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傅红云和酸井（二）
猎豹真的去睡了，一个人占据了车厢。 他早早地睡并不完全为了明天赶车，他将那么大一片无人的旷野留给了两对恋人。 星光灿烂，月儿皎洁。多好的一个夜晚。 旷野中静极了。 滕讯和江伊人离开篝火，走向夜幕深处。 他们知道白度和雨枫有许多话要说，而自己，岂不是也一样？ 旷野中到处都是安静的角落。 江伊人和滕讯并肩而坐看天空的星辰，他们的心，也如星辰般清莹。 雨枫偎在白度身上听那个铭心的故事。 听故事中那动人的点滴，她的泪无声地流啊流。 白度捧起她的脸：“所有的不幸都已过去”。 雨枫的眼睛明亮而深邃：“我怕”。 白度微笑：“你是怕我们的幸福会太多吗”。 雨枫无语看着篝火，篝火后那无边的旷野。星光泼洒下来，旷野中空濛而幽秘。 白度握紧她的手：“真的，所有不幸都已到了尽头”。 雨枫叹息：“人是否常常会改变”？ 白度道：“人的变化总会由坏的向好的发展。有了你，我才变得开朗，才会走出寂寞”。 雨枫幽幽地道：“感情呢”？ 白度正色道：“我不会发什么誓言，我只知道用心去爱，用心来作为自己的誓言”。 雨枫抱紧白度，脸贴在白度胸膛上，泪又无声流淌。 白度轻抚她的秀发：“一切都已过去，明天会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旷野宁静，星光灿烂。 当新的太阳升起时，黑暗将不再存在。 寂静的旷野，皎洁的星月。星月知道这一切。 车忽然停住。 雨枫抓紧了白度的手，她已有了不安的感觉。 白度微笑，他握起了鹰剑：“无论发生什么，你们都不要下去”。 滕讯的神情同样宁静。他冲白度道：“你去，这里有我”。 他的伤重，梅林隐士说他至少两年不能在江湖中走动，无情浪子刀下，不知毙过多少人的性命，他现在的情况，可能已非常不好。 白度略迟疑，滕讯边上的江伊人笑了笑。 “你去帮猎豹，这里，还有我的红绫”。 她的红绫就缠在她的手上。 滕讯眼中闪烁着坚强而温暖的光芒。 白度再看看雨枫，打开了车门。 猎豹拉住缰绳，闲散地看着路中央的两个人。 两个人神情卑微，正是长时间做辛劳低下事情人特有的表情，他们的眼神里，却透着锐利的精气。 这是压抑许久终于得到发泄的精气。 他们的手中有刀，一尺多长的短刀，刀尖向上，捏在中指与食指之间，这样发动时，速度最快。 他们的身后，还有一顶精致小巧的软轿。 轿帘垂下，不知里面是什么人。 白度立在了马边，和猎豹微笑。 猎豹笑道：“想不到好天气也能碰上劫道的”。 白度摇头：“因为好天气也会死人”。 猎豹惊道：“你想杀人”？ 白度叹息：“杀人其实并不是件愉快的事”。 猎豹道：“你杀什么样的人”。 白度道：“不长眼的人”。 猎豹笑了笑，看着前面的人：“他们是否不长眼”？ 白度摇头：“不是，他们只是眼睛瞎了”。 猎豹再奇道：“不长眼的人和瞎了眼的人有什么区别”？ 白度叹息：“没有区别，死人就不会有区别”。 猎豹摇头：“可惜”。 白度也道：“真的可惜”。 这时，那两人中的一个上前一步：“你们的话是否已谈完”？ 猎豹道：“你是已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吧”。 那人摇头：“没有，我永远不会不耐烦”。 猎豹笑道：“原来你是个如此温顺的人”。 那人道：“我不温顺，无论谁对将要死的人都会容忍一些，都会让他们把话讲完”。 猎豹奇道：“谁是将死的人”？ 那人也奇怪：“除了你们还能有谁”？ 猎豹笑道：“我们不想死” 那人冷笑道：“你们必须死”。 猎豹道：“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唐门的无名杀手”。 猎豹白度听到这个名字，微微怔了怔，猎豹叹息：“无名杀手死后连个名字都没有，太可怜了”。 那人摇头：“我们不可怜”。 猎豹道：“还不可怜”？ 那人道：“因为我们不会死，绝不会死，我们是唐门无名杀手的首领，我们的功力比你们强”。 猎豹恍然大悟地道：“原来这样，可我们和唐门并没有过节”。 那人冷冷道：“你没有，他有”。 白度笑了笑：“唐二先生的话原来也不可信”。 那人道：“那都怪你不该说出宝藏的秘密”。 白度叹息：“宝藏的力量如此之大”。 他又盯着那人：“无名杀手也有个称呼，你们总该让我知道自己死在谁的手中”。 那人缓缓道：“我是唐名，他是唐无”。 猎豹奇道：“又是唐名唐无”。 唐名道：“所有无名杀手都叫唐无唐名”。 猎豹白度点头：“原来如此”。 猎豹向着白度：“你是否已做好死的准备”。 白度笑了笑：“当然已做好准备，只是不是死，而是杀人”。 白度姿态没有改变，松散的身体立刻变得充满了牢不可破的锐气。 鹰剑就在手中。 他的剑法盛传已直追雪鹰子何孤愁。 面对这样的剑唐名本应凝神以备，此时他全身竟然无限放松，空门大露。 他的脸上还有了卑微的神情。 是不是他卑微的身份做得久了，连临敌时都不能改变？ 他是否比其他的无名杀手的磨炼要多得多？ 他不动，两手十指松展，自然垂下。 刀子夹在右手中指与食指间，忽地前伸，追魂夺命的一招立即就要发动。 最先动的是他的左手。 他发出了“情人”。 “情人”不是真的情人，是一种暗器的名字。 唐门的暗器，天下无双。除了他们发暗器的手法、功力江湖中无人可比，他们的暗器也奇巧而诡秘。 “情人”不是真的情人，却能像真的情人一样与敌人拥抱。暗器本身还带着幻影。 “情人”飞向白度，白度感觉眼前有一层迷雾，迷雾中隐约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欢笑着张开双臂向他奔来。 他再仔细看，那人不是雨枫还能是谁？ 他能否向雨枫出剑？ 他是否能躲避雨枫的拥抱？ “情人”已唤起了白度内心的感情，让白度明知是幻影，却又怎能刺出沉重的一剑？ 剑沉重。边上的猎豹心更沉重。 “情人”离白度的身前不到一尺，白度仍然不动。 一声清脆的响声，“情人”忽地垂直落下，跌在地上。 唐名的神情一震，猎豹轻松地笑了。 白度在“情人”飞来时，运用了心剑。 心剑，由心而生，更需要洞彻剑道深邃含义，本身具有绝高的功力，白度已能发出心剑！ 这要归功于雪鹰子和何孤愁对白度的启迪。 心剑由意念发出，可伤人于无形。但剑道本身，并非用来杀戮，其中包含着博大深远的善。 雪鹰子何孤愁用心剑洞悉了那种善。 白度在运用心剑时，心中也有着善。 善，在这时具体表现为爱，对雨枫的爱。 心剑，击落了“情人”。 唐名的刀，在这瞬间又已飞至。 唐名相信这一刀能割裂白度的咽喉。 他的刀，在众多无名杀手中，是最快的一把。 曾经，唐无在离他五尺远的地方，用机簧向他弹出五根金针。机簧的力道之大，速度之快，决非人力可比。 他在瞬间拔刀。他挥出了十刀。 十五截已断的金针，跌落在他的身前。 这样的刀，还有什么样的咽喉割不开？ 刀已搭上了白度的咽喉，但唐名已无力割开，他的眼睛突出，嘴巴微张，深入骨髓的恐惧让他的脸都变了形。 白度的剑已刺进他的咽喉三寸。 血渗出。 一剑毙命，他不相信天下有这么快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