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游魂大侠楚碧松(五)
辛四郎走了,走出木屋便消失在夜色中。 看着他离去,浪子赞道:“辛四郎原来是这么一个人”。 猎豹笑道:“他是怎么样一个人”? 浪子正色道:“他知道魔王的脑袋并不好当,却毫不犹豫地接下生意,这绝对是因为他对江湖有着一种责任感”。 白度道:“你也懂得了责任”。 猎豹自语:“这样看辛四郎确是位侠义热肠的英雄”。 他忽然站了起来:“我们也走吧”。 浪子奇道:“你说相信滕讯的”。 白度也站起来:“滕讯遇到困难,他也一定相信我们会帮助他”。 浪子道:“为什么不跟着辛四郎,他知道的比我们多”。 猎豹叹息:“你出道江湖多长时间”? 浪子道:“半个月,从遇见桑大侠起”。 猎豹道:“那么你该学的东西还有很多,江湖中,有许多事情,并不是只要有武功就能解决的”。 浪子迷惘地看着猎豹,却不说话。 ※※※ 慕容秋水又躺在了那张软椅上。 空旷的石室里,显得阴暗而诡秘。慕容秋水喜欢这种氛围,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 现在的时间已经很晚了,他知道,“风”已经开始行动。 他不想出去,不想面对那些个沽名钓誉的所谓侠士们。 和他们在一起,他总是强忍着厌恶。因为慕容世家需要那么一群人来颂扬它。 但慕容秋水却能清晰地知道他们背后的心思。 和这样的人周旋,他很累。 他忽然想到自己是否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他闭上了眼睛。 门忽然被推开了,蜜蜂轻轻走了进来。 慕容秋水没有睁眼。能进入这间石室的人本来就很少,现在,他又闻到了那种特有的脂粉香味。 “我说过,我累了。”他轻轻地道。 “大公子,有件事我想还是跟你说一声的好。”蜜蜂说。 慕容秋水睁开了眼。 蜜蜂道:“蜻蜓的人出了点意外,在往外撤退时被四个女人盯上了,那四个女人是辛四郎的人”。 慕容秋水皱眉:“辛四郎也到了苏州城”? 蜜蜂道:“是。他在‘醉枫居’一直呆到晚上,后来,白度、猎豹、浪子也去了,他们大概发现了什么”。 “哦。”慕容秋水坐起来,“那四个女人现在怎么样了”? 蜜蜂笑了笑,“她们没怎么,只不过被蜂针刺了一下,现在还躺在寒山的枫林里”。 慕容秋水点头:“还是你的人谨慎”。 蜜蜂笑:“大公子夸奖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出去了”。 慕容秋水想了想:“你去把刀子叫来”。 蜜蜂应声“是”,出去了。 慕容秋水皱紧眉头,这件事中居然掺和进了一个辛四郎。辛四郎出现,决不是什么好事情,慕容秋水决不允许有人破坏他的计划。 所以,他想到了刀子。 刀子并不是真的刀子,他和蜻蜓蜜蜂一样,是一个人。 他的人本身就是一把最锋利的刀,能在人毫无觉察时刺进他的心脏。 他本来就是慕容秋水的刀子。 ※※※ 慕容府的朱红大门紧关着。两边的灯笼在秋风里不住地摇晃。前面那条街道,已变得清清冷冷。 只有摆面摊的糊佬独自守着摊子打盹。 梆子已敲过了二更天。 不知道这时候糊佬的面还要卖给谁,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趴在面摊上睡得正香。 有人拍拍他的肩膀,他抬起头,揉揉眼睛。 他的面前站着白度、猎豹和浪子。 “客官,你们吃面。”他似乎已不认识白度,懒懒地招呼。 白度冷冷地道:“我们不吃”。 糊佬嘟囔着:“不吃面就回去睡觉,还要叫醒我”。 白度道:“一碗面多少钱”? “二十个铜钱”。 “你的摊上还有多少面”? “三十碗”。 白度抛下一大锭银子:“这些钱是否足够”? 糊佬立刻没有了睡意。两眼睁得溜圆,他喜道:“够了,够了,足够了。”然后,他用狡黠的目光看了看白度,“只有疯子才会用这么多银子买我的面”。 白度道:“我不疯”。 糊佬道:“那你一定还有别的事”。 白度逼视他:“只有一件小事,告诉我是什么人让你们带那块金子给我,你应该知道的”。 糊佬怔了怔,然后贪婪地拿起那锭银子在手中抚摸。 他道:“这银子非常可爱,有了它,我可以做任何事,但是。”他的目光一下暗了下来,“但是,银子和性命比,还是性命重要”。 他抛下了银子,看都不再看它一眼。 蓦然,银光一闪,一柄剑出鞘,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白度的眼中,有了深刻的悲痛。 “你想保住性命,可你不收下银子,明天便会有人在街上发现你的尸体”。 糊佬狡黠的眼睛眨了眨:“白度并不是个嗜杀的人”。 白度怒道:“你以为我不会杀你,你错了,你知道我的手中握着谁的剑,大漠鹰神的鹰剑,他死了,我留下这柄剑,为的是替他报仇,杀了你,我还会去找你那四个伙伴,你不肯说,我想他们一定会比你聪明”。 白度的鹰剑被握紧,他的愤怒已透过剑刃。 糊佬叹息:“我有些相信你说的话了”。 白度道:“错了,不是有些相信,应该完全相信”。 糊佬点头:“是”。 白度道:“你现在是否已愿意收下这锭银子”? 糊佬重新抓过银子:“银子总是好的”。 白度冷冷地道:“你应会有什么话对我说”。 糊佬懒懒地打个哈欠:“你错了,我什么话也没有对你说,更没有提起过福顺钱庄的老板”。 白度转身:“你确实什么都没说过”。 鹰剑还鞘,他看都不再看糊佬,直向慕容府走去,猎豹浪子跟在他的后面,而糊佬又已趴在面摊上,很快就发出轻微的鼾声。 ※※※ 小楼。昏暗的灯光。 雨枫没有睡。 她在想着那个故事。白度一天一夜没有和她见面,她正好借这段时间用一个少女的幻想来虚构那个故事。 故事一定很美,正像那阙词。 “弄影双双春缱绻,共问桃红何翩跹。”那是在美丽的春天,春也缱绻,翩红的桃林中沉醉着两个看花的人。 那时在他们心中,是否有着比桃红更美丽的东西? 雨枫尝试着让自己感觉那份心情。 她的心头荡漾起从没有过的甜蜜。 失去记忆未尝不是件好事,能够让她更纯情更投入地沉浸到那段故事中。 那是我的故事吗? 不知何时,一缕愁云笼上了她的心头。 美丽的背后往往隐藏着忧伤,否则,初见白度时,为什么他的眼中会有那么多的痛苦和萧瑟? 夜已深,小楼外的桃林在秋风里颤栗。 雨枫悠悠叹了口气,她忽地有了种冲动,立刻见到白度,立刻知道那个故事,立刻尝试那种心情。 她为什么会如此渴望? 这时,她听到楼下有人敲门。 本来这楼里还有个侍女小兰,但她现在已经不在了。雨枫只得收敛心神下楼开门。 她怔住了,她的眼睛里饱含惊喜。 “白度”她低声地叫。 门外,白度正含情温柔地冲她微笑。 外面起风了,低吟的秋风变作了引颈高歌。 雨枫关上了房门。 小楼外的桃林在风中摇摆。 像是有桃枝被风折断,发出“啪啪”的声响。