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赏花
别了师父，回到家，云凫的脑袋依旧是呆滞的。 反噬，修炼禁术后的反噬。 真是太可笑了，云凫心里狂笑道，自己从未修炼过禁术，而这所谓的反噬，竟然折磨了自己一千多年，这真是天下最可笑最荒唐的事情。 沧海书院，修炼仙法，这些甚至还没有出现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因为反噬而痛不欲生，而书院的仙师还严肃地提醒过自己，千万不要修炼禁术，否则会遭受严重的反噬作用，那时，她云凫还自认为绝不会违反书院的规定，这辈子都不会去接触任何的禁术。 她该怀疑师父的话吗？云凫问自己，师父从来对自己冷漠，却没有说过一句假话，只因为他都懒得费一点心思，说任何的谎话哄哄自己，他说反噬，就一定是反噬，然而，他却没有告诉自己从小就身负反噬的原因。 坐在窗前，云凫觉得自己全身冰凉，她该怎么办，向书院的仙师坦白，可是她要怎么证明自己没有修炼过禁术，若要说出药的事情，不牵扯师父根本就说不清楚，但若不说出真相，以这样反噬发作的速度，迟早在书院会露出破绽。 离开书院，一个念头冒出云凫的脑袋，只要离开沧海书院，秘密就能保住，自己也会安全了，可是，这一百年在书院的日子，虽然辛苦，却让她有了对未来明确的目标，她满心憧憬着通过努力实现愿望，难道真的要全部抛弃。 怎么办，怎么办？云凫攥紧了拳头，左思右想不出解决的办法，直直坐了一宿，第二日在爹娘面前，她却依旧强颜欢笑，如往常一般去采药草。 一眨眼，十天就过去了，因为感觉到女儿这几天的郁郁寡欢，白氏夫妇一大早就提醒女儿和同学约定好了去赏花，怂恿她出去散散心。 云凫并不愿意去，现在这种时候，她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和沧海书院有关系的人，尤其是元泽，自己竟然对他有一丝不舍，而如果要离开书院，就意味着永远不会再见到他，但看着爹娘一脸的担心，又觉得不能失信于人，她还是调整了心情，去桃花林外等待。 天气晴朗，花红柳绿，一切都很好，只有自己不好，云凫叹了一口气。 不多时，容沐就先到了，一身浅蓝水纹锦衣，面上还是儒雅温和的笑容，手里提着一方纸包。 “我带了东海特产的紫草膏来，不但能补充灵力，还很美味，一会儿正好我们三人当点心。”容沐说道。 三人？云凫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对，等等，到底崔宁约了几个人？ 正在困惑，两道身影落了下来，灰色衣裳的是崔宁，紫色衣裳的是元泽。 容沐和元泽二人见对方都来了，好似都有些错然，齐齐看向崔宁，崔宁毫无察觉，反而欣喜说道：“你们两个到了，怎么样，我找的这个地方不错吧。” 这话倒是没说错，如今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这林子又绵延了数十里，望去是片片灿烂的红云。 不过，容沐和元泽显然不这么想，二人脸色都不是太好看，云凫见气氛有些怪异，便假装兴致很高地说道：“啊，这桃花是不错，我们沿着这条山路上去，正好可以到山顶赏景。” 容沐和元泽都看着她，她索性懒得理他们，这事儿又不是她主动的，是他们要来探望同学，大家一起踏青有什么不对。 “等一下，人还没有来齐。”崔宁说道。 其他三人都转头盯着他，眼神里都有些不满，云凫心里叹道，这不靠谱的哥们，是嫌场面不够乱吗，到底还约了几个人。 崔宁哪里在意这些，自顾自高兴说道：“他们应该马上就到了。” 果然，话音刚落，又是两道人影从远处慢慢飞过来，蓼风一身深蓝锦衣，栖霞一身浅黄轻纱，落到四人面前，蓼风还得意地看了一眼元泽，好友这没料到他会出现的表情似乎让他找到了新的乐趣。 栖霞许久不见云凫，此时拉着云凫很是开心，从他们的对话中，几人才知道崔宁回复了元泽和容沐的信后，干脆又写了信给栖霞，邀请她一起来赏花，而蓼风，算了，反正人已经这么多了，也懒得有人关心他为什么来。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沿着小路上山，路上桃花红艳，蝴蝶蜜蜂乱入其中，崔宁和栖霞走在前面，蓼风跟着他们后面，一脸不悦地听着崔宁说给自己meimei的甜言蜜语。 云凫走在容沐和元泽二人中间，因为这两天的事情，她也没有心思去敷衍他们，三人便一路默默无语。 前方一段小径长满了青苔，云凫心不在焉走过去时，脚下一滑，身体便往后倒去。 “小心。”容沐和元泽同时喊道，元泽手快，一下子从后面抱住她的腰，将她稳了下来。 云凫醒过神来，她看着元泽的眼睛，莫名开始脸红，而后赶忙站直身体，对元泽说道：“谢谢。” 容沐站在旁边，伸出去扶她的手停在半空，云凫的脸色变化看在他眼里，他两只手使劲攥着紫草膏，几乎将纸包捏得变了形，而后撇下他们，加快脚步走到前面与蓼风并行。 “你怎么了？”元泽问道。 云凫一惊，赶忙说道：“我就是看这些桃花入了神，一时没注意。” 元泽停了下来，她也不得不停了下来，前面的四人离他们很远了。 “云凫，”元泽说道，“若是你有什么为难的事情，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你。” 为难的事情，云凫苦笑了一声，若是这件事情说出来，恐怕你不但不会帮我，反而会看不起我，也是，谁会相信一个没有修炼过禁术的仙灵会身负反噬之痛。 她正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望着前面的小径，她想到了办法。 “前面，有两条路，”云凫说道，“一条小而窄，却是上山最快的捷径，另外一条宽阔好走，却又绕了一大圈，若是你，遇到这样难以抉择的时候，又会以什么来做决定而不后悔。” 元泽面对着她，她眼中是难以言说的痛苦，他思索了一会儿，慎重说道：“云凫，你记得当初在书院，青阳仙师曾在无字碑前对我们说过，当面临选择的时候，只要做出的决定无愧于天地和自己的内心，那便是最正确的抉择。” 遵从自己的内心，哪怕被他人误解也不改初心，云凫想起青阳的话，心中豁然明朗起来，没错，她奋斗了那么久的目标，若是就这样轻易放弃了，自己才会真的后悔一辈子。 “我懂了，走哪条道我已经做出了选择。”云凫指着那条窄小的道路，“虽然艰难，但是人生本就该为自己冒几次险，才能更早到达自己想去的地方。” “云凫，”元泽喊着她的名字，“无论你怎样选择，我都支持你。” 云凫心里有些感动，她很想找个人倾诉自己的痛苦，然而，她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有些秘密，终究只能由自己一人承担。 “走吧，他们差不多已经到山顶了。”云凫说完，转身往山上走去，她能听到身后失望的叹息，他们两个，终究还是有很长的路要走。 赏花回来以后，崔宁再没有收到元泽和容沐二人来做客的任何信件，他有些奇怪，之前两人那么积极要来看望他和云凫，赏花那天他自认安排周全，除了容沐不小心捏碎了糕点，元泽和云凫两人最初心情有些不好以外，后来好像大家都挺开心的。 因为没有借口再邀请栖霞，崔宁有些闷闷的，云凫因为整日还要忙着采卖药草，所以他们来不来都不在意，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到了书院第二学年开学的时候，云凫捧出一大堆成色不一的贝珠交给爹娘，嘱咐他们在家要好好休养。 不过，等她和崔宁到海边时，并没有见到接送云船，只有几只小船停靠在那儿。 “怎么办，难道要我们飞回书院，这路也太远了吧。”崔宁抱怨道。 云凫摇摇头：“自然不是，看见那些船了吗，这是让我们自己用灵力驭船过去。” 崔宁大叫一声：“那岂不是比飞过去更费劲。” 费劲肯定是更费劲，不过，云凫说道：“但是我们可以中途休息，若是飞行的话，灵力不济就只能掉进海里。” 崔宁一想，也对，书院这番做法，不就是要考察一下学子们放假有没有懈怠，不勤加修炼的学子恐怕要在海上多受几天苦了。 两人各自上了一条船，凝聚灵力，驱动船只前进，崔宁渐渐落在后面，云凫为了等他，几次停了下来。 行了半日，两人终于看到了书院所在的仙岛，岸边，白藏正站在那儿。 云凫将船停靠好，跳下船和崔宁一起朝白藏恭敬行礼，白藏点了点头：“不错，若是一个人的话，恐怕不到半日就能到了。” 这话，虽无所指，但三人心里都明白，崔宁有些气馁，却又无法反驳。 白藏挥了挥手，二人告辞便往宿舍而去，云凫看着熟悉的场景，庆幸自己没有做出错误的选择，若是真的离开了书院，那才是一辈子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