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历史小说 - 继母情深在线阅读 - 第三十七章 收养遗孤

第三十七章 收养遗孤

    姥爷的弟弟士平三十多岁,中等个头,身体健康,脸庞消瘦,五官端正。托媒人给介绍对象,对方一看长相不错,再一打听家境,没有二话,不行!穷!一年到头伺弄两亩地,吃饱肚子都不容易,几年不做件衣服,置办家当更不可能。后来姥爷跟亲戚邻居说:“有打听士平的,求求各位给隐瞒隐瞒,美言美言,他半辈子人了,总不能打一辈子光棍。”姥爷求亲戚告朋友,最后总算给弟弟定下一个女人。女人是山区的,没爹没娘,她哥哥嫂子做主,两块洋钱把她卖出山沟。买主就是姥爷,他勒紧腰带攒钱给弟弟买了媳妇。结婚的时候姥姥给女人做一身粗布衣服,给士平做了一双鞋,其它行头都是借的。

    婚后士平夫妇住在一间土房子里,房子是几年前姥姥和小叔子一起脱坯和泥盖起来的。士平媳妇身体不好,可是生育能力很强,结婚十来年生六个孩子,一家八口挤住在一起。他们的生活全靠在二亩薄地里刨食,一家人经常忍饥挨饿。士平老婆常年有病,俗话说:“屋漏偏遭连阴雨,穷汉娶上病老婆。”这倒霉的事儿士平都摊上了。天一下雨房顶遍漏,屋里地上、炕上到处摆着锅碗瓢盆接漏雨,老天爷不下了,天放晴了,屋里还要滴滴答答漏半天。阴暗潮湿的屋里,炕上堆着两条破被子,灶台上凌乱地放着一些做饭、吃饭的家什,环顾四周别无所有。

    士平的老婆患风湿病,经常浑身疼痛,干不了家务活。十来岁的大儿子和八岁的大女儿捡煤核、做饭、洗衣、照顾弟弟meimei,两个大孩子没有喊过苦,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大儿子懂事,盛饭的时候,给弟弟meimei多盛一些,自己少吃点儿。干活的时候自己是主力,有点头痛脑热,不给大人说,怕大人发愁担心。有几天他发烧,身上发红,后来出水痘,他仍然忍受病痛去干活,直到有一天他娘看见,他脸上身上长满水痘,才给孩子爹说了。士平看了儿子浑身水痘,大惊失色:“水痘发炎化脓,这是天花呀,你个死老婆子,怎么不早说呀!孩子这辈子完了,毁容啦,这是我家的顶门柱呀!”老婆委屈地说:“我嫁给你个穷鬼,我有病没有钱治,给孩子治病你有钱?给你说也白说。孩子身上起水痘你没有看见?没有长眼?”士平脖子上的筋暴起来,吼着:“我每天起早贪黑死做活受在外干活,丢了耙子就是掃把,连喘气的工夫都没有,要填八张嘴呀!”说着就哭起来,男人有泪不轻弹,他看着长得蛮不错的儿子成了这样,泪水不止。十岁的儿子反来安慰他爹说:“爹,别哭,没关系,脸难看不耽误干活。”后来士平的大儿子落下满脸麻子。

    士平老婆有病没有钱医治,又看见大儿子满脸麻子,伤心难过,她三十多岁就死了。当时最小的孩子才两岁。士平又当爹又当娘拉扯六个孩子,贫病交加两年后也死了。埋葬士平之后,姥爷给孩子们送去一些米面嘱咐道:“老大老二,你们照顾四个弟弟meimei,到春天把二亩薄地伺弄伺弄,多少有个收成。”

    六个孩子在家一天吃两顿饭,过了一些日子,米面吃完啦。春天青黄不接,地里的野菜还没有长出来,饥饿难忍,两个大孩子只好出门讨要,讨来的残羹剩饭,四个孩子狼吞虎咽一会儿吃得精光,晚上他们扯着两条破被子卷缩在一起。

    六个孩子无依无靠没吃没穿,整日以泪洗面。姥爷工资微薄,虽然时常接济,但是孩子们不会计划,有钱买了米面就饱吃几天,然后粮罐告罄。姥姥和姥爷商量,把两个小的接过来住。去接他们的时候姥姥说:“我把两个小的领走,减轻你们的负担。”孩子们一听,齐刷刷都跪下了,哭着说:“大娘,把我们都领走吧!”姥姥心软,虽然眼有疾患,生活拮据,但是她毅然慷慨应允:“起来吧,起来吧!吃糠咽菜我要把你们拉扯大。”六个孩子跟着大娘走啦。

    姥爷家有三亩旱地,几分水浇地。姥姥带领着十六岁和十四岁的两个侄子在贫瘠的土地上劳作,勉强糊口。孩子们渐渐长大,姥姥把几分水浇地种上蔬菜,蔬菜几乎每天需要浇水,黄瓜、莴笋更要早晚各浇一次水。浇地是个重体力活,井水离地面有一丈多深,柳条编的水斗子,一斗子水有四五十斤重,用辘轳摇到地面需要两三分钟,姥姥一干就是两个小时。中间有时候歇一会儿,口渴了喝口井水,不舍得吃根黄瓜。要说让大侄子干点儿重活也可以,姥姥不让,她说:“侄子正在长个儿,劳累过度就长不高啦。”她给孩子们安排的活是拔草、摘菜、挑着菜去集市上卖,换个零花钱。

    姥爷挣钱不多,二老省吃俭用攒点儿钱,惦着侄子们长大结婚要花钱。大侄子二十多岁了,生过天花脸上有麻子,家里穷又是孤儿,不受打听。姥姥多次托媒人给介绍,女方一听条件太差,连摇头带摆手。功夫不负有心人,姥姥不懈地努力,媒人跑细了腿,终于找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女方点头愿意,并且催着男方赶快结婚。麻子想:“这事儿奇怪,媒人给介绍刚刚半个月,这么短时间,女人催男人结婚?”麻子去找媒人,媒人一看纸里包不住火,说了实话:“女人歪嘴,长相不咋的,肚里已经怀着孩子……”麻子一听,不同意。媒人劝解:“你也有缺陷,半斤八两。人家不要彩礼,你家缺的就是钱!不费事就能当上爹,没有吃啥亏!过这个村,没有这个店。将就着成个家吧。”麻子想想也是这个理,点头同意。姥爷给他简单cao办了婚事。

    二侄子娶了个边远农村的二婚女人,两个侄子结束光棍生活,都算成家了。哥俩感激地对二老说:“要不是你们辛苦攒钱,给我们张罗媳妇,我们铁定一辈子打光棍。”

    过了几年三侄子也三十来岁,姥爷姥姥接着发愁。本村一个四十多岁的光棍,从河南买来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做老婆,小姑娘不会干活,光棍打她骂她,她整天哭哭啼啼。一年多过去了,小女人偷偷跑过几回,每次都被抓回来。光棍没有过上几天平稳的日子,他担心说不定哪天找不回来,鸡飞蛋打。于是放出风儿,打算卖掉小女人,要价二百斤麦子。姥姥听说这个消息马上跟三侄子商量,凑足二百斤麦子,带着侄子到光棍家,把可怜的小女人领回来。给她做一身新衣服,就算成亲啦。小女人可高兴,多少年没有穿过新衣服,男人对她还算温和,两人凑凑合合过到老死。

    四侄子该成家的时候,姥爷已经去世,给侄子娶媳妇的事情只有姥姥一人cao心了。这个侄子有残疾,他一岁多的时候,单独一人在炕上玩耍,不慎从炕上掉在炉火上,一只脚被烧没了,变成瘸子。后来他参加农业合作社,在地里干活能够自食其力,但是媳妇不好找。姥姥四处托人,有人给介绍一个农村姑娘,她患小儿麻癖后遗症,两条腿细而无力,全凭双手用力拄着一根棍子,往前挪动身体。这个姑娘面容姣好上过中学,通情达理。

    姑娘命运不好,她父亲老陈是南下干部,参军时候家里撇下老娘、妻子、一双儿女。后来老陈在部队升任团长,移情别恋看上一位女兵,与女兵结婚,随后他回家乡补办一张离婚手续,实际就是休妻。可怜那原配守活寡十几年,给婆婆养老送终,拉扯儿女长大。又过了几年,老陈转业到北京,当上一个国营大厂的厂长。他再婚多年没有生育,于是把儿子从老家接到北京安排工作,守在他的身边,无德夺子呀!女儿严重残疾,他不闻不问,断绝与妻女的一切来往,老陈就是陈世美再世啊。

    残疾姑娘嫁给了姥爷的四侄子瘸子,瘸子疼爱老婆,女人也能cao持屋里的家务,十年婚姻生了三个孩子,男人四十多岁得病死了。女人无法独立生活,只好带着孩子暂时回到娘家,为了生存她只好另嫁他人。

    姥姥为侄子们娶媳妇作难,为侄女出嫁也不省心。为了给大侄女找个好人家,姥姥托媒人、打听、挑拣,最后选中一个离城不远的富裕村庄,一个家境不错的庄稼人。

    二侄女十六岁,懒散。夏天中午人们午睡时间,她爬到自家的房顶上。那房子后墙临街,靠房子根有一棵槐树,树阴凉遮住半个房顶,她坐在房顶上乘凉。看着过往的行人,看着挑担子卖零食的小商小贩,看着在街上嬉闹的孩子们。她每天中午自由自在地坐在房子的边缘,这情景被一个卖麻花的小贩看见,那人起了邪心。一日卖麻花的凑到房前,搭讪:“小姑娘,给你一个麻花吃。”侄女:“我不认识你,一边去!”后来卖麻花的竟然站在房根,对着女孩说一些不三不四的话,侄女报告了姥姥。姥姥中午不睡觉,专门瞅着那小子的出现。一日那小子又挑着担子路过,姥姥带着四个侄子一拥而上,把那小子暴揍一顿,那小子自知理亏,捡起散落地上的挑子跑了。姥姥说:“对付这种流氓无赖,就得用拳脚,打他个草鸡毛!”姥姥大胆敢说敢干。

    后来有人给二侄女介绍一个眼睛斜视的工人,过了一年多,两个人经常打架离婚了。二侄女参加工作以后,姥姥鼓励她:“自己找对象吧,找一个可心可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