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划破黑雾的光
三、二、一！ 在倒数结束的那一秒，年轻的黎明骑士与机械之心的法厄同女孩一左一右，分别朝着各自的目标地点——仪式法阵中大三角与同心圆相交的两个角飞奔而去。 而身着黄色长裙的银币女主教，此刻站立的位置正好是三角形的最后一个角。 纤细的手指捏着那枚锈迹斑驳的古代硬币，数十枚金属钱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凭空浮现在她的面前，一枚接枚宛如子弹般，飞一样地射向魔神化的子爵。 魔神弗法的注意力已经被佩妮的这一波攻击牢牢吸引住了，这些虫子般的攻击虽然无法给自己造成什么伤害，但如果嗡嗡作响的苍蝇一直在耳边叫唤，却也十分让人讨厌。 巴尔克子爵左右摇晃着他那长着巨大鹿角的头颅，拍打起黑色的蝠翼，再度飞到半空中。 一团黑色的魔焰已经在鹿头魔神的手中成型，就当他准备将这团蕴含着冰与火的魔焰，瞄准站在仪式法阵边缘的黄衣少女扔去时，这才猛然发现，自己已经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所束缚，背后的蝠翼不能再扇动，身体一下失重重新掉落地面。 而当他再次爬起来，站起身，他那双变形弯曲的鹿蹄却也定在原地，一步也不能移动。 魔神化的子爵这才留意到另外两个被自己忽略的小爬虫，他左右扭头环顾一圈。 此时德里克已经在左边的一角站定，他的手指紧紧扣在扳机上，右手向前举起，摆出射击的姿势，手中的那支黄金蒸汽左轮的枪口正瞄准着魔神弗法，蒸汽加压罐中红色的加压液正剧烈地冒着气泡，仿佛下一秒就能将弹巢中的那枚附魔子弹宣泄而出。 而仪式法阵的另一侧，法厄同女孩阿薇尔也已经在大三角型的一角站好位置，她半跪在地上，似乎在积蓄着什么力量，右手紧握的那柄月刃被女孩曲肘举起置于脑后蓄势待发。 加上位于原来的位置上的银币女主教佩妮，三人的位置正好构成一个夹角六十度的等边三角形。 他说的方法果然有效啊！ 巴尔克子爵目前的状态同脑海中的那个声音描述的一模一样，这终于让德里克对战胜眼前的强敌，增加了些许信心。 他抬起左手，用将食指在自己的额前轻点了两下，这是此前与同伴们约定好的进攻手势。 用眼神与对面机械之心的女孩确认了发起行动的信号，年轻的黎明骑士再没有片刻迟疑，他扣动扳机，伴随着喷射出的白色蒸汽，一枚附魔子弹在魔神弗法的眼前闪耀出灼目的光。 “嗷……嗷……” 致盲弹发出的强光，让魔化的子爵痛苦地捂住眼睛，喉咙里发出嘶哑的、非人般的嚎叫声。 “噗嗤……噗嗤……” 几乎于此同时，从阿薇尔的右腿和右臂处猛得冒起了一股股白色的蒸汽。 不知道这位法厄同女孩触发了什么机关，在一股神秘的力量推动下，她右腿猛得向后一蹬。 宛如一只黑色的猎豹般，女孩她瘦小身体高高跃起，借助着刚才那股强大的反推力，冲上半空之中。 而她右手紧握的那柄月刃随着机械之心女孩的身影，在半空之中轮出一个近乎完美的圆弧，顺着下坠的势头，冲着仪式法阵中心那个魔神弗法的额头劈砍而去。 一秒！ 两秒！ 三秒！ 暂时失去视力的魔神弗法，此刻仿佛也预感到危险的来临，一团团黑色的魔焰不断被他毫无目标地从手中盲乱扔出。 四秒！ 德里克感觉时间仿佛停滞住一般，就在那柄月刃的刃锋就要劈中鹿头魔神额头那枚所罗门印记的瞬间，机械之心少女，阿薇尔的眼睛中突然闪现出某种复杂的神色。 五秒！ 似乎出现了什么意料之中的情况，在即将劈中目标的最后的时刻，阿薇尔握住月刃武器的右手力道却不知什么原因，稍稍一滞。 “啪！” 或许就因为这微弱的差异，那个月刃划过的圆弧在终点变得不再完美。 机械之心女孩这蓄势一击，原本瞄准魔神额头印记挥砍的武器，并没有能够命中目标。 月刃的刃锋，被那黑色的巨大鹿角隔开，只是在上面劈砍出一小截缺口。 一击失手，阿薇尔依旧没有放弃，她趁着魔神弗法还未完全恢复视力和行动能力，轻盈地绕着魔神的身躯，不断挥刀劈砍，并寻找补救的机会。 霎时间，一道道刀光在魔神弗法周围闪现，那强大扭曲的身体上也出现数道冒着黑雾的伤口。 “嗷……嗷……” 就在阿薇尔再次跃起，找准一个空档，冲那枚泛着血红色微光的黑色印记跳劈过去时，一团黑色的魔焰从鹿头魔神的手中掷出，电光火石之间，已经击中法厄同女孩即将挥下的手臂。 黑色的魔焰仿佛蕴含极寒与极热两股极端冲突的能量，法厄同女孩握住月刃武器的右臂竟在这股强大的力量冲击下，从肩膀处断开。 大概是魔化子爵的愤怒一击，又或许是近距离被击中的缘故，这团魔焰的冲击力远不止于此。 断掉手臂的阿薇尔，瘦小的身体也在这股冲击下被高高地抛到半空，女孩重重地坠落到地上，生死未卜。 几颗德里克并不陌生的金属零件，从女孩断裂的手臂处出滚落到地上，从被魔焰烧破的衣物间，泛出金属的光泽。 年轻的黎明骑士这才发现刚刚倒下的这位神秘的机械之心同伴，她的右臂和右腿竟然都是安装着神秘的金属义肢。 刚才出现的意外，难道是因为那枚铭刻着机械之心的齿轮？！ 来不及为自己的猜测感到惊讶，眼前的形势，让德里克心中暗道不妙。 重新恢复视力和行动力的魔神，此刻完全丧失了理智，他拍打着背后蝠翼，冲着倒地的法厄同女孩俯冲过去。 此刻无数枚金属硬币组成的钱币之雨，挡在了魔神弗法进攻的路径前，佩妮那秀气的脸颊，此时也失去了血色。 被这团超大规模的钱币之雨所阻挡，鹿头魔神猛得掉头，在空中极速摆尾，改变了它的飞行方向。 只一瞬间，身穿淡黄色长裙银币女主教细长的脖颈，就已经被这个黑色魔焰缠身的魔神弗法，紧紧握在他那长着狰狞利爪的大手之中。 “快，开枪！” 脑海中的声音喊道， 在德里克蒸汽左轮的弹巢中，如今只剩下最后一枚附魔子弹。 魔神弗法似乎也意识到了自身的危险，他狡桀地向上提起手中的银币女主教身体，用来挡住自己的弱点——额头上的黑色印记。 假如年轻的黎明骑士想要击中魔神眉心的那枚所罗门印记，就现在的角度，子弹将不可避免地穿透佩妮那单薄的身体。 黑色的魔焰在魔神弗法的手腕处缠绕，眼看下一秒即将往佩妮的脖颈处蔓延。 再没有多余的时间犹豫了。 “砰！” 一道如同射线的强光穿过白色的蒸汽，从德里克左手的蒸汽左轮中射出，最后这枚灼射弹击在了鹿头魔神的手腕上。 魔神弗法神情痛苦地甩开手中的佩妮，不顾手腕处的还在灼烧的光明能量，发出一阵阵非人的嚎叫，一团又一团黑色的魔焰被他毫无顾忌地掷出，如同海浪般一波波冲着年轻的黎明骑士袭来。 德里克左右躲闪着铺天盖地的黑色魔焰，眼看就要应接不暇了。 鹿头魔神拍打着背后的蝠翼，慢慢腾空。 就在他正准备冲向德里克的瞬间，突然无数枚古代硬币化作一根根金属绳索，死死缠绕住步步紧逼的魔神弗法。 “这下我的嫁妆都没了……回头……你可要赔给我……” 倒在地上的银币女主教，抬起她那惨白失去血色的面颊，半开玩笑地冲德里克说完这句，便倒下昏迷了。 一枚古旧的硬币从淡黄长裙的少女指尖滑落，在地上溜了个圈，“啪”的一声，破碎成几块，失去原本神秘的色彩。 此刻德里克终于感到深深地绝望，刚才为了救佩妮，自己最后一枚子弹已经射出，此刻无论是普通子弹，还是附魔子弹，全部都射空了。 多年前的那种无力感，此时如同潜藏在心底的噩梦，瞬间席卷了德里克的内心，想要把他整个吞没。 “不，你还有一枚子弹。” 在德里克即将被绝望的情绪吞没瞬间，脑海中的声音再次响起。 “嗯？！” “怀表里的那枚晶体，用你的超凡能力激发它，它能当做一枚附魔子弹。” “可……那你怎么办……失去了那枚晶体，你……你就会消失的……”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也是该到分别的时候了…… “呵呵呵……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我们还会以别的形式再见面…… “好啦，控制住你的情绪，来吧，小德里克，快抓紧时间。” 前方的魔神弗法还在不停挣扎，眼看就要挣脱金属绳索的束缚。 年轻的黎明骑士摸索着，掏出胸前的那块黄金怀表，按动按钮，叩开金色的表壳，一枚细长宛如子弹的金色晶体正安静地躺在夹层之中。 这枚金色晶体，此刻闪着神秘的流光，仿佛像是在与相伴多年的老友做最后的告别。 德里克闭上双眼，将这枚金色的晶体紧紧握在掌心，两行泪水却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流出。 “好了，小德里克，快！让我们一起给他最后一下……待会儿别忘了，闭眼睛……” 年轻的黎明骑士甩开眼眶中的泪水，转动手中的蒸汽左轮，将这枚发着金色光芒的晶体一把推入弹巢中，双眼凝视着前方，死死锁定目标——魔神弗法额头那枚闪着血红色微光的所罗门印记。 临到了扣下扳机的最后一刻，德里克才闭上了右眼，或许为了万无一失，或许是想向老友告别，他并没有听取脑海中那个声音的提醒，左眼海蓝色的眸子依旧望着自己的枪口射出的那道光。 灼目的光线冲破魔神弗法四周缠绕的重重黑雾，精准地命中魔神眉心那枚黑色的所罗门印记，贯穿了那长着巨大鹿角的雄鹿头颅。 一点金色的光点从魔神眉心迸发，顷刻间化作一道从地上升起，宛如烈阳般的金色光柱。 这道神秘的金色光柱将魔神弗法的整个身躯笼罩其中，缠绕在魔化子爵周身的黑雾与魔焰，在灼目的光柱中瞬间消退无踪。 在耀目的光柱里，魔化的巴尔克子爵渐渐恢复了他原本人类的形态。 在告别人世的最后瞬间，巴尔克满怀懊悔地望向仪式法阵中心的祭坛。 原本躺在那里，他最心爱的女人，早已被他魔化时无意识扔出的魔焰所误伤，化成了一片灰白的余烬。 “卡蜜拉，我来陪你了……” 话音未落，巴尔克自己的身影便在这明亮的光柱中化为灰烬，随风消散，只有一把黑色的小钥匙，“铛”的一声，掉落到地上。 在净化了魔神弗法后，金色的光柱依旧没有消失，仿佛想要将这阴暗血腥的献祭仪式现场彻底清除干净，自至地下密室的天花板在光柱中开始熔化，最后终于坍塌下来。 烈阳般的光柱冲破地下密室的天花板，直冲云霄。 强烈的光柱这才开始渐渐减弱，越缩越小，变成rou眼无法识别的一线，最后化作星星点点的光粒，消散不见了。 雨水滴落倒德里克的额头，浸湿了他金色的头发。 他抬起头，努力睁开右眼，望向头顶那片漆黑的天空。 此刻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德里克紧紧握住那块已经只剩下那张合影照片与那枚黎明骑士徽记的黄金怀表，晶莹的泪珠混杂在雨水之间，止不住地从眼角处流出。 他踉跄摇晃地走了几步，走向不远处，那位躺在地上差点成为祭品的少女。 德里克无力地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这位卖火柴的少女身上。 又漫无目的地向前走了几步，他还想要做些什么，可脑子里一片混乱，耳边似乎也响起一片嘈杂的声响。 模糊的视线中，他依稀看到范伦丁侍卫长带着人，呼喊着，正朝他方向奔来。 此刻德里克再也坚持不住，他只觉脚下一软，径直地摔倒在混合着雨水与血液的地板上。 外面的雨，也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