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我的父亲叫林凛
那一天的青城下了雨，我把白色的栀子花放在了墓碑前。 临江的秋天，我还在军训。 国庆节之前正好军训完，我没打算回青城。 我并不熟悉这个城市，但是我熟悉了这座校园。 室友都回家的回家，去玩的去玩，我一个人在宿舍里。 秋风起，落了一地树叶。 我见到了阿城，在学校的东苑食堂。 他和别人谈笑风生，看到我戛然而止。 “好久不见。”我生硬扯着一句话。 也许阿城也不想见我吧。 我端着手里的馒头和咸菜，转身跑了。 馒头配咸菜，省钱又管饱。 女大十八变，我已经不是两年前的那个样子，镜子里的人生的标志动人。 我很像我母亲年轻时的样子，那是我在她和那个男人的结婚证上看到的照片，也是母亲唯一一张年轻时候的照片。 我不厌恶这张脸，却也谈不上喜欢。 它让我上了很多次学校的表白墙。 我把馒头配咸菜吃了很多次，只觉得嘴巴发苦。 南苑食堂的二楼，我终于换了一样东西吃。 六块钱的云吞倒也叫我口齿生香，就是不管饱，我连汤都喝完了。 在餐盘回收处见到了阿城。 我没说话，只看到他身边还是上次见到的那几个男孩子，大概是一个宿舍的吧。 我走得极快。 冬天的雪落下，让我觉得冷。 阿城，可能不是很想再见到了。 心里总有一些感觉，我们永远都不会是恋人。 我又上了学校的表白墙，不过这一次是阿城，他实名制的让我上表白墙，留下来对我感到抱歉的话。 上面写着：林念，当年不辞而别是我的不对。——林言城。 当年，到底是哪一年？我突然记不太清楚。 室友问我怎么认识的林言城。 对哦，阿城也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了，羽毛球社的社长，又是打得一手好羽毛球，又是一表人才的。 我只是以前上过同一个高中，后来阿城搬家了，没再见过。 室友想让我介绍她和阿城认识，我拒绝了。 我说我们之间很尴尬，看表白墙都看得出来了，有什么话是不能当面说的，非要表白墙说，那不就是不会见吗。 这样说是正确的，室友果然没有再找我。 他们都知道我叫林念了，因为表白墙。 我又在东苑食堂啃着我的馒头，配着咸菜。 大一第一个学期准备放假了。 大家都在考试周疯狂，而我却优哉游哉，因为我学了就记，自然不担心挂科这样的事情。 我回了一次青城，也去见了那个男人。 很久不见，我觉得我没良心，总要去见一次吧。 我们隔着玻璃相见，男人看着我，关心的问我最近怎么样，说了很多很多关切的话，我却觉得难过。 我告诉他母亲死了。 他显然不相信。 我把我拍的墓碑的照片隔着玻璃放在他面前。 我却听到他说着一些我不懂的话。 “她不等林凛了？” “她死了，她怎么会死，林凛还没来找她呢。” “她怎么可能死，怎么可能，林凛呢，林凛呢。” 我听不懂，我却质问一声“林凛”是谁。 我对父亲是陌生的，对林凛也是陌生的。 那个男人最后说林凛是我母亲曾经的爱人，是她一直在等的男人，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我想，大概林凛是我的父亲吧，那个男人不愿意告诉我罢了。 我不再问林凛，我只说了我的近况，我让他在里面好好的，等他出来我都大学毕业能挣钱了，一定能过好日子。 他笑着看我，很认真的点头。 我们临别时我看着他转身，总觉得背影显得佝偻，大概他也老了，我感觉到更多的难过，转身忍不住落泪，却咬咬牙。 我走了，我要回临江。 我在去青城南站的路上一直思考着，我的父亲叫林凛，他还活着，他们都知道，但是我为什么没见过，而那个男人也叫我野种。 母亲年轻的时候，到底犯了什么错？ 林凛，我始终想这个名字，可是人海茫茫，我找不到。 我改道去了墓园，我问母亲林凛是谁。 母亲不会给我答案，是啊，死人怎么会给我答案呢？ 临江的冬天还是下雪，农历新年都是阖家团圆，我缩在小出租屋里，吃着超市打折的披萨。 “新年快乐”。 小房子里的回音好像也对我说“新年快乐”。 我还是见到了林凛，在大年初八的时候。 老旧的片区要拆迁了，是临江的某个集团竞标得了这块地。 那个集团的董事长就叫林凛。 房东让我退租，因为房子要拆迁的缘故。 我的东西不多，但是学校还没开学，我没有落脚的地方。 我拖着行李箱从那栋老房子下来，正好看到那个叫做林凛的男人亲临现场。 我看了一眼，熟悉感在我的心头，我是见过那个男人吗？难道他是我父亲，而不是同名同姓？ 林凛目光掠过我的脸，只是略过。 我觉得熟悉，在记忆里想着，是不是以前我真的见过我的父亲，也许这个林凛就是那个林凛呢。 我在记忆里也翻找不到。 我在巷子的出口碰到了阿城。 原来如此。 林凛是林言城的父亲吧，父子两长得一般像。 我没有和阿城说话，拉行李箱的速度快了些，很快进了地铁站。 我怎么可能见过我的父亲呢？真是可笑。 我看着地铁线路，又看着手机，决定先找个青旅勉强一下，把行李寄存再去找房子。 那片房子轰轰烈烈地倒了。 我在开学时见到了阿城。 他开着一辆车，我看不懂车标，后来才知道是库里南。 阿城把车子停在校道边上规划的停车位里，他追着我问我的事情。 人来人往，同学们都好奇学校的风云人物之间的事情。 我也是风云人物，因为上表白墙的次数太多。 “我母亲死了，我无家可归，你满意了吗？”厌烦里我大吼着。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阿城又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我继续就着咸菜啃馒头，阿城为我买了一份咖喱鸡饭，却浪费在了回收处。 我走在校道上，步伐快，却抵不上阿城。 阿城问我难道连朋友都不能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