪。谁都知道这家人老实巴交的,从没主动去招惹过谁!土豆和地瓜的年纪倒是还小,但看上去也是个稀松二乌眼的货。这男人挺不起腰板来,这个家也就要过落套了!” 梅香听到这里,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步艳红是谁家的?”柳杏梅似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她嫁到这和平村近两年了,可仍然是有不熟悉的人。吴荷一直给她的印象是典雅庄重的淑女形象,几乎凡事都是淡定的表现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态度,也许是伴随着苗运昌的死她开始变得清心寡欲了,没想到这个步艳红竟然会让她如此讨厌,这简直是在逼哑巴说话了。 梅香憎恶地说:“就是孟国安的媳妇。鹏鹏是个豁唇嘴,还缺德呢?走这么窄的道路,谁不骂呀!” 一个孩子的话倒也天真直率。 柳杏梅对吴荷说:“这个世界上啥人都有,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她说着照样朝前走。 吴荷犹豫了下跟着说:“要是你做了女包公,这事管不管?” “当然得管了,天下人就得管天下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侠义之举。如果‘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那样这个世上就没有正义公理可言了!” “也没人求你管,最好别掺和,这是惹气的事,好比打哭一个哄笑一个。”梅香有点儿胆怯地说。 吴荷担忧地的提醒说:“步艳红这个人,比不了齐玉珠,她更是蛮不讲理,也比不了荣凡辉开窍。今天早你已经受了委屈,何必再为了事不关己的事惹麻烦!我知道,你的一切都是出自一片好心,真诚对待每一个人,可是这个世界这个社会并不是你理想中的那样可以完美的,你的善意和宽容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接受和理解的!看在三家都是喜事临门上,还能为这事再惊动年迈的伍老太爷吗?要是一吵闹起来,就会轰动整个村子,多影响喜悦的气氛。就你这性格,难怪振坤不放心!” 柳杏梅的心一震,怔了怔没说话。是啊!自己身体的癞还没好,哪有闲心替别人挠痒痒呀?黯然神伤之下,此时她也没心情管这与自己无关的闲事了。自从嫁到陶家以来就没有顺心如意的事,公婆的相续撒手人寰,让她体会到了生死的命运痛楚,这两年来也没能为陶家生下一男半女,至今也没怀孕,作为一个女人,不能生孩子是种在别人面前抬不起来头的事情,有自卑感!难道正如婆婆所说的那样,她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吗?!现在生活所迫,陶振坤不得不背井离乡的外出打工,赚钱的同时更是为了找回做人的尊严。自己的男人刚一走,她就还为别人抱打不平的强出头,这在别人看来她真够了没心没肺的了,会被说三道四的! 她放慢了脚步,来到了高瘦矮胖的两个人跟前,礼貌地说了句:“郝大爷,你们待着呢!” 郝强没说话,他眼里是一派茫然痴呆神色。 那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嗯”了一声,上下打量下柳杏梅,在微有惊讶后浑蚀的眼睛里依然是愤怒和无奈的表情,他把拐杖在地上顿了两下,他虚弱的身体在瑟瑟发抖,哆嗦着嘴唇说:“你们说说,给评评理,她这不是在欺负人吗?看把墙展的,都快堵上我家的大门口了,还让不让人过了,哪有这么欺负老实人的!” 这时就听郝强傻傻地嘟囔了一句:“老天爷的意思,我也没办法!” 梅香倒是听惯了郝强这句口头禅,可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柳杏梅低声问了句:“这个老人家是谁?” 梅香就上前凑到她耳朵边上小声说:“羊倌他爹——郝国民。” 柳杏梅就又瞧了瞧这一个高瘦一个矮胖的父子俩,竟然是那么的不像,暗想这遗传基因也会有异常情况发生,看上去要是从容貌体型上来推测判断根本没有半点儿血缘关系。这两个人也许是过于软弱,或者是有涵养,没有跟步艳红发生争执。 “吴荷,你忙啥呢?” 柳杏梅转头看去,见一直猫腰干活的步艳红正拄着铁锨朝这边看着,主动与吴荷搭讪。 吴荷表现冷淡地说:“是去程袁两家看看。” 她只是说了这简单的一句。 柳杏梅强压了下心中的火气,对郝强他爹低声出谋划策道:“这里是没有官府衙门,可也不是无法无天的地方。要是让一村之长知道,岂能容她任意胡来。这么横行霸道,村民也不会答应的。” 就见郝国民微微侧耳听着,显然是耳沉了,不过也像是听明白了,昏花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欣喜的光亮。 郝强突然赞赏道:“言之有理。” 柳杏梅有点儿诧异地看着滑稽的郝强,忽然间觉得他就像是跟婆婆一样,就跟有意装胡糊涂似的。 郝国民叹息一声说:“这断道如断子啊!” 柳杏梅见郝家的院子里走来了一个中年妇女,也无意逗留就转身走了,却有意提高了音阶说:“‘千里家书为堵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据说,她念的这首诗是张廷玉所作。清朝宰相张廷玉与一位姓叶的侍郎都是安徽桐城人,两家比邻而居,都要起房造屋,为争地皮,发生了争执。张老夫人便修书北京,要张宰相出面干预。没想到,这位宰相看罢来信,立即作诗劝导老夫人:“千里捎书只为墙,再让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张老夫人见书明理,立即主动把墙往后退了三尺。叶家见此情景,深感惭愧,也马上把墙让后三尺。这样,张叶两家的院墙之间,就形成了六尺宽的巷道,成了有名的六尺巷。这个故事说明,邻里之间相互谦让、相互谅解,就没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的。所以,这个典故流传了下来,成为美谈,当邻居为争地方面起矛盾时,成了劝人的最好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