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他,回不去长安了
美人羸弱不可欺正文卷第159章他,回不去长安了月上中天,万籁俱寂。 一个内侍终于快步而出:“圣人宣召。” 独孤不求很仔细地整理了一下袍服,低头垂眸而入。 殿内灯火绵延如白昼,数十名内侍静立两旁而不闻丝毫声响。 数丈高的佛像悲悯地注视着众生,女皇跪坐于蒲团之上,神色祥和。 在她身旁,跪坐着才回洛阳不久的庐陵王。 母子都是一样的神情,安静,祥和。 独孤不求跪拜行礼,并不敢出声打扰。 女皇却也没有让他等待多久,很快就由内侍和庐陵王扶着起了身。 “独孤不求。” 她稳稳地落了座,说道:“是你,递交了来时谋逆的罪证。” “是草民。” 独孤不求半垂双眸,神色恭敬却不卑微,谨慎却不慌乱。 “朕上次给你的火凤令,可还在?” 独孤不求很意外,他以为女皇会问他来时的事,不想却是问起了火凤令。 但是这种事,原本也由不得他想不通。 他很快取下火凤令,双手奉上。 庐陵王走过来,亲自接过火凤令再送到女皇面前。 女皇随手将火凤令递到内侍手中,缓缓说道:“此物,朕要收回。” 独孤不求瞳孔微缩,心脏狂跳,面上照旧平和安宁。 他拜伏下去,朗声道:“草民遵旨。” 女皇打量着他,笑道:“你就不问为什么,不为自己辩解几句?” 独孤不求突然不慌了。 他意识到,圣人今晚的心情似乎很不错,也没有要杀他或是罚他的意思。 不然日理万机的大忙人,哪里会有闲情与他啰嗦。 于是,他稳重地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火凤令是圣人所赐,如今要收回,都是应当。” “哈哈哈哈……”女皇放声大笑起来。 七十多岁的人,仍然精神矍铄,中气十足。 她笑着和庐陵王道:“看看,这么一个无名小卒,却也知道忠君爱国。皇儿啊,阿娘这个皇帝做得还行吧?” 庐陵王赶紧跪下去道:“圣人无以伦比。” 女皇又笑:“他是护送你回洛阳的人。” “是独孤救了儿子的命。” 庐陵王不知女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虽然心中慌乱,却不敢不答。 “他很能干……”女皇道:“你身边正缺这样的人,叫他以后都跟着你,如何?” 庐陵王大吃一惊:“这……” 也不知是福是祸。 女皇微眯眼睛,不怒自威:“伱不愿意?” “儿臣谢阿娘大恩。” 庐陵王再次拜倒。 独孤不求跟着拜谢,语气轻快:“草民谢圣人大恩。” 女皇微微一笑:“既要跟着皇儿,又如何能是白身呢。传旨,独孤不求忠勇,屡立奇功,赐官庐陵王府正七品上兵曹参军事。” 亲王府兵曹参军事,掌王府兵甲门户营钥,田猎仪仗。 虽则庐陵王府没啥扈从卫队,但对于独孤不求来说,却是从此有了官职。 独孤不求自然是要做出感激涕零的模样。 庐陵王也是热泪盈眶。 女皇拍拍老儿子的肩:“退下罢。” 独孤不求于庐陵王一前一后走出天堂,近在咫尺,却未敢搭话。 直到走了老远,独孤不求才与庐陵王行礼:“殿下安好,下官这就要回去了。” 庐陵王看着他,百感交集,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好好干,忠君爱国,不要失了本分。” 独孤不求勾唇一笑,却行几步,一個旋身,大步离去。 将要行至宫门,又听有人在后面叫道:“独孤兵曹,请慢行。” 独孤不求心口一跳,顿足回身。 却是刚才在天堂宣召他的内侍。 内侍微笑着将火凤令交还给他:“圣人有令……” 片刻后,内侍离去,独孤不求抬眼看着天上那轮明月,神色冷凝。 这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先是当着庐陵王的面,收回了火凤令,赐他做了王府属官,伺奉庐陵王。 再又背着人悄悄送回火凤令,命他监视庐陵王。 帝王心术,果然诡谲难料。 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万丈深渊。 一阵风过,他打了个寒战,这才发现早已汗湿里衣。
他,回不去长安了。 独孤不求回到邸店,研墨提笔,想要给杜清檀写一封信。 然而思虑良久,终是未曾下笔。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看一眼泛白的天际,将自己所有钱财翻出,拿去金银店换作金锭。 所有的金锭被整整齐齐地码在两个箱子里,他将箱子递给新来的手下。 “这一份,送去独孤家,见到家母,就说请她老人家安心养老。” “这一份,送去长安平康坊杜家,交小杜大夫,不必多言。” 万岁通天二年六月三日,圣人下旨,斩杀酷吏来时于洛阳闹市并陈尸示众,流放其党羽于岭南。 自此,延续十四年的酷吏之治结束。 消息传到长安,杜清檀正在给安平郡王妃诊脉。 婢女在帘外通传:“郡王来了。” 安平郡王大步而入,眉梢眼角俱是喜意。 郡王妃笑道:“夫君这是遇到什么喜事了?” 安平郡王笑道:“传令设宴,今日阖家欢庆,小杜大夫务必留下来用饭!” 武六郎跟着进来道:“才刚得的消息,酷吏来时被斩杀于洛阳闹市,陈尸不过半个时辰,全身的rou就被百姓给尽数剐干净了。甚至有人生吃其rou!” 之前来时诬告圣人子女及武氏宗亲谋逆,所有人都是提心吊胆,夜里睡觉都不踏实。 “这回可好。”安平郡王捋须微笑:“总算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郡王妃也是大喜:“这是大喜事,应该好好庆贺一番。” 于是,郡王府所有人都得了赏,就连杜清檀也得了一匹丝缎。 她留在郡王府用过饭才回去,不出意外的,家里又排了一条长队,等着她诊治。 待到忙完,已是傍晚。 有人敲开了杜家的门。 “小杜大夫在吗?这有您的东西。” 来人风尘仆仆,十分陌生。 拿来的是一只样式普通的箱子,上面贴了封条。 “是什么啊?谁送的?”杜清檀也没见有封信,少不得要问。 来人憨憨地笑:“小的不知,就说让送给您。” 说完,就这么走了,留都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