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两个故事
“勇哥……一不小心就……”刘伟抱着浑身湿透的韩三刚走到院子里，就跟从厨房里出来的曹勇撞了面。 看到瑟瑟发抖的二人，端着盘子的曹勇先是愣了两秒钟，然后着急的问道：“这是咋啦？” “一不小心掉沟里了” “让你带个娃娃，这才一转眼的功夫，你就带到沟里去啦？”曹勇手里端着盘子，腾不开手，便踹了刘伟屁股一脚，怒骂道。 “不愿他，是我自愿跳下去的”韩三见舅舅生气了，连忙解释道。 曹勇扒下韩三那身湿透了的小棉夹袄，然后把他塞进被窝里。刘伟也脱掉了能挤出一盆水的薄棉衣，钻进了被窝。 “这大冬天的，你们怎么玩起跳水了”曹勇调侃道。 “伟叔叔不小心掉水里了，我跳进去救他来着”韩三手里捧着一个热馒头，趴在被窝里回答道。 “谢大侠救命之恩！”趴在边上的刘伟朝韩三一拱手，一脸认真地说道。 “哈哈……你啊！”曹勇被刘伟和韩三的双簧逗乐了，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放松了。 “刘伟，你就睡那屋吧，我和小侄子今晚睡我这屋了”曹勇用下巴指了指韩三外公住的那间小屋，一脸坏笑的说道。 刘伟听后猛地一哆嗦，打了个冷战，他赶紧把被子往上提了一些，“那我——” “怕什么他老人家今晚又不在家，大冬天的，你总不能光着屁股回去吧！” “要不我还是回家去睡吧，我可胆小，就是光屁股回去也不敢睡他老人家的床啊，要是今天我睡他床上，那明天我指不定横在那儿呢”刘伟知道勇哥在开他玩笑，说归说，但他并没有走的意思，而是把被子往上一拉，盖住半个脑袋，做出一副打死不挪窝的架势来。 “锤子，就知道你怂，我这小侄儿的胆子都比你大，是不？咱们今天去外公那屋睡”曹勇从柜子里搬出一床印花的棉被，把一丝不挂且一脸茫然状的韩三往里一裹…… 韩三的外公住的是一间二十多平米的房间，里面家么很是简陋，除了四面糊满大字报的墙外。一进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满是刀痕的木质方桌和两把破旧的竹椅子，在小屋的最里头立着一个自制的简易书架，但上面并没有几本书，更多的则是一些不知道装的是什么的瓶瓶罐罐和一些用油纸密封着的小坛子。 书架边上是一个木质的简易橱柜，上面胡乱摆放着两副明显很久没用过的碗筷，橱柜边上就是一张东西方向摆放的双人床。 曹勇把韩三抱到床上，帮他盖好棉被后，想回自己屋去拿个枕头过来，可他转身刚要走，就听到韩三冲他喊道“舅舅，我怕” “我就去那屋拿个枕头，很快就回来，男娃娃家怕啥子？” “我怕黑”韩三用他那双小手紧紧抓住曹勇的衣服不放。 “这灯不是亮着的嘛，哪里黑啦”曹勇轻轻的掰开那双双小手，又重新给他盖好被子。 “可是……” “男子汉，不许矫情”曹勇拿出了当舅舅的威严，大声的训斥道。见韩三乖乖躺好后曹勇这才转身出去。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韩三矫情，虽然幼时的韩三确实被长辈们宠的有些矫情，但也不至于表现的那么软弱。主要问题还是出在这房子上——简易而老旧的家具，糊满大字报的墙面，还有桌子上那张古怪的黑白照片。 这个屋子里唯一的家用电器——一盏昏暗的电灯所发出的黄光，令这间屋子显得更加阴森和压抑，而这种压抑感一旦这座连窗户都没有的屋子里生成，便会越积越深，无法散去。 “三娃，睡吧”曹勇侧过身搂着他的小外甥说道。 “晚上mama都要给我讲故事的”韩三撒娇道。 曹勇听韩三这么说后，眼珠子一转，顿时来了兴趣，盯着眼前这个只露出小脑袋的五岁小侄儿说“咱们一人讲一个故事才公平，你觉得呢？” “那你先讲，你是大人”韩三耍小聪明，便想出这个理由让舅舅先讲。小孩都喜欢听故事不假，但要是真让小孩讲故事，怕是有点难度。 一个五岁的小屁孩脑袋里能装多少东西？别说讲故事，话能说利索就不错了。韩三想着是先让舅舅讲，他以往听mama讲故事，基本上都是熬不到结局就睡着了，这次听舅舅讲故事应该也不会例外……但他毕竟还是个五岁的小孩，有小孩的局限性，心里想什么都写在了脸上。 曹勇只看了一眼在自己边上的韩三，就知道等他讲完故事这个小侄儿肯定会耍赖，于是说道“你mama每天都给你讲故事，你那么聪明，肯定能记住很多故事，要不你先讲一个，让舅舅我准备一下，等你讲完了我再讲，因为你外婆晚上都不给我讲故事，所以舅舅知道的故事肯定没有你的多” 是人都喜欢被别人夸，小孩也不例外，韩三听到舅舅夸他聪明，马上来了精神，高兴地说“舅舅想听什么故事？我先给你讲就是了。” 家长给小孩讲故事，一般都是讲童话故事或各种美好的、积极的并带有趣味性的故事，很少会有家长跟小孩谈起世界的阴暗面，什么痞子流氓黑社会、神啊鬼（神话故事除外）的一般很少讲（当然也不排除有口味重的长辈会给小辈儿讲些牛鬼蛇神）。因此曹勇见韩三上套了，便歪着头作沉思状“恩——就讲个鬼故事吧！” 韩三并不知道舅舅在故意难为他，他还真听爷爷讲过一个关于七十二墓的神鬼故事，今天刚好派上了用场。“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大官，他家有很多钱..” 尽管韩三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讲起话来奶声奶气的，但他那抑扬顿挫的声调以及曲折的故事情节，仍然听的曹勇一愣一愣的。 “一夜之间，筑了72座坟墓……高十几米，但周围连一个土坑都没有！那这些堆土哪来的？”曹勇已经被韩三的故事深深的吸引，开始推敲接下的故事情节和所留的悬念。 “这不会是真的吧？”曹勇用很认真的表情看着韩三问道。 韩三用小手推了舅舅一把，打了个哈欠：舅舅不许耍赖，我讲完了，轮到你讲了。 “那给你讲一个关于你外公的故事吧”曹勇还在想韩三刚刚讲的那个故事。 “不嘛，我想听童话故事”韩三一把抱住曹勇，把睡眼朦胧的小脸贴过去撒娇说道。 “那舅舅就就给你讲一个关于你外公的童话故事吧”曹勇分明是在敷衍韩三，看来他还在想刚才七十二墓的事儿。 “很久很久以前”曹勇学着他侄儿的语调开始讲起来：邻村有一个人，他是一个恶人，什么坏事都做，但由于他人高马大，又特别会打架，因此村里的人虽然都厌恶他，但由于怕他，所以敢怒不敢言”。 有一次，你外公因为一件事和他结下梁子，据当时在场的人说那天你外公吃了不小的亏，但第二天早上……那个人家发生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这件事……说出来肯定能让你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曹勇加重语气，一字一顿的讲着。 “乎乎——”韩三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早已把头埋在曹勇怀里睡着了……故事刚讲了个开头，连中场都还没到，小侄子竟不给面子的睡着了！曹勇不怒反乐，想伸出手指去刮韩三的鼻子，但他还是忍住了。 “有个这么大的娃娃喊自己爸爸，那该是件多爽的事儿啊”曹勇今年已是而立之年（三十岁），但依然膝下无子，虽然凭借着他那明星气质般的外貌迷倒了一片女孩子，但真正令他心动的女人却迟迟未出现。 这也许是上天给曹勇开的玩笑，三十岁之前，他连一个心仪的女人都没遇到过，但翻过他的而立之年后，他所中意的女人一个接一个的闯进他的生活，当然，这是后话。 一大早，天还没亮透彻，韩三就被尿憋醒了，便沙哑的喊道“舅舅，我要尿尿” 曹勇这一觉睡得很沉，对韩三的话完全没有反应。其实曹勇睡觉很少有睡得这么死的，不管多累，也不管在哪睡，只要一有动静他准是第一个醒过来。 “舅——舅，咳-咳”韩三有些咳嗽了，他感觉浑身都有些说不出的难受，还使不上劲儿。于是轻轻地推了推曹勇，想把他叫醒，但曹勇仍然没有丝毫反应。 “啊————”曹勇从睡梦中惊醒，噌的一下子从床上滚下来，慌乱中还不忘打开电灯。昏暗的灯光下，只穿着裤头的曹勇右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小刀，从刀的外形和尺寸来看，这应该是一把飞刀。只见他手握飞刀，一双眼在屋里扫来扫去，试图弄明白是什么东西咬了他。 “小兔崽子，你咬我干嘛？”曹勇借着灯光看到自己胸口上有两排整齐的小牙印，又看了看正趴在床上冲他傻笑的韩三，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舅舅，我要尿尿，叫你你又不理我”韩三有气无力的答道。 “咬人你还有理啦”曹勇把刀放回床褥底下，抱着似睡非醒的韩三出去撒尿。可他的手刚接触到韩三的身体，就感到有些不太对劲，再把手背往他额头上一贴，不得了了，高烧！都烫手了！ 韩三发高烧，这可把曹勇吓坏了，肯定是昨天在河边玩泡了冷水有关。平常谁没有个头疼脑热？所以都不把感冒当回事，但小孩感冒就不一样了，因为小孩抵抗力差，感冒若是高烧不退，很容易烧坏脑子，若是一直咳嗽，还容易变成肺炎或者百日咳。这每一种结果都是可怕的。 曹勇这钟年龄段的大龄未婚男子，一般都特喜欢小孩，也许是体内雄性激素分泌旺盛，骨子里的那种父爱没地儿释放，所以他才央求小妹把侄儿留在家陪他两天，让他过一回当“父亲”的瘾。谁知第一天小侄儿就掉水沟里了，还是在这大冬天！这还没完，现在又发高烧，这要是让曹采薇知道了，即使不撕了他，以后也绝不会让他再带小孩了。 “快起来，刘伟”曹勇敲开了刘伟睡的那屋。 “勇哥，什么事啊！大半夜的”刘伟声音也哑了，吸着鼻涕说道。 “三儿感冒了，正发高烧呢！我出去找辆车送他去医院，你去韩三那屋看着他！我怕他一个人再出什么乱子”曹勇交代完后匆匆出门找车去了，回来时还不忘从邻居借了两套衣服，一套给韩三，一套给刘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