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偷书风波（3）

    　　蔡道婆正在舱中合目打坐，见靳雪鹄将一个后生拖拉进来，微讶道：“这人是谁？发生了什么事情？”

    　　靳雪鹄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呢。”因问少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人追赶你？”

    　　少年目光闪动，欲言还止。靳雪鹄心头起疑，凝眉道：“你是不是拿了别人的东西，所以才会被人追赶啊？”

    　　少年脸上羞红，忙辩解道：“jiejie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本来不该满你的，但有些话……”瞥了蔡道婆一眼，很难为情地道：“如果jiejie一定要问清楚，我只能告诉jiejie一个人知道……”

    　　正在舱中补瞌睡的张牛鼻听见说话声，睁开眼来，见到靳雪鹄正在和一个全身湿淋淋的陌生少年说话，好生纳闷，登时睡意全消。

    　　靳雪鹄见他似有难言之隐，若在平时，本不好追问，但现在关系到双方的是非曲直，自已可不能糊里糊涂搅这趟浑水的，于是说道：“你这是找借口么，如果你不肯说出实话来，我们怎么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少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听见外面传来吆喝的声音，心中着实害怕，声音战抖地说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等会再告诉jiejie好么……”

    　　靳雪鹄顿足说道：“不行！他们马上就会找我们要人的，所以你现在必须告诉我实情，否则我们不知道该不该帮助你。”

    　　少年虽然很不情愿，但也知靳雪鹄说得在理，苦着脸说道：“我只能告诉jiejie一个人……”

    　　靳雪鹄感到左右为难，蔡道婆听见外面人声喧哗，生怕被人误会是自已在窝藏这后生，惹火上身，便走出舱外去了。张牛鼻是个知趣的人，见蔡道婆出去了，自已也不好意思留下来听人隐私，也一言不发走了出去。

    　　少年见舱中只有自已和靳雪鹄两个人了，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些，说道：“我是这一带的人，名叫马千里，我和meimei从小没有了爹娘，家中只有一个老奶奶。为了生活，我们兄妹二人便卖身到马家庄做了下人。谁知马家大少爷是个大坏人，他这两年来一直在偷偷欺侮我的meimei……”

    　　马千里垂下目光，顿了一下，才红着脸续道：“我meimei今年还不到九岁，就被马少爷糟蹋了……我气得想用刀杀了马少爷，但又打不过他，反而被马少爷吊起来打了一顿。马家少爷也害怕我会对别人说起这事情，便将我meimei卖到外地妓院做粗使丫头去了……”

    　　马千里说到伤心处，泪水止不住滚流下来。靳雪鹄听得呆住了，脸上烧得绯红。

    　　马千里抹了一把泪水，哽咽道：“我很想去寻找我meimei，但我在离开马家庄前，想替meimei报仇雪恨，于是在今天清晨，趁大家还没起床之机，将马家养的一只秃鹰下药毒死了。谁知这事竟然被人发现了，那人向马家大少爷告发了，我知道马少爷一定会杀死我的！所以才急急忙忙逃了出来，马少爷于是带人来追杀我……”

    　　靳雪鹄听了义愤填膺，寻思自已出手去教训马少爷，又担心这兄妹二人以及家中的老奶奶今后会吃更多苦头，一时拿不定主意，说道：“既是这样，我们就替你向马家人说个情，劝他们不要打你就是了。”

    　　马千里抬起头来，摇手说道：“求求你了，jiejie千万不要将我交出去！否则我一定会没命的！真的，我绝没有骗你们！”

    　　靳雪鹄宽慰道：“你不过是毒死了一只秃鹰，马家大少爷至多会将你打一顿，然后赶你出门了事，岂有杀你之理？”

    　　马千里神情惊惶，抢白道：“jiejie不知道，我是听庄中一位做活的jiejie悄悄告诉我的——说那只秃鹰和马家大少爷原来是歃过血的兄弟！这两天，马少爷的左手臂因为被强盗射中一支带毒的箭，在家中养伤，所以马少爷将他的灵魂暂时寄放在那只秃鹰身上的。

    　　“我毒死了那只秃鹰，就等同是把大少爷的灵魂也弄丢失了，大少爷不久之后必然也会死去的，所以马家人一定会拿我抵命的！

    　　“本来抵命也没有什么，但我还想去寻找我的meimei，我还想要帮meimei赎身出来呢，所以我不能死的！求求jiejie可怜我小meimei和家中老奶奶的份上，不要将我交给马家人啊！”

    　　靳雪鹄听了这番奇话，一边察颜观色，一边在心中思忖：“这事虽然听来很离奇，但想来他临时也编不出来这种奇谈，看来应该是实情了……”

    　　靳雪鹄听见外面的动静，急欲出去见识一下这个人面兽心的马少爷，说道：“我这就出去同马家人对质，希望你对我说的这些都是实话……”

    　　马千里提起右掌，郑重其事地表白：“我如对jiejie说了半句假话，我情愿……我情愿永远也找不到我meimei！”靳雪鹄见马千里发出这种毒誓，心中已然信了。马千里忙又补了一句：“我说的是真话，所以我一定能找到我meimei的！只求jiejie救我一回！jiejie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靳雪鹄听他语出挚诚，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这事jiejie管定了！你就呆在舱里莫出来。”

    　　靳雪鹄出了船舱，走到师父身边，这才发觉客船已停下来了。原来船家见识了诸葛小倩和靳雪鹄师徒二人的非凡功夫，心中大定，遂按诸葛小倩的意思将船停了下来。

    　　靳雪鹄抬眼向岸上人群看去，只见一位三十岁上下的生着小胡子的男子越众上前，撩起绸缎衣袖，指着师父威胁道：“你这道姑是什么来头？有种的话，就留下万儿来吧！”

    　　诸葛小倩冷笑一声，说道：“小道行不改名，坐不更姓，我复姓诸葛。我是四川人。”

    　　那人大吃一惊，忙问道：“敢问仙姑是不是四川青城山的九幽真人小诸葛？”

    　　诸葛小倩见他态度变得客气多了，脸色略缓，说道：“不敢，小道正是诸葛小倩。”

    　　张牛鼻师徒和蔡道婆听见这话，俱各惊讶不已。庄犁对徐小六讶然说道：“原来你们师父竟然是小诸葛啊！我们这些日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

    　　徐小六怪不好意思地抿唇浅笑，因为关心事态的发展，此时不便向他们解释什么。

    　　那小胡子男人听了诸葛小倩的大名，惊讶莫名，拿眼上下打量诸葛小倩，果然风仪潇爽，容色秀雅。小胡子男人慌忙抱拳行礼，改容说道：“久闻诸葛真人大名，如雷贯耳！适才多有冒犯，伏乞恕罪。”

    　　诸葛小倩见对方态度大变，也和颜说道：“好说，请问你们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要追杀那少年人？”

    　　小胡子男人迟疑了一下，才道：“不满诸葛真人，在下姓马，草名喜真，我大伯父在江湖上也薄有一点名声，我大伯父是太一教掌教，本姓马，嗣教后改姓萧，名讳上一下舟。”

    　　诸葛小倩、张牛鼻、蔡道婆等师徒都耸然动容！众人实在难以想像，这个衣冠楚楚的男子，居然会是赫赫有名的萧一舟的侄子！

    　　诸葛小倩打个稽首，温颜微笑，道：“原来你大伯父是太一教掌教若水散人啊！我们这可是不打不相识啊，呵呵。”

    　　太一教是金元时期的著名道教宗派，由汲郡人（今河南汲县）萧抱珍创立，传太一三元法箓之术，因名其教曰“太一”。太一教虽然也属于符箓派，但与众不同的是，太一教道士必须出家，宫观始称庵，墓称塔，同佛教和全真道相似。

    　　太一教以老子思想为教旨，认为“弱者道之用”，又倡导人伦品行，笃守孝道。但是太一教与全真道又有所不同，全真道不尚符箓，而太一教重视符箓，以巫祝之术御世。

    　　太一教同大多数符箓道派一样，在教主之位的传承上有世袭的自私思想。太一教规定，继法嗣者要受秘箓法物。凡非萧姓嗣教者，皆改姓萧。二祖萧道熙，原姓韩；三祖萧志冲，原姓王；四祖萧辅道是创教祖师萧抱珍的再从孙；五祖、六祖都原姓李；七祖萧天佑，原姓蔡……以后历代外姓教主，掌教前皆须先改姓为萧。

    　　这一代太一教掌教道士萧一舟，俗家名字叫做马德，出家后师父赐名为马一舟，道号若水散人。嗣教后又更姓叫做萧一舟。

    　　萧一舟是马喜真的大伯父。马喜真的父亲马大雄是萧一舟的同父异母的兄弟，马大雄和马喜真父子受到萧一舟修道的影响，都在家中修习道术。

    　　诸葛小倩虽然与正一教主张天师、茅山宗宗主付飞、茅山宗大师仲江东、太一教掌教萧一舟并称为南派五大宗师，然而诸葛小倩与这些人其实皆不熟悉，去年秋夜在青城山与仲江东有过一面之缘，与萧一舟至今还未见上过一面。

    　　萧一舟昔年跟随先师萧秋枫云游蛮夷之地，师徒二人在同一些少数民族的巫觋打交道中，受到了很深的影响，很相信通过某种特别的巫术仪式，可以将人类的灵魂拿出体外来存放在某一动物身上。

    　　虽然术士们做法各异，但大致是进行一种歃血为盟结为兄弟的仪式，即从自已的手臂和动物身上各抽出少量鲜血来，把自已的鲜血注入野兽体内，将野兽的鲜血注入自已的体内。于是这一对人兽之间的血的联盟便确立起来，一方的死亡便会导致盟友也将受伤或者死亡。

    　　据说这种人和野兽的结盟可以大大增强术士的法力。与人结盟的野兽成了术士血rou相连的兄弟姐妹，能听从术士的役使，术士可以指使这种灵兽替自已杀伤敌人。

    　　男觋和女巫们在选择能寄放自已灵魂的野兽时，通常会选择蟒蛇、毒蛇、野猪，秃鹰等凶险动物，有时也会选猫头鹰、蝙蝠或者别的夜间出没的鸟类。这一章更完后，就到天、涯、文，学发展去了。

    　　术士们选择的灵兽只是某种动物的个体，而非整个种属。比如，一个巫师将一只野猪作为自已的灵兽，巫师在有生之年都会尽可能保护这只灵兽，绝不肯将自已的灵兽告诉给别的巫觋知道。不过，巫师并不会阻止猎人去捕杀别的野猪，只有当那只与巫师结成血盟的野猪死亡，才会导致巫师也受到伤亡。

    　　相信这种灵魂寄存巫术的术士认为，人类的灵魂总是会适时出窍，在人的有生之年，灵魂出窍通常是以做梦的形式暂时离开rou体，所以自已在梦中所见到的人和动物，其实是别人的灵魂或灵兽。

    　　术士认为灵魂才是真正的主人，而身体不过是灵魂暂时栖息的躯壳而已。所以人有时会在梦中看见自已尚未出生的儿女——因为灵魂是一直存在的，梦中遇见的还未出生的儿女，是因为这灵魂此时还栖息在另一个人的身体内，当这个寄主死亡之后，这灵魂才会选择未来的儿女作为栖息的躯壳。儿女虽然这时还未投生，但并不妨碍在梦中遇上儿女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