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太阳山庄主人（四）
“风”的手脚变得冰凉。 不用回头，他已经知道孩子的话没有说错。他的身后三尺远，不知什么时候已出现了一个人。 “风”的轻功很好，那人的轻功更好。 “风”不知道他是谁，却知道他能在一招间杀死自己。 那人的杀气，已逼得他不能移动分毫。 这时，后面那人忽然叹息一声，转到了前面，“风”的压力顿减，他又有了一搏的机会。 他已看清了面前的这个人。 他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眉宇间有着一些淡淡的闲散。 “风”道：“你是这孩子的主人”？ 中年人点头：“是”。 “风”再问：“你是谁”？ 中年人忽然就有了一些骄傲：“辛四郎”。 “风”脱口而出：“脑袋当铺”？ 辛四郎笑了：“没有人到我的当铺当你的脑袋”。 “风”道：“而你却想杀我”。 辛四郎摇头：“你的武功虽好，也只不过是个无名杀手，杀不杀你，并不重要”。 “风”道：“什么才重要”？ 辛四郎道：“你的秘密”。 “风”奇怪地道：“我有什么秘密”？ 辛四郎摇头，他看“风”就像看一个说谎的孩子，“你没有秘密，我只不过想让你告诉我，你从属于什么组织，你们是否杀了游魂大侠楚碧松，你们劫走慕容雨枫可是为了白度的富贵玉璧，你们又为什么欲将慕容雨枫送回”。 “风”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惧，他盯了辛四郎好久，最后点头：“我虽然不能回答你的问题，却可以讲另外一些事情给你知道，不知你是否会失望”。 辛四郎笑道：“你说任何事情我都会很高兴”。 “风”的神情萧瑟下来。 他的黑衣，如同黑夜，他的眼睛里，也只有这漫漫长夜，只有真正经历过痛苦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眼睛。 “风”疲倦极了，他全身都已放松。 是不是他已没有和辛四郎一战的信心？ 辛四郎看出他在犹豫，那么他要说的事情一定非常重要，是否比他想知道的问题还要重要？ 他的眼中，真正有了笑意。 “风”终于做出了决定，他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要你知道之后，永远不要再看见我”。 辛四郎道：“不见你很容易，却不知那秘密我是否感兴趣”。 “风”嘲笑：“如果你对富贵玉璧不感兴趣的话，我再没有话说”。 辛四郎的眼睛发亮：“富贵玉璧”？ “风”凄然地笑：“为了它，我付出的太多”。 辛四郎的心狂跳。他追查的一切，只是为了富贵玉璧，想不到这个神秘的黑衣人，能知道这个天大的秘密。 但他仍然没有失去冷静：“你为什么要将这秘密告诉我”？ “风”的神情更萧瑟：“它对我已不再重要，我原本想寻到宝藏，与我钟爱的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逃离江湖，逃离血腥，过一段平静的日子。但是。” 他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眼中充满了悲痛：“但是她死了，为了救我而死，现在我要那么多宝藏还有什么意义”！ 辛四郎懂了。 这是一个美丽而伤感的故事。 他也明白了面前这个神秘黑衣人的悲痛。 他同情地道：“你说，我保证我不会再见到你，还会让所有的江湖人物都不再见到你”。 “风”抬起头，眼中有些潮湿的东西，他凄然地笑： “我相信你”…… 蓦然，他的神情变了。 他的眼中露出了恐惧，一缕鲜血自他的嘴角缓缓流出，黑色的血。 辛四郎惊呆了，他并没有听见任何动静。 “风”霍地转身，手指着身后。 “刀子……”他悲愤地道，然后向前扑倒，他的背上，赫然插着一柄七寸多长的小刀，有毒的刀。 毒是剧毒，它连让“风”说完话的机会都不给便夺去了他的性命。 辛四郎没有动，他的内心有了极大的愤怒。 他原本可以知道那个天大的秘密，现在却因为这一把刀，一切都成了泡影。 他想立即发动，抓出发飞刀的人。 他不动，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他的飞刀发出，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仅这一点，他的武功已经很高。 他不动，那孩子也不动。 前面的街道上，已走出一个人来。 他的肩削瘦，腰却笔挺，他的脸色冷峻，像千古不融的寒冰。他走路的姿态也很特别，每一步迈得都极小，这样，他的腿关节便用不着作太大的弯曲。他缓缓走来，挺着腰，从黑暗深处走来，他身后的黑暗，也似被他划开了一条缝。 他的冷峻、笔挺，就像一把刀。 辛四郎待他走近，问道：“你杀了他”？ 那人面上毫无表情：“是”。 辛四郎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那人冷得像冰：“因为我是‘刀子’”。 这不是理由，辛四郎觉得这理由已足够。他看了看扑倒在地的尸体，摇头叹息。 “他是个很可怜的人”。 “刀子”道：“我从不可怜人，刀子只能杀人”。 辛四郎怜悯地看着他：“那么你更可怜”。 “刀子”道：“我可怜，你不可怜”？ 辛四郎忽然答不出话来，这不是个难回答的问题，只是他搞不懂自己是否可怜。 “刀子”道：“现在可怜的人要杀不可怜的人了”。 辛四郎没有说话，而那孩子却跳了过来：“你是什么人，我们并不认识你”。 “刀子”道：“这世上你不认识的人还有很多”。 那孩子胸脯一挺：“你要杀我的主人，得要先杀了我”。 辛四郎拉住他：“龙儿，你还是没有记住，大人们说话，小孩千万不要插嘴”。 龙儿委屈地转过身：“这里已经没有孩子”。 蓦然，他的双手动了，向着刀子飞出了四只袖箭。刀子见他转过身，听他的话，没料到他竟在这时动手。 袖箭来势很猛，显然由他袖内机簧射出。 龙儿在袖箭飞出的刹那，人已腾空后翻，在空中，手中多了把明亮的匕首，刺向刀子的顶门。 龙儿的攻击，不仅出人意料而且严密霸道。 更可怕的是他只有十五六岁，而心思如此狠毒。 辛四郎没有阻止他，他知道，无论这孩子要做什么事，他就会千方百计地做到。 龙儿的匕首离“刀子”的顶门不到三寸。 变化只在一瞬间。 辛四郎动了，他动，并不是为了击杀“刀子”，而是龙儿的情势已非常危急。 “刀子”像真的刀子那样冰冷、平静。 他已经历过无数次艰难的战斗，任何凶险的攻击都不能让他动容。 龙儿的攻击，竟似早在他预料之中。 四枚来势甚强的袖箭，全部抄在了他的手中，然后，龙儿的匕首刺到了这四杆箭上。 “刀子”的左手还空着，他的这只手上多出了把小刀。 龙儿挡不住这把刀的一招。 辛四郎前冲，他的两缕指风已指向“刀子”左手刀可能攻击龙儿的部位。 他的指风只要让“刀子”的刀顿一下，龙儿就可脱险。 他错了，“刀子”的刀没有击向龙儿。 刀已出手，小刀攻击的目标，正是他胸前的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